某一年,大概那時候因?yàn)榧Z食緊張,所以姥姥和大舅一家分開過了,就是要各自開伙做飯,這樣利于節(jié)約。
不知道是幾歲,只記得那時候我每天住在姥姥家,肯定二弟還沒有出生,應(yīng)該是5歲之前。有一刻,我明確地記得父親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
傍晚時,父親來了,站在姥姥家的院子里與大舅舅母他們閑聊著。我與明哥蹲在院子里的臺階上,玩著什么小游戲。似乎是在觀察臺階石頭縫隙里進(jìn)進(jìn)出出的螞蟻。
突然,我聽到父親笑著對大舅說:分開吃,你們可要管好你家小明別到老人屋里吃飯。
大舅馬上回敬:你先管好你閨女再說。
父親再不言語。
小小的我聽懂了大人的對話,替父親羞愧的無地自容。
第二天,父親識趣地背著半袋子小米送到姥姥家,大意是這算我的糧食。姥姥客氣,姥爺沒說什么。
這次,讓我初識了父親說話辦事的沒水平。人家的家事有你這個外人插嘴的份嗎?你占著便宜誰都本來沒和你計較什么,你反倒過來和人家計較。搞不清自己姓啥!
小小的我從此知道了糧食的重要性,也被提醒了我在姥姥家吃住的不合理。可是,我就是想在姥姥家,我并沒有把父母和奶奶所在的家當(dāng)作自己的家,每次回到自己家只能短暫停留,在那里是真正做客的感覺。但是因?yàn)榭诩Z緣故,我在姥姥家也有了一種做客感覺。我仿佛成了一個沒家的孩子。
我越大越明白道理了,上學(xué)后,學(xué)著克制自己的任性,努力做到在我家和姥姥家對半住。
大弟二弟從來不在姥姥家住,他們自然沒有我的糾結(jié)。有時候我很羨慕他們的單一,心里有永遠(yuǎn)認(rèn)定的一個家該算多么幸福!
我知道生產(chǎn)隊每年秋收后按照各家各戶的人數(shù)分糧食,大概也會參考出工勞力的工分來折算。不過無論怎么算,我家都是吃飯的多干活的少。
不等秋收時節(jié),奶奶拿個小布袋走進(jìn)東巷子萍萍家,和人家借一點(diǎn)糧食。艱難到無米下鍋的日子我記憶深刻,這就更加劇了我在姥姥家免費(fèi)吃喝的心理負(fù)擔(dān)。
隨著家里孩子的一天天長大,糧食問題越發(fā)嚴(yán)重。春節(jié)前,父親便會跑到城里找大姨奶奶訴苦,同時向姑姑借錢。
那個年代工人的工資也是很低的,可以說整個中國就幾乎沒有太大的貧富懸殊,都是清一色的貧窮。姑姑便會咬牙拿出10元,同時大姨奶奶命令會兒哥哥也拿出5元來支助。
到父親回來的時間,大弟和二弟便會激動地提前就穿過東巷子到村口等著。接回背著大包小包的父親后,弟弟們眼巴巴地盯著這些包裹等待奶奶打開。之后父親會嚴(yán)肅地和我們講話,記得有一次他指著炕上半袋子大約20斤白面說這是你姑姑給咱們過年包餃子的,你們幾個長大后誰要是敢忘了姑姑,老子就砸你們的鍋去!
我所能領(lǐng)會的是在我家無法過一個像樣的大年時,只有至親才能如此相助。無論我多么不喜歡大姨奶奶,我和她都有著血脈親情,因?yàn)橛兴拇嬖?,父親才能這般硬氣地去索要。這一刻,我原諒了這個牛叉老太太對我的一貫冷漠與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