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雪下得更歡了些。
我迎著風(fēng)雪向上走,幾匹狼注意到了我,一起向我這來看。我并不停下,且非帶著善意,別的狼也慢慢聚過來。
“我再也不會噤聲不語了?!蔽覍侨海矊ψ约赫f,“今天,米雪已經(jīng)和庫伯一家死在了積雪下。我,希貝,討伐你們這群餓狼?!?p> 餓了要找食物,在如此環(huán)境下不冒險尋吃的會餓死。
這群狼本沒有錯,他們可能關(guān)注這間房子很久了,一直不敢行動。病毒的感染和饑餓的壓迫,使他們不得不向庫伯家下手。
我明白他們的苦衷,可我不接受他們間接造成庫伯一家的悲劇。又是感染病毒的瘋狂畜生,本該被斬草除根的,恰逢我此時悲痛憤恨,我將他們視作背后的仇敵,他們也只得李代桃僵。
我將聲音又提了提:“憑什么良善要被人欺!這個世界惡人拿好人的痛苦作樂,又要假惺惺做祈愿的圣母!
“有人在偽善,包裝的自己都以為成了真,卻在考驗來臨時潰不成軍。
“你們一次次把我好不容易捕捉到的美好當(dāng)著我的面摧毀,錯的不是突如其來的災(zāi)難,是藏在你們身上的魔鬼!”
領(lǐng)頭的狼居高臨下,用那雙發(fā)亮的紫色眼睛看著我。正是這雙漂亮的紫色眼睛操縱他們敢冒向人類挑戰(zhàn)的險。
“我再也不做膽小的懦夫,我不要成為你們中的一員,我不要對不正不義無情無理視而不見!
“就算你們把我列于事件之外,在我和世界之間圍了一層屏障,我要打破它,我就要擠進(jìn)來,哪怕我力量渺小,我也要竭盡所能維護(hù)我所愛!”
孤注一擲吧。
也許是狼,也許是那個“幕后主謀”,總之聽了我的話,領(lǐng)頭的狼釋放似的向我撲來,隨后的狼也接二連三一起沖下坡奔向我。
“即使這個世界糟糕透頂,我要保護(hù)它;我們怎能不善良,把這個世界交給惡人呢!”我燃燒力氣嘶喊出最后一句話。
與此同時,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趙阿娘、尤娜的笑、爺爺?shù)乃?、爸爸的話、行乞的男人、劉叔叔、像黑心保安的老頭,以及與庫伯一家的點滴相處,灌進(jìn)我的腦海。
隨之,幾十條藤蔓從我身上長出,強(qiáng)有力地裹住先沖上來的幾頭狼,越勒越緊,“?!钡囊宦?,他們就化成一股紫煙散盡了。
其余的狼見狀紛紛后退。
緊接著,有幾頭又繞到我右手邊撲來,我朝他們沾滿唾液的牙嘴方向把手有力一揮,霎時從手掌心處蔓延上來的,我的五根手指間長出五條藤蔓,各裹住一匹狼。
隨著嗚嗚聲,我將五指收緊一扯,那包著掙扎餓狼的草團(tuán)就變得松垮,從藤隙間散出幾縷紫煙。
隨即,五根藤蔓也收了回來。
在我背后,那只最壯的狼欲趁我不備進(jìn)行偷襲。
我及時回頭,一對滿然仇恨與不屈信念的怒目就直面上一雙猙獰滴流的紫瞳,瞬間從地里長出幾米高的藤墻,織成網(wǎng)狀,在它還騰在空中時便立即收緊將它兜住。
“嗚呼”的哀聲里,它在網(wǎng)兜中翻了個身,肚皮朝上,兩條前爪從縫隙中伸出,還死命撲騰一陣,也化成紫煙而逝。
剩下幾匹單薄瘦狼紛紛后退,轉(zhuǎn)身就跑。
我直立著,任激烈的情緒在體內(nèi)作祟,氣焰都向頭頂涌去,于是所有狼匹一頭不剩,全被地里長出的藤蔓纏住,在痛苦中煙消云散了。
夜里依然平靜,白雪舞著華爾茲在天地間悄然打璇。
我并非是遇上惡人了,我只是在賭氣,和自己過意不去。我始終明白,真正害死這些人的也許該是我。
現(xiàn)在我氣撒完了,也累了。
我撿起掉在地上的挎包。撣撣上面落的雪,取出那條有些皺了的白裙,抖了開,盯著看了好一會兒。
然后我將身上的毛皮大衣和夾襖統(tǒng)統(tǒng)丟下,只穿上這條白裙。
裙子有點大,但總的還算合身。
當(dāng)初的媽媽穿上這條裙子,她完美的身材和柔順的長發(fā)配得這條裙子在她身上這樣潔白無瑕。
一年半過去,我也留到了這般長發(fā),卻蓬亂不堪,身上骨瘦如柴,撐不起媽媽的美。
我又轉(zhuǎn)到馬廄,看到倒在地上只剩些半具殘骸的黑馬和被栓在角落瑟瑟發(fā)抖的白馬。
我將白馬牽出,在廢墟中收集了些糧草扎好馱在馬背,簡單理了點行李,再自己跨上馬。
雪暫歇,一輪半日矜持地拎在東邊山頂,亮整了半邊天。
我朝著背對太陽的方向,將馬鞭朝馬屁股甩去,白馬便馱著我急奔,將靜謐還給了這片白雪埋著的墓地。
人類百無聊賴,活著總是很寂寞的。
帶著一份信念,寂寞地活著也不會迷失方向。
我所經(jīng)之處,什么都沒有。天地間一片白,白色的小小的馬,馬上白裙子的小小的人,身后留下長長一串腳印,后又被雪覆蓋。
連綿起伏的雪丘下,也許曾埋著人聲鼎沸的豪奢大城,也許是一座巨大的森林。
什么都可以被埋在腳下,死去的城市,死去的人,死去的國家,死去的科技,一切封藏在冰川間的末日里。他們?nèi)晃也仍谀_下了,等待蘇醒重啟。
我離太陽又近了一點,太陽也是小小的。但太陽總還是在的,云很厚時也會送出太陽的光來。
……
寒風(fēng)凜冽,飛雪肆虐。
我在白色的天地間踽踽獨行,與孤獨擁抱,與彷徨結(jié)伴。
行進(jìn)的這一年里,白馬早已死在途中,我漸有長大,白裙帶子不會再從肩上滑下了。我拄著根木杖,艱難地在白雪皚皚的大地上跋涉,身上跌得傷痕累累。
也是有這一年的孑孓,我得以對尤娜日記和信里的話反復(fù)研究,加上對自己先前經(jīng)歷的反思,我好像確是得知什么了不得又不可言說之事。這個想象很大膽,也還有很多缺陷,可我實在沒別的辦法加以解釋這一切了。
我穿過針葉樹林,翻越一座又一座雪山或雪丘,在遼闊的雪原逶迤。
“我是一個在黑暗中大雪紛飛的人啊?!毕氲侥拘臓敔斶@句話,我又嘲笑自己。
腳下的雪漸變得松軟,這導(dǎo)致我踏著一塊凹凸不平之地時腳下突然踩空,周圍一圈的雪也與我猛然下陷,我是及時用藤蔓將自己懸在了半空才沒使自己埋到雪下。
竟是兩棟被雪埋的大樓間的深溝。
距這場雪災(zāi)結(jié)束還有一年多,厚厚的白雪已逐漸融了。
當(dāng)我費盡心力爬上來時,身上已濕透,雖然感受不到寒冷,但瑟瑟的風(fēng)刮過,像刀子一樣在我手臂上留了條血口,尖銳的痛感使我也仿佛感到了冷意。
我爬上最后一座雪山的山頂,在這座山背后是一幅相當(dāng)壯觀的畫,我隱約看見,當(dāng)初繁華的城市,在雪被下經(jīng)三年沉睡后重新在融雪中出現(xiàn)。
我撥開頭發(fā),更向前靠了幾步。
一座座聳立在雪地上的樓房,外層都裹著薄薄一層霜紗,未融的雪堆在樓頂。
白色的迷霧在水泥森林里迂回繚繞,城里沒有燈光,沒有車輛人群,從這里看,城市是這樣小,灰撲撲的,是一座永生的城市,和冰雕一樣的精致,像剛從冰柜取出的人類文明遺跡的樣品。
目光跳過城市,在南邊方向的一座小丘后,隱約有一縷煙,裊裊上升,極細(xì)極薄,沒有長久未見人類痕跡,是難敏感察覺到的。
我將向那去。
蘇醒笑
醒笑還不擅長描寫打斗的場景,但這已經(jīng)是拼命學(xué)習(xí)后的成果了,醒笑會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