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盤古錢莊
次日，柳輕舟下令處死了韶西縣的縣令，縣丞和主簿三人，韶西縣的書吏全部發(fā)配充軍。這是她第一次直接下令處死人犯。接著柳輕舟命令戶部，把韶西縣的魚鱗冊按照假賬冊全部重新造冊，并派專人去韶西縣告知每一戶普通農(nóng)民自己名下的新田所在位置，豪紳登記在其他人名下的田畝就這樣白白送給了別人。她通告全國韶西縣發(fā)生的事，并宣稱朝廷以后每年會派專人，到地方暗訪此類事件，如果還發(fā)生讓他人代繳田賦的事，一律按照韶西縣的先例處理。易苗聽說了柳輕舟的命令，明白她已不再是那個懵懂，柔軟的小女孩，她已經(jīng)成長成為一為仁慈，合格的統(tǒng)治者了。消息傳開后，各地的縣令們開始忙著督促主簿、書吏們趕緊銷毀假的魚鱗冊，并按事實情況重新造冊，各地豪紳也積極配合，他們也不想自己新買的地就這樣到了別人名下。為了鼓勵柳輕舟的勇敢，也兌現(xiàn)自己會幫她的承諾，易苗又給她出了兩個主意，來解決書吏長期在地方和豪紳沆瀣一氣的問題。
易苗的第一個想法是讓書吏們也像官員一樣流動起來，輪流在自己所在郡的不同縣里任職，兩年或三年換一個地方。輪換時需要檢查自己前任書吏所做的賬目，如果沒有檢查出問題。被其他人檢查出來，就要追究連帶責任。每次交接的情況都要形成文書送到郡里保存。連續(xù)八年或者九年都表現(xiàn)出眾，沒有出現(xiàn)任何問題，朝廷會給與他們一個八品備選官員的身份，相當于備選主簿，在朝廷官員出缺時，考慮啟用他們。干滿了八年，沒有被啟用當官的，俸銀也按照八品官員發(fā)放。易苗的第二個想法還結(jié)合實行的游學制，要求游學的學生在游學時，在縣衙的主簿那里至少要干三個月，這樣既可以讓秀才們了解縣里的基本政務(wù)，又可以起到監(jiān)督書吏的作用。
這兩項措施的好處很明顯，書吏無疑都是些做假賬的高手，讓別人查他，不如讓他們相互查。侵占別人的利益他們也許會毫不猶豫，但事情涉及到自己，他們就沒那么好說話了。這些書吏也都是些讀書人，一輩子都以沒有進入官場而遺憾，現(xiàn)在額外給他們一條進入官場的通道，他們也必然珍惜。能用十年寒窗苦讀來博取功名，用八九年兢兢業(yè)業(yè)工作來換取相比之下也是值得的。
問題的關(guān)鍵依然是錢，這樣一來恐怕朝廷八九年后又要多出幾萬名八品官員的俸祿。雖然易苗相信八九年后，陳國的稅收一定會付的起這比費用，可現(xiàn)在想要說服劉元景卻不可能。不過這個問題，易苗很快就解決了，靈感來自于劉眾榮新開的錢莊。劉眾榮不在東京，他飛鴿傳信來說各地的錢莊都準備的差不多了，挑個吉利日子就可以同時開張，但月嬋閣這個名字明顯不適合當錢莊的名字，希望易苗給想一個響亮的名字。各地刮地皮的官員手中又抄出了兩億六千多萬兩銀子，加上之前查抄的十二億五千多萬兩白銀，國庫里就有十五億兩了。為什么要讓銀子躺在國庫里發(fā)霉，為什么不讓銀子先拿出去生息，如果朝廷拿出十億兩出來，每年按百分之五的利息算，就有五千萬兩白銀的收入，就頂?shù)蒙详悋荒甑亩愂帐杖?，那還有什么事不能做。
聽完易苗的主意，柳輕舟前所未有的興奮，前些天的疲憊和頹廢感一掃而空，高興的如同一個小女孩。照易苗的說法那豈不是百姓現(xiàn)在都可以不交稅了。她現(xiàn)在最關(guān)心的就是如何給普通百姓們減輕負擔，而易苗的意見既解決了十幾萬惡吏和豪紳的勾結(jié)問題，又可以長期結(jié)束陳國入不敷出的狀態(tài)。易苗否定了柳輕舟要全國免稅的想法，陳國是個擁有近千萬人口的國家，如果國家出現(xiàn)災(zāi)害或戰(zhàn)爭，十幾億的銀子很快就會被花光。目前看來，國家要花錢的地方還有很多，事情需要時間穩(wěn)步推進。
易苗很慎重，可劉元景更加慎重，對治理地方書吏之害他非常贊成，這些書吏拉幫結(jié)派，甚至威脅掣肘官員的事他多有耳聞。易苗給與小吏功名的做法他卻極力反對，對劉元景這些科舉出身的官員來說沒有金榜題名就沒有功名是千年來根深蒂固的理念。但他提不出更好的辦法。劉元景果然又拿出虛耗國庫的問題來反對，易苗明白劉元景骨子里是對沒通過科舉的小吏能夠和官員階層享受同等待遇有深深的抵觸。這是一圈鄙視鏈，官員鄙視小吏，小吏鄙視不識字的民眾。為了勸服劉元景，易苗提出了拿國庫銀放貸的想法，這項增收創(chuàng)舉和可能帶來的利潤，讓劉元景很難拒絕。劉元景想通過戶部成立國家機構(gòu)來放貸，易苗堅決反對。理由很簡單，新機構(gòu)為了完成考績很可能又成為一個坑民，害民的機構(gòu)，更難杜絕新的貪污產(chǎn)生。戶部只需要把庫銀派發(fā)錢莊代為管理，定期監(jiān)管錢莊對庫銀的使用情況就可以。劉元景同意先拿出七億兩銀子，試行一下。易苗開始和一些較大的錢莊接觸，可錢莊對于庫銀的事并不熱情，他們對朝廷要插手自己的生意非常反感，更別說監(jiān)管自己的賬目了。
出師不利，易苗沒好意思和柳輕舟說，只能求助自己的財神爺劉眾榮。劉眾榮在接到易苗的飛鴿傳信后，很快就趕回了東京城。一見面，劉眾榮就指出了易苗的不妥，你們光讓錢莊幫忙放貸，還要監(jiān)管錢莊，卻不給錢莊好處，這生意誰會做。易苗連忙拍著腦袋，說自己糊涂。劉元景是用慣了權(quán)力的人，覺得讓商人為國效力是理所應(yīng)當，可自己是怎么了，也這樣想，難道是當官當久了？在給管理費用的前提下，劉眾榮張口就要承包五億兩銀子。易苗嚇了一跳，劉眾榮現(xiàn)在對錢的胃口簡直和他的飯量一樣好。劉眾榮解釋，他打算把錢莊辦到趙國和越國去，以后整個盤古大陸上都要有他的錢莊，錢莊的名字也想好了就叫“盤古錢莊”。他親自趕回來也是想請易苗給寫一幅錢莊的匾額。
易苗為劉眾榮親手寫了錢莊的牌匾，隨后進宮和柳輕舟商量給錢莊管理費的事，柳輕舟在民間近兩年，理解錢莊的難處，討論后他們決定讓出百分之一的利息給錢莊做管理費。劉眾榮也不愿讓朝廷監(jiān)管自己的錢，對朝廷的庫銀另立了賬目，朝廷的人只能監(jiān)管庫銀的賬目。在解決了這兩個問題后，其他錢莊也愿意嘗試接納朝廷的業(yè)務(wù)，剩下的兩億兩銀子也被十多家錢莊分別承接了。劉眾榮讓陳國境內(nèi)的三十多處“盤古錢莊”全部開業(yè)，然后騎著它的夏爾馬馬不停蹄的去趙國安排開設(shè)錢莊的事了，對他來說，時間就是銀子。
送走劉眾榮后，易苗想起了劉眾榮剛開始經(jīng)商時講過的萬稅的事情，他把民間對稅收的怨言轉(zhuǎn)述給了柳輕舟。仿佛是為了驗證易苗的說法，柳輕舟在當晚就發(fā)現(xiàn)了一封來自梅州的奏折。寫奏折的是一名派駐梅州的戶部官員，奏折上講述了梅州的一筆地方墾荒捐。梅州地方偏遠，良田不多，陳國建國時，為了發(fā)展梅州郡的農(nóng)業(yè)，支持興修水利開墾良田，當時的朝廷在梅州郡的鄰近州郡定下了這筆墾荒捐。用了十幾年時間，那片良田早已開發(fā)完成，可這筆捐銀卻沒有取消，一直交到了今天。算起來這筆捐銀，幾個州的百姓已經(jīng)多交了一百七十多年。柳輕舟不禁愕然，她不明白這么多年為什么從來沒有人提。她找來梅州的檔案查看，更早的年份查不到了，但四十年前有人提過此事，二十年前也有人為此提交過奏折?？啥家驗橹鞴芄賳T調(diào)任，或其他原因耽誤了對此事的后續(xù)處理。陳國官員對百姓多納稅不敏感，也很少有人替他們發(fā)聲。地方官吏常常把地方稅收增長當成政績來匯報。朝廷中多數(shù)人也認為每年稅收增長是陳國國力蒸蒸日上的表現(xiàn)，稅收增長也是對官員重要的考核內(nèi)容。
在這種環(huán)境下，質(zhì)疑稅收的合理性，取消稅收，無疑是要減少地方官的政績，同時也破壞了陳國欣欣向榮的氛圍。在種種因素下，陳國形成了加稅容易，減稅難得局面。想要征新稅，一個月就可以開始，想要取消稅收卻要歷經(jīng)百年。全國類似梅州墾荒捐的稅收項目還有不少，共有多少沒人能說清楚。柳輕舟馬上命令在戶部成立了清稅司，負責統(tǒng)一清理全國的稅種和雜捐，每年以取消稅種的數(shù)量和地方捐的數(shù)量來考核清稅司官員。新稅種的設(shè)立都要通過這個部門的嚴格審核，并通過皇帝的首肯才能開始征收，清稅司成為了陳國歷史上獨一無二的衙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