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三竿。
少年被褥蒙頭,仍在酣睡。
門外,急促的腳步聲正快速逼近。下一刻,腳步聲戛然而止,只聽門外那人一聲低喝,略顯陳舊的木門重重砸向墻壁,本就坑坑洼洼的白漆又磕掉一塊。
房門被狠狠踹開。
與門一起打開的,還有少年的被褥,和門口處中年男人的嘴。
“臭小子!都特么什么時候了還在睡!”
“非得老子親自過來請你是吧?”
就在房門被踹開的瞬間,少年便從睡夢中驚醒,掀開被子坐起身來,目光呆滯的看著前方。
中年男人漲紅著臉,站在門口處破口大罵。
然而少年依舊一動不動的呆坐在床上,大腦一片空白,眼底滿是濃濃的懵逼與疑惑。
中年男人罵得口干舌燥,聲音也漸漸減弱,卻見那少年依舊坐在床上一動不動,任他怎么叫喊也沒有絲毫反應。
本來已經略有消減的怒氣瞬間再次拉滿。
中年男人幾步沖到床邊,一把薅住少年的衣領,一邊用力扯起少年的身軀,一邊再度拔高音量,沖著少年白凈的臉龐大聲吼道:
“少跟老子裝傻充愣,趕緊起來!”
可即便被人揪在手里,吐沫星子噴了一臉,少年依舊毫無反應。
中年男人見狀頓時氣炸,都這時候了這倒霉玩意兒還在皮!
男人舉起右臂就要給他兩巴掌,然而就在男人巴掌即將落下的瞬間,少年兩眼一閉,生生昏了過去。
大腦失去了意識,少年的身體也不受控制的向后癱倒,連帶著左手還抓著他衣領的中年男人也向床上撲倒下去。
少年突然昏倒讓中年男人措手不及,好在高舉于半空的右手順勢撐住了床板,及時避免了兩人進一步親密接觸。
男人看著身下已然昏厥的少年,大怒轉大驚,雙眼瞪得豁大,嘴巴大張,喉嚨里卻發(fā)不出一絲聲響。
愣了片刻,男人豁然起身,并指捏住少年手腕,同時激發(fā)內力,探查少年身體。
少傾,在確認了少年并無大礙后,中年男人稍稍松了口氣。
緊接著,男人迅速起身并將少年抗起,朝著門外跑去。
…………
何許緩緩醒來,睜開眼,視線漸漸清晰,一個面容清秀的女子,正一臉寵溺的看著自己。
何許轉動視線,又看到一個男人的臉,接著轉動,何許看到了自己小手,粉嘟嘟的……等等!
小手???!
何許一驚,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做母親的女子,看著襁褓中嗷嗷哭的小肉團,心疼得手忙腳亂,抱著,搖著,全然不顧惜自己胳膊酸了,腰疼了??吹胶⒆訋е鹈赖男θ菟ィ攀嫘囊恍?。
何許再次睜開眼,自己正站在學堂門前,轉過頭,看見母親站在身后,微笑著朝自己揮揮手。
兒子要去上學了,看著兒子小小的身軀背著重重的書包,母親眼底有欣慰,也有擔憂。
畫面一轉,辦公室里,何許傷痕累累的坐在椅子上。母親站在自己身旁,一手擁護著自己,一手指著學堂先生和一眾學生家長,厲聲呵斥著。
回到家中,母親悉心為自己清理傷口,眼中是滿滿的心疼和自責。
畫面再一轉,家中白綾白幔,堂前燃紙焚香,母親跪坐在父親的棺槨前,失聲痛哭。
直到父親下葬時,母親的淚水也沒能止住,眼淚劃過母親的臉龐,滴落在自己掌心。
“滴噠……”
眼前畫面如波紋般消散,何許從病床上蘇醒。
輸液架、床簾……
我這是在醫(yī)院?
何許本能的想要起身,卻發(fā)現自己渾身上下酸痛無比,像是被十幾個壯漢從頭到腳暴打了一頓后扔在了地上。
完全使不上力。
這時,一個年輕的護士走了進來。
“你醒啦,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護士走到病床前,微笑著說道。
“你母親給你取藥去了,應該馬上就回來?!?p> “想喝水嗎?我去給你接杯水吧?”
護士正說著,腳步聲再次響起,一個腰系碎花圍裙的年輕女人走了進來,手里還拎著一提藥包。
何許看著那道熟悉的身影,下意識便喊道:
“媽……”
“兒子!”
方英聽見兒子呼喊,連忙沖向病床,原本站在床邊的護士被擠得連連后退。
“哎喲我的好大兒唉~你終于醒了,可急死媽媽了!”
方英一把抓住兒子的右手,泫然欲泣。
“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俊?p> “你可嚇死我了你呀!我還以為你也要跟你那個死鬼老爸一樣,一聲不吭就沒了啊嚶嚶嚶嚶~”
何許右手被捏得生疼,心中一陣無奈,自己這娘哪兒都好,就是有點不拘小節(jié)。
其實方英原本還是很溫柔內向的,但自從何許父親死后,她就跟突然變了個人似的,徹底放飛自我了。
“媽,我沒事,你正常點,旁邊還有人呢?!?p> 何許費盡力氣把手從母親手中扯了出來,無奈的說道。
方英這才發(fā)現小護士被自己擠進角落里,正一臉尷尬的望著母子兩人。
“呀!不意思哈!我太擔心我兒子了啊哈哈哈哈哈?!?p> 一邊說著,方英站起身,給護士讓出位置,小護士微笑著朝方英點點頭,轉身離開病房。
方英看著護士離去的背影,樂呵呵的說道:
“小姑娘真有禮貌,針不戳!”
回過頭卻發(fā)現自己兒子已經離開了病床,正蹲在地上。
方英頓時花容失色。
“哎呀!兒子你干嘛?這里不可以!”
“不能在這里上廁所!”
何許嘴角一陣抽搐,停下手里的動作,抬起頭咬牙切齒的道:
“藥灑了!我撿藥吶!”
“哦哦,那我?guī)湍??!?p> “不用,你走開?!?p> 何許收撿好地上的藥材,嘆了口氣,道:
“都是些沒啥用的補藥,你又讓老鐘頭坑了吧?”
老鐘頭是這里的大夫,全名鐘一錢,小老頭還算有些本事,但一身本身全掉在錢眼里了,在鎮(zhèn)上開了這間醫(yī)館,生意算不錯。
“怎么會呢?人家鐘大夫剛剛親自給你把的脈,還用內力幫你探查身體,可專業(yè)了!法器都用上了,我親眼看見的!”
何許把藥包扔到床上,邊穿鞋子邊無奈道:
“拉倒吧,就老鐘頭那點修為,他連把內力送進我體內都做不到?!?p> “你見他剛剛替我把脈的的時候除了額頭哪兒還亮了嗎?”
方英聞言一愣,搖頭道:
“沒有了耶……”
“那不就是了,再說那個什么法器,是那副木頭眼鏡吧?”
“嗯”
“唉……那玩意兒就是一副效果好點的老花鏡!跟外婆用的那種差不多?!?p> “哈?那死老頭居然敢騙我!看我不教訓……不對,兒子,你幫我去教訓他!”
方英知道自己兒子有本事,幾個月前就已經練氣九重了,是鎮(zhèn)上同齡人中修為最高的。
眼下自己讓人坑了,理所應當的就要叫兒子幫自己出氣。
何許穿好鞋子,起身平靜的看向憤憤不平的母親,道:
“行啦,以后有機會我會收拾他的,敢忽悠我媽,沒他好果子吃?!?p> 說著何許拎起藥包,又從枕頭邊拿起外套,道:
“走吧,先回家。”
說完何許轉身向外走去,方英也動身跟上。
“不行昂,你自己回去吧,我還得回楊府做飯呢,我一接到電話就沖過來了,留你小姨一個人在那邊忙著?!?p> “都這時候了,小姨那邊早搞定了吧?”
“對呀。”
“那你還過去干嘛?”
“領紅包呀,嘿嘿嘿嘿~今天楊老夫人七十大壽,到府上做活兒的都有紅包!”
“我跟你說,你小姨我倆再干幾個月,咱家飯館就能開張啦!”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了,老娘什么時候騙過你……”
…………
與母親在十字路口分別,何許獨自朝家中走去。
路過一處告示牌,何許看見告示牌上的全息投影正播放著某商業(yè)區(qū)的招商廣告。
花纖集商業(yè)廣場,是家附近新建的那個,媽和小姨就是打算在那里開個飯館來著。
何許看了看價格,月租5000靈券起。
不算太貴,以何許現在的能力,這點錢不值一提,作為煉氣期巔峰的修真者,他一個月掙幾萬塊不是問題。
不過何許覺得飯館檔次有點低了,他的目標是給母親盤個酒樓。
何許從小便開始修煉,兩年前正式成為修真者,也是在兩年前,何許開始出門掙錢。
父親去世后,原本母子倆的生活并不算拮據。
母親是鎮(zhèn)上有名的廚娘,雖然掙得不多,但也夠一家兩口日常生活開銷,加上丈夫的撫恤金,日子不算難過。
但兩年前,方英的妹妹方娟帶著兩個女兒投奔家中,原本還算充足的家底一下子就變得緊張了起來。
好在何許也已長大成人,能掙錢補貼家用了。
兩年來,何許攢下了不少錢,就等攢夠了錢直接盤個酒樓,給母親一個驚喜。
雖然一座酒樓整個盤下來不是個小數目,不過在這個世界,修真者并不缺掙錢的法子,只是何許以前實力不夠,掙得少,但現在……
何許抬頭看向對街那座正在營業(yè)的酒樓,古色古香的兩層木樓飛檐反宇,而在中式建筑的基礎上,還有著濃濃的現代化科技元素。
酒樓檐角掛著燈籠,店名牌匾確閃爍著霓虹燈光,樓上的客人倚欄飲酒,樓外有各式瑞獸的全息投影緩緩游過。
樓下沿街的河道里,全息投影出的魚兒和真實的錦鯉一起在水中游弋,魚兒從水中躍起,越過木橋,重新落進水里,濺起全息投影的水花。
這是這個世界普遍的建筑風格,總的來說就是:中式賽博朋克。
“快了,下次再從那邊回來就差不多夠了。”
何許心底暗自盤算著,繼續(xù)往家中走去。
正走著,手機響起提示音,何許掏出手機,是聯系人“江叔”發(fā)來的消息。
何許看完內容,立刻撥出電話。
電話剛打過去就被接通。
“喂,江叔。”
江叔全名李江,四十來歲,是一個二流小公會的會長,何許父親生前與他有點交情,這兩年何許跟著他撈了不少油水。
李江似乎沒想到何許這么快就打來電話,詫異道:
“你小子醒了???沒事吧?老鐘頭怎么說?”
“我說呢,合著是你干的!你沒事把我弄去他那兒干嘛?那老混球忽悠我媽買了一大堆破補品?!?p> “啊這,我那會兒不是著急嘛,他那兒離你家最近,我琢磨著好歹是個醫(yī)館,就給你送過去了?!?p> “對了,你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暈過去了,該不是昨晚偷偷在被窩里干壞事干過頭了吧?”
“去你的,我昨晚強行突破,出了點岔子。”
昨晚何許感覺時機成熟,便打算乘機突破,不過過程中除了點小問題,好在有驚無險,順利突破了。
“你小子筑基了?”
“嗯,快吧?”
“好小子,那你趕緊過來,有大買賣!”
何許眼前一亮:“等我,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