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清四十六年三月
孟君叛晉騎虎難下之際,謀士荀通再度獻計,言:如此危難之際不如與人結(jié)盟。
孟君頓時如醍醐灌頂一般,在稍作思考后便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西邊的涼國,原因很簡單因為涼國近在遲尺與晉國還是死敵。
而涼國興武帝皇甫成此時已是年過五旬,之前與源松屢次交手皆是互有勝負,一年前雖然在邙山被打得大敗也沒有讓皇甫成進取中原之心削減半分。現(xiàn)在孟君居然主動遞上了結(jié)盟書信,著實是讓這個身經(jīng)百事的帝王有些不會玩了。
經(jīng)過和大臣們的商議后皇甫成最終決定‘拖’,皇甫成認為孟君此人奸詐莫測不可輕信,如今形勢不明還是看看再說吧,于是皇甫成下旨封孟君為太傅、河南道總管、南陽公,可在一長串的頭銜下卻是沒有任何實際行動。
時間來到了十月,孟君在洛陽苦苦等待了一個月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樣的回信,頓時心涼了半截。孟君來不咒罵皇甫成這個王八蛋,而是急忙休書著人即刻送往建康向楚國求助,并表示只要楚國愿意出兵相助自己愿意獻出司州歸降楚國。
此時的建康剛經(jīng)歷了文茵案的洗禮,朝堂之上的氣氛極其的微妙,陸氏和成氏雖然依舊劍拔弩張但卻都沒有了往日的精氣神,唯有沈新沈靜兩個馬屁能人一如既往動的上躥下跳迎合著衛(wèi)援,歌功頌德、清談吹牛、吟詩作賦不亦樂乎。
但孟君的一封降書卻似驚雷一般驚醒了這頭沉睡多年的老龍,衛(wèi)援一改往日懶散做派立刻升殿召群臣議事。尚書仆射謝典第一個站出來勸說衛(wèi)援不要接受孟君的降表,直言楚國幾十年來都是與晉國相安無事,如今一旦接納孟君戰(zhàn)火必起。
謝典此言一出當即便得到了朝堂上大部分人的支持,這些文臣大將在太平的環(huán)境里生活的太久了,早就習(xí)慣了如此,已經(jīng)沒有了一爭天下的雄心壯志。
太清帝衛(wèi)援看著滿堂朝臣,蒼老的臉上竟然露出了久違的豪情,人們皆言‘江表無事二十余載’,可誰還記得曾幾何時衛(wèi)援也是豪氣沖天,勵精圖治,爭霸中原。雖然之前的失敗讓衛(wèi)援一度沉淪在佛道清談之中,可如今這封降表卻好似一個小火苗重新點燃了衛(wèi)援那顆一統(tǒng)天下之心,或許在他有生之年真的可以逐鹿中原一統(tǒng)天下。
但群臣的反對依舊讓他十分猶豫,畢竟此事非同小可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就在朝會一度陷入沉默之時,沈新和沈靜兩個人精很快就揣摩到了衛(wèi)援的心思,二人異口同聲的站了出來駁斥謝典的說法,言道:“陛下圣明,萬民敬仰!孟君降表正應(yīng)天意,天以示陛下四海歸心。如果拒絕豈不是寒了上天之心,也讓天下千千萬萬心中敬仰陛下之人寒心,請陛下不要再猶豫了!當順應(yīng)天命!”
不得不說二人這馬屁拍的真可謂是舒舒服服恰到好處,衛(wèi)援力排眾議當即下旨封孟君為河南王、大將軍、使持節(jié)都督河南河北諸軍事,并又下旨命江陵王衛(wèi)節(jié)、臨川王衛(wèi)濟立刻進京,另命南司州刺史衛(wèi)中書馳援孟君不得有誤。
承平近三十年的楚國終于動了,江南各州郡在得到消息后亦是反響強烈。
衛(wèi)援的詔書和張簡幾乎同一時間到達了臨川,可張簡對于這轟動天下之事卻是不得而知,這還是后來張簡來到呂青遠家送張琰書信時才知道的。
書房內(nèi)呂青遠看過張琰的書信后并沒有多大的表情變化,反而是深深的望向張簡:“道真,此次建康之行有何收獲呀?”
“正如先生所說,區(qū)區(qū)臨川確實不足道哉。”
“道真,看到你現(xiàn)在的樣子我很欣慰,當初孝平之事后我真怕你誤入歧途,現(xiàn)在我終于可以放心了?!?p> “晚輩多謝先生指引,但是一直以來心中有一事不解,還望先生賜教?!?p> 呂青遠微微一笑靠在憑幾上悠悠道:“我知道你想問什么,你想問為什么我總是對你另眼相看,為什么總是勸你戒驕戒躁,為什么總是說怕你走入歧途,對不對。”
“......”
“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一個和你差不多大的年輕人,他雖出身寒門卻天資聰穎胸懷天下。十三歲時拜在荊州大儒曹石門下,二十五歲出師同樣拒絕了洵陽王衛(wèi)伏的招攬,后來游歷天下三載頗有才名,最后卻因為一封上書得了個家破人亡遠走異國?!?p> “上書?”
“沒錯,還記得那本沒有書名也沒有署名的書冊嗎?”
聽呂青遠一提,張簡這才想起那本驚世駭俗之書,難道就是因為那冊書卷。也難怪,書中所寫卻是將滿朝權(quán)貴都得罪了個遍,哎!
“那后來呢?”
“后來?你覺得他有錯嗎?”
張簡猶豫了一下,答道:“這個...若是以我自己來說,我覺得也并沒有是沒錯。”
呂青遠笑了笑,“是呀,拳拳為國之心又有什么錯,只不過是不得其時罷了。”
“那后來呢?”張簡又問了一遍。
“后來他選擇了一條他以為對的路?!?p> 張簡已經(jīng)聽出呂青遠說的這個人怕是就是那個他時不時掛在嘴邊的故人,怪不得呂青遠一直對自己和別人不同,這下張簡總算是明白了。
呂青遠站起身又拿出了那本沒有名字的書,他撫著書封便似在和老友打著招呼,“道真,如今我便將此書送與你,希望你能走好自己的路。”
張簡雙手接過書冊向著呂青遠三拜,雖然這半年來他并沒有教導(dǎo)自己什么,但不得不說他便像黑夜中的一點燈光,讓人心有所想讓人心有所向。
看著叩拜的張簡,呂青遠沉聲道:“我之前一直在勸解你,要你待時而動?,F(xiàn)在機時機就已經(jīng)很近了,此番孟君叛亂若是不出意料將會是挑動天下的一個契機,時勢造英雄而英雄亦是時勢,凡事都要多加思量不要被怒氣迷住了雙眼蒙住了心?!?p> 張簡好奇道:“晚輩定當銘記教誨,那先生對此次變故有何評叛?”
“孟軍叛亂涼晉必有大戰(zhàn),我楚國若是攪進其中后果一目了然?!?p> “先生是說我楚國若是攪進其中最后會失敗嗎?”
“建康之勢你也看到了,朝堂離心離德互相傾軋,數(shù)十年未戰(zhàn)軍備廢弛,權(quán)柄分散聚兵無力,如此種種焉能與涼晉爭鋒?”
聽了呂青遠的分析張簡確實是無話可說,從客觀條件上來說楚國現(xiàn)在確實是隱患重重。
“哦對了。”
呂青遠又從案上拿出了兩封信交于了張簡,“這里是你想知道的一些東西,記住看過之后立刻焚毀,天知地知你知我知?!?p> 張簡疑惑地接過書信重重的點了點頭。
“好啦,你不是說有事要稟報世子嗎,趕快去吧?!?p> “那晚輩就先告退了。”
“張簡,記?。∶鼣?shù)不是定數(shù),不想和不能是兩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