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以思患而豫防之。”
可世間又有多少君子,而這些君子又有多少能夠預見未來而去防范的呢。
南章城西燈火亮如白晝,按理說黑夜遮目本不該施工,可許見為了趕工期竟冒著風險讓工匠連夜趕工。
本來許見此舉李本是不太贊成的,畢竟興賢里的案子剛過去沒多久,張簡臨走前也特意囑咐李本要看好這次工程千萬不要出什么意外,若是因為晝夜趕工出了什么意外或是傷了人命,難保張簡回來不拿他李本開刀。
可是...可是許見給的實在是太多了,這次工程的預算太守府那邊已經(jīng)批準撥付了,許見更是仗著舅舅許陽的關系肆無忌憚壓榨民夫工匠克扣工錢,現(xiàn)在更是讓工匠民夫晝夜趕工以求減少工期少付工錢,如此一來給李本的那點好處自然也就不算什么了。
“啪嗒...啪嗒”
木頭焚燒崩裂的聲音不絕于耳,整個西城門除了忙碌的工匠民夫便是昏昏欲睡的巡檢司官兵,任誰也不會想到這會是他們睡的最后一個安穩(wěn)覺。
丑時剛過,一陣轟隆的倒塌聲讓整個城西為之一振,不明緣由的城西百姓還以為是地震,一時間大街上亂作一團站滿了衣衫不整出門避難的男女老少。
李本的家就在城西,在聽到聲響后他也第一時間趕了過來,這個時候塵煙已經(jīng)消散的差不多了,借著火光可以清晰地看到整個西城樓一片狼藉,垮塌的城樓把城門堵的死死的,未完工的城墻甚至借著倒下的勢頭撞翻了護城河邊的羊馬墻,沒有一點準備的民工和工匠甚至是守夜的官兵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不絕于耳的哀嚎聲、呻吟聲讓馬上的李本渾身發(fā)涼差點沒從馬上跌下來。
“巡檢大人,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隨同前來的巡檢司官兵看著慌了神的李本小聲問道。
李本此時已經(jīng)慌了神,更可笑的是此刻他的腦子里第一反應不是救人而是在想如何能壓住此事。
“去,快去調(diào)兵將百姓驅(qū)離,戒嚴這里。”
李本想趁著天黑先控制一下局面然后再想其他辦法,可令他沒有料到的是,還沒等巡檢司的官兵到場,太守府的人便已先一步殺了過來,常倫親自帶隊不由分說直接帶人將李本等人圍在了中間
李本見常倫來者不善,還想仗著張簡唬一下他,于是咽了咽口水強作鎮(zhèn)定道:“郡丞大人這是什么意思?”
常倫嘴角泛著冷笑,右手馬鞭一舉,左右府兵當即將李本等人下了兵刃押了過來。
“我什么意思?李巡檢做的好事難道還用我說什么嗎?”
“這是軍府的事,要抓我也是郡尉下令,你憑什么?”
常倫猶如看傻子一般看著李本,“李本,現(xiàn)在出了這樣的事情你還敢在這與我大放厥詞,你應該慶幸張簡不在南章。”
“好啦,本官可沒空在這和你閑扯,把人統(tǒng)統(tǒng)都給我押到郡署,其余的人戒嚴城西救治傷患?!?p> 常倫瞥了一眼失了神的李本,也懶得再說廢話。
李本此時已是心亂如麻呆若木雞,他甚至連常倫為何會來得如此之快,又為何準備的如此充分都沒有來得及去想。
天很快就亮了,李本被押到郡署后直接就被關在了一個小屋子里。幾個時辰過去,從被關進來開始他便猶如行尸走肉一般靠在墻角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在怕什么?這件事就要從修繕城樓和城墻開始說起了。
首先要說這巡檢司,巡檢司顧名思義便是巡檢奸細并為非作歹之人,檢查戶籍人口之職,常駐于城中護衛(wèi)歸郡尉署統(tǒng)屬。
李本身為四位巡檢其中之一,可以說既管民又管軍,權(quán)柄不可謂不重。而且巡檢看守城門,這人來人往車馬貨物進進出出,自是少不了下面的孝敬油水十足,按理說李本這小日子應該過得叫一個滋潤,奈何李本嗜賭如命花銷極大,特別是在前太守杜均倒臺后,聽聞新任郡尉張簡為官十分嚴苛,于是心有顧忌稍有收斂,奈何最后狗改不了吃屎。
有一次李本在賭坊碰巧遇到了許見,兩個賭鬼一拍即合想出了修繕城防的由頭,想借此大撈一筆,于是許見伙同了商人孫表,三人借著手中的職權(quán)開始了大撈特撈。
本來這種事李本早已是輕車熟路,可興賢里一案讓李本見識到了張簡的狠辣,提心吊膽之下想著只是克扣工匠民夫點工錢問題應該不大,哪想到現(xiàn)在出了這么大個亂子,早知道許見這小子貪得無厭,沒想到這個王八蛋還真的是要錢不要命,居然敢瞞著自己偷工減料,這下落到張簡手里,那還能有活路嗎?
李本越想心里就越害怕。
這時房門忽然被打開,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郡丞常倫。
“郡丞大人,你把我關在這到底想干什么?”
常倫撩起袍服直接坐到了李本對面,似笑非笑的說道:“李本你不要不知好歹,本官把你關在郡署是為了救你,現(xiàn)在這個時候你難道還想出去招搖過市不成?”
“救我?”
常倫也沒在啰嗦,不緊不慢的從懷中取出一份文書丟到了李本面前。
李本翻開丟過來文書,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本想站起身來的他卻雙腿一軟直接癱坐在了地上。
“這...這...,這事和我沒關系,這都是許見和孫表瞞著我做的,我是一點也不知情呀,我冤枉呀!”
常倫看著李本失了魂的樣子很是滿意,“許見和孫表已經(jīng)被收監(jiān),不過他們說的話可和李巡檢你不大一樣?!?p> “我...”
李本還想著能撇清關系,但話到嘴邊卻噎住了,自己錢也拿了事也做了,現(xiàn)在就算是把自己說的跟朵花似得又有誰能信呢。
“李本你解釋再多也是無用,你是這次修繕工程軍府派出的負責之人,無論如何你都是脫不了干系的,更何況許見和孫表所說的你能矢口否認嗎?我將你押在這是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外面郡尉府的人正在太守府大堂向我討要你呢?!?p> 李本總算還沒有徹底昏頭,他聽出了常倫話里有話,于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懇求了起來。
“郡丞大人救我呀,我只不過是一時財迷心竅,我真沒有想過會弄成今天這個樣子,當初鐘貴只不過打死了一個人就被郡尉大人砍了十幾個腦袋,現(xiàn)在事鬧得這么大,郡尉一旦從孝平回來是不會饒了我的,只要能保住性命我愿意當牛做馬報答。”
常倫躬身扶起李本,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只是嘆著氣說道:“此番你闖下了如此大的禍,莫說是我就算是太守在怕是也保不住你,更何況太守與張簡不睦你也是知道的,我不幫你說話你尚且還能有活路可言,我一旦替你說話你是必死無疑。”
“那我豈不是死定了?”李本仿佛泄了氣的皮球又癱在了地上。
“話也不是這么說,我雖然不能替你說話,但有個人卻能幫你?!?p> “誰?”
“郡司馬董要?!?p> 常倫此話無異于讓李本撥云見日一般,李本仿佛一下找到救命稻草,董要貪財只要給足了錢財他是有可能幫自己說話的,更何況自己當初可沒少幫他,董要和前太守杜均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李本可是清楚得很。
不過馬上李本又開始犯起了難,自己現(xiàn)在被關在這哪有機會去找董要幫忙,于是他又將目光投向了常倫。
常倫自然明白李本的意思,于是故作為難道:“孝平距離南章快馬兩三日,出了這么大的事張簡必定會立刻趕回,我可以幫你擋住郡尉府的人四天,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了?!?p> 雖然李本不確定常倫為什么會幫自己,但還是在心中大膽猜測可能是因為許見的緣故,畢竟許見可是許陽的外甥。
“郡丞大人的恩情下官會記在心里的,到時候不該多說的話下官定然不會多說?!?p> “好啦,你就暫且先在這里安心待著吧,要寫書信我會派人送來筆墨的?!?p> 說罷常倫不再理會叩拜在地的常倫徑直走出了房間。
轉(zhuǎn)過身常倫來到后院,而南評早已在那等著他的消息了。
“仲治,成了。”
“呵呵,李本還有的選嗎?”
“他不會將我們助他的事說出去吧?”
“李本雖然貪婪可也不是傻子,你既已點明他又如何會不曉得其中厲害,他不會不明白一旦他和我們扯上關系,那就真的是死無葬身之地了?!?p> “也對,既然如此那孫表和許見又當如何處置?”
“先關押在牢中吧,最起碼在張簡回來之前不能讓他們出任何意外。”
“好,我這就命人去回復郡尉府的人,在張簡回來之前此案的一干人犯系數(shù)先收押在太守府,也省的他們聒噪?!?p> 南評笑了笑拱手謝道:“那就有勞郡丞操勞此事了?!?p> 常倫擺手道:“為太守效力何談操勞?!?p> “接下來我們就要等一個人了?!?p> “何人?”
“董要。”
南評嘴角泛起的冷笑讓常倫也不禁心頭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