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縣雖然距離南章不太遠(yuǎn)可快馬也需半日,就算是這一路上有陳在道隨行一路暢通,可當(dāng)二人趕到南章之時也已經(jīng)是午后了。
張簡此時已經(jīng)換上了一身小兵的裝束扮演起了陳在道的親兵,二人站在一土丘之上遙望著遠(yuǎn)處的南章城心中早已是五味雜陳,這一路緊趕慢趕最后還是慢了一步。
張簡本想著如果能夠先一步趕回南章,就能阻止慕容沖等人赴董要之宴那一切就還有轉(zhuǎn)機,可如今午時已過說什么都晚了。
陳在道望著形同枯木一動不動的張簡試探性的輕喚了幾聲,在他看來眼下形勢唯有張簡速速入城然后以郡尉的名義聯(lián)合兩府再加上那數(shù)千近軍或許還可與董要周旋一二。
“郡尉大人,值此危急存亡之時,還請速做決斷吧!”
張簡沒有回答,只是用盡氣力緊緊攥緊了雙拳,這樣一來便壓制他想要顫抖的身體,腦中飛速閃過的畫面一一與眼前的局面比對重合,可卻依舊不能在已知的歷史事件中找到什么有效的應(yīng)對之策。
“郡尉!”
“眼前絕境讓我不禁想起一個人來?!?p> “郡尉想起了何人?”
“呵呵,其受命滅國卻因旁路人馬之失而錯失戰(zhàn)機以致被阻險關(guān),若引兵歸國則國法難容身死名裂,若拼死一搏則尚有一線生機。”
“那最后此人做了何選?”
“最后他不惜以身犯險親涉絕地,率領(lǐng)人馬繞過險關(guān)一路殺奔敵后,最終竟以孤軍滅亡敵國?!?p> “郡尉是想......”
“我雖不及此人千萬分之一,但今時今日之處境何其相似,你我怕是也別無他選了,要么你我死于牢獄之中國法之下,要么也如其奮力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p> “您就下令吧,在道唯郡尉之命是從?!?p> “現(xiàn)在我不宜露面,近軍將校皆在其處一旦董要有絲毫覺察難免投鼠忌器,到時候近軍有兵無將便是一盤散沙無用矣。我這就修書一封,你馬上命人送到郡尉府親自交于王勉,然后你我再到郡軍大營去見董要?!?p> “下官...什么?”陳在道滿臉驚訝的盯著張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人您不是在開玩笑吧,現(xiàn)在去郡軍大營豈不是自投羅網(wǎng),下官覺得此舉有些不妥。”
“我們現(xiàn)在除了要平亂,更重要的是將損失壓到最小,如果南康真的大亂起來后果將會不堪設(shè)想,而我們這些小人物說不定就會變成平衡各方的籌碼,我雖然不怕死可也不想死的如此憋屈?!?p> “郡尉所說下官也明白,可就算大人您見到了董要也是于事無補,董要是不會回頭的?!?p> “回頭?”張簡哈哈笑道:“我何時指望他能回頭了?”
陳在道聞言詫異道:“那您意欲何為呀?”
張簡冷冷一笑并未明言,反而是又向陳在道索要了一物。
成功者和失敗者的區(qū)別也許僅僅只在于走對了關(guān)鍵的幾步,這一次張簡將要面對的又是一場亂局一個絕境,與前幾次不同這一次他選擇了迎上去,因為他真的是不想再一次活到最后為因他而死的人悔恨了。
跟著陳在道再一次來到了這郡軍大營,張簡不禁將腳步放慢并壓低了頭盔,胸口傳來的一絲冰涼正好讓那緊張?zhí)鴦拥男呐K有所舒緩。
“尉史大人您總算回來了,方才司馬大人還著人來問過,那邊都已經(jīng)開席了您還是快些過去吧?!?p> 陳在道微微回頭瞥了一眼張簡,然后轉(zhuǎn)頭沉聲道:“你快去稟報司馬就說我從遂縣回來有要事稟報。”
守門的軍士哪敢違抗陳在道的命令,轉(zhuǎn)頭撒丫子便直奔校場而去,這邊陳在道則是帶著張簡去了董要的大帳。
而此時正在宴上和慕容沖等人推杯換盞的董要一聽陳在道是從遂縣回來的,立時便沒有了再裝下去的心情,于是他假裝將手中的酒杯傾倒在了袍服上,然后借口去更衣迅速離席而去直奔大帳。
大帳中陳在道茫然自立,他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fā)生什么,也不敢去想將會發(fā)生什么,此刻的他竟不覺開始自嘲起來,想他也算是浸淫官場二十多年,如今卻患得患失不及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真是可笑可笑。
“稟報司馬,陳尉史在帳中?!?p> “知道了,你們都退到遠(yuǎn)處,沒有我的命令誰也許進帳?!?p> 帳外的聲音瞬間把陳在道的思緒拽了回來,一時間帳中二人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張簡更是直接跪在了地上并將手中的大布包高高舉過了頭頂。
“拜見司馬!”
“好啦好啦,你快與我說說遂縣的事處置的如何了?”
董要現(xiàn)在一心只想知道張簡的死活哪還顧得上什么其他。
陳在道強壓著劇烈蹦跳的心拱手道:“稟報司馬,遂縣的事已經(jīng)處置妥當(dāng),按照您的吩咐和之前火燒武庫一樣,屬下還特意帶回了張簡的首級復(fù)命?!?p> “首級何在!”
只見董要“噌”的一下站了起來,雙眼死死盯在張簡雙手捧著的那個布包上,當(dāng)一層一層包布被董要顫抖的雙手慢慢打開,一個血跡斑斑的人頭出現(xiàn)在了幾人面前,而想看個真切辨別這個人頭到底是不是的張簡的董要卻完全沒有注意到他面前那個奉上人頭的親兵已經(jīng)將右手探入了懷中。
“你!”
電光石火間,一把閃著寒光的短刀已經(jīng)深深的插在了董要的胸膛上,沒有多余的大喊大叫,也沒有多余的嘴對質(zhì)問,這一刀快的竟然讓董要沒有絲毫察覺,也突然地讓董要忘記了喊叫。
這是張簡第一次自己動手殺人,就算是之前心理準(zhǔn)備的再充分也難免心驚氣短,氣短則力虛,看著并沒有倒下的董要,張簡竟不覺也呆愣在了當(dāng)場。
“張簡!是你!”
董要與眼前這個捅了自己一刀的小兵四目相對,只是一瞬便認(rèn)出了眼前之人不就是讓他夜不成寐的那個張簡嗎,一時間疼痛和怒氣直沖他的天靈蓋。
既然張簡還活著,那這個人頭又是何人?
“陳在道你居然敢......”
沒等董要把話說完,眼疾手快的陳在道已然一個箭步竄到了董要身后,只見他用左手將董要的左手扳到身后,同時用右臂死死勒住董要的脖子讓他不能喊叫。
“快!”
一聲輕呼讓張簡回過了神,這時的張簡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剛才他的一刀因為力虛并沒有刺進董要的心臟,而且這把姒晴留下的短刀刀身略彎本就不適合捅刺,是以方才的突然一擊也就沒有將董要置于死地。
此時董要和陳在道正扭在一起,陳在道雖是軍職可本身也并非什么武藝高強氣力過人之輩,而此時的董要正值生死之間爆發(fā)出的力量可想而知,只要他掙脫了陳在道死死扼在他喉間的手臂發(fā)出點聲響,那帳外的護衛(wèi)便能在瞬息之間沖進來將二人亂刀砍死。
由不得張簡多想,同樣的一個箭步撲到董要身前,左手用力的按住董要亂蹬的雙腿,右手順勢按住短刀,可短刀已經(jīng)被胸骨所阻再難近一寸,無奈之下張簡只好將刀拔出開始胡亂的在董要身上捅刺。
鮮血四濺崩的到處都是,同時董要的掙扎也漸漸開始變得無力,直到董要徹底不動張簡手上的短刀依舊沒有停下來。
“郡尉可以停下了,董要已經(jīng)斷氣了!”
看著滿身鮮血死不瞑目的董要,張簡這才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隨后便如一灘爛泥直接癱坐在了地上口中不停地喘著粗氣。
一旁的陳在道則是滿眼驚恐的看著形同血人的張簡,就在方才他怎么都沒有想到張簡會直接動手,那一刀是如此的快,以至于就連現(xiàn)在他都沒有徹底反應(yīng)過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大人,您的袍服到了?!?p> 帳外的聲音不禁讓帳內(nèi)稍有放松的二人又驚出了一身冷汗,張簡強定心神給陳在道使了個眼色,陳在道心領(lǐng)神會撿起地上的短刀悄聲來到了帳門一側(cè)。
“進來了吧?!?p> 待帳外的侍從剛一進門,陳在道猛地自其身后竄出,左手捂嘴右手一刀封喉。
“大人,接下來又當(dāng)如何?”
看著地上的兩具尸體,陳在道顯得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這南康郡司馬董要在他心中猶如夢魘一般的人物就這么死了?就在這郡軍兵營大帳之中,被他們兩個如此輕而易舉的給除掉了。
張簡低著頭看著染滿鮮血的雙手并未注意到怔怔的陳在道,只見他一邊瞥著托盤中的新衣一邊喘著粗氣道:“我們先把這身血衣?lián)Q了,算上這個侍從正好你我一人一套?!?p> 陳在道木然的點了點頭來到侍從身邊上手便扒,可這心中卻是越發(fā)的惴惴不安,“如今董要已死,一旦讓外面知曉郡軍勢必大亂,如之奈何?”
張簡正在用案上的茶水擦洗著雙手,聞言目光一凝隨即來到董要尸體旁冷冷說道:“也不知道王勉那邊準(zhǔn)備的如何了?董司馬,借汝一物以安眾人之心,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