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金星解厄,伯欽留僧
那魔王見這兩個前來,慌忙奔出相迎,口中高呼:“不知二公近日如何?”
黑漢聞言笑道:“守素多日,近況安好?!睍驳溃骸笆窒露嗳?,隨時可用?!?p> 話罷,三妖一同哈哈大笑。
這時兩個徒弟似乎也認了命,不再悲哭,而聽到這三個妖怪敘舊談笑,那張龍頓時怒由心生,口中罵道:“你們這些傷天害理的妖魔當真該下地獄!”
張虎也怒道:“呔!趕快放了我?guī)煾?,否則等我大軍壓來,定叫你們不得好死!”
三妖聞聲看將過來,那黑漢問道:“此三者何處來的?”魔王笑道:“自送上門來?!睍勓詣t道:“可能待客否?”魔王又道:“自無不可?!?p> 說著招來手下小妖,正要將三人拖下去,那黑漢卻道:“寅將軍稍等,此三人不可盡用,食其二,留其一也?!?p> 寅將軍領諾,即將目光看向三藏和張龍,張虎見狀連忙罵道:“不可吃我?guī)煾?,你爺爺肉實,吃你爺爺!?p> 張龍也道:“好妖魔,今日你吃我兄弟,來日我兄弟二人必化作厲鬼,前來索命!”
寅將軍聞言不屑道:“鬼神有何懼哉!”說著擺手要將二人拖走,而此時三藏已然確定那黑漢必與天庭有關,便連忙喊道:
“山君!貧僧來時路遇太白金星上仙,上仙曾言路過此地若遇見妖魔,便求助于山君,還望山君搭救!”
“慢著!”聽聞三藏所言,那本笑意吟吟的黑漢頓時一怔,旋即連忙走到近前,眼神閃爍著,詢問道:“你這和尚,所言可是為真?”
“自然不敢欺瞞山君。”
“嗯……”見三藏言之鑿鑿,那黑漢略作沉吟,方待要言語,眉頭卻是倏地一皺,片刻后,若有所思地看著三藏,輕笑道:“你這和尚可是出家人?”
“貧僧自然是出家人。”
“呵呵,所謂出家人不打誑語,你這和尚,算個哪門子的出家人?!”
話罷,輕蔑地搖了搖頭,那寅將軍頓時會意,笑了笑,揮手便讓小妖把那兩個徒弟拖了下去。
三藏見狀頓時大驚,連忙問道:“山君這是何意?那太白上仙可是……”
“閉嘴!”話沒說完便被那黑漢出聲打斷,只見他微瞇著眼睛,黝黑的熊臉上非但不見半分憨厚,反而還透露出一絲惡毒奸詐之意。
“你算個什么東西,也配高呼上仙大名?若不是……哼,若不是最近吃素,本山君第一個就拿你下酒!”
“呵呵,山君所言極是,這和尚白嫩肥美,若是清蒸,那滋味兒……”書生說著,口水都流了下來。
“這有何難,處士若饞這和尚,今日便將他蒸著吃了,不必給本將軍留這一個!”
那寅將軍說罷揮手便要將三藏帶下去,三藏見狀,再不復先前那般鎮(zhèn)定,慌忙扯著嗓子對天嚷道:
“仙家救命,藏在暗處的仙家,快來搭救貧僧這兩個徒弟??!”
嚷罷,洞內(nèi)瞬時寂靜無聲。
少傾,那寅將軍猛地松了口氣,“格老子的,這和尚還真夠唬人的!”書生則納悶道:“這和尚莫不是得了失心瘋?”說罷,兩妖一齊哈哈大笑。
猖狂的笑聲中夾雜著兩個徒弟不斷的咒罵,咒罵又轉變?yōu)槠鄥柕膽K叫。
直至慘叫戛然而止。
看著眼前似笑非笑,嘲諷之意不言而喻的黑漢。
三藏似乎想到什么,滾燙的心,瞬間一片冰涼。
……
終究還是高估了那些所謂仙佛的底線啊。
木然看著這些特意在自己眼前,吞食徒弟血肉的妖魔們,唐三藏忽然莫名的笑了笑。
這種明明一切都發(fā)生在眼前,卻無能為力的感覺,許久未曾有過了啊。
渾渾噩噩注視著這場屬于妖魔的狂歡,一種別樣的情緒倏然劃過他的心底。
這種生命懸于人手的感覺實在太糟糕了,所以,從今以后,一定要盡快提升實力。
我一定要讓別人的生命懸在自己手上。
唐三藏心底暗暗發(fā)誓。
與此同時。
西天靈山大雷音寺,如來佛祖高坐蓮花臺,臺下八菩薩、四金剛、五百羅漢、三千揭諦、十一大耀盡數(shù)到此,分列兩側。
十八伽藍則是伏于大雄寶殿,向佛祖稟報唐三藏的異常。
待到稟報完畢,立于如來右側的迦葉淡淡開口,“如你等所言,莫不是那金蟬子覺醒了前世宿慧,方才有此求救之言?”
“這……”聽聞迦葉尊者所言,為首那美音伽藍連忙道:“這小僧等人哪里曉得,但見此事蹊蹺,方才前來請佛爺定奪。”
“嗯……”如來聞言略作沉吟,旋即朱唇微張,緩聲道:“無妨,西游之行大勢已定,無論那金蟬子覺醒與否,都對局勢無甚影響。”
“倒是你等……”言罷,佛祖雙眸微闔,不再言語,而立于其左側的阿儺則接聲道:“便如佛爺所言,此事你等辦的卻是有欠考慮?!?p> 聽聞尊者所言,那十八伽藍頓時跪地詢問緣由,阿儺見狀,搖頭嘆道:
“原本此次金蟬子所受劫難唯有身陷虎穴一重,但那太白金星放任妖魔吃了兩個隨從,這卻是那金蟬子的第二重劫難?!?p> “一重劫難便是一份功德,待到救下金蟬子,太白若是將那兩個妖魔除掉,這天庭除了合該得的那份功德,便又白白得了一份功德?!?p> 話及至此,阿儺目光看向十八伽藍,眼中倏然浮現(xiàn)一抹厲芒,“因你等之失,卻是使得我靈山平白失卻了這份功德,你們說,這該如何是好?”
“佛爺饒命,佛爺饒命?。 甭犅劙肛煟速に{頓時伏于地上瑟瑟發(fā)抖,口中連連求饒。
然見如來依舊閉目不言,正當絕望之際,卻見觀音菩薩越眾而出,笑道:
“尊者勿惱,那天庭中人既施詭計,我靈山自也不必信守承諾,接下來是我靈山為那三藏解厄,待弟子略施手段,失卻的那份功德還不是手到擒來。”
言罷見如來含笑點頭,口稱善哉,觀音在行禮過后,便回身看向十八伽藍,口中厲喝道:
“你等還不快去看守唐三藏,若有異常盡快返回靈山稟報,將功贖罪?!”
十八伽藍聞言連忙看向如來,見其默然點頭,便在叩首謝恩過后,慌忙架云而去。
眾佛見此間事了,向如來深深施禮過后,便也各自退散。
待到諸佛散盡,如來倏而睜開雙眸,眸光流轉,穿透重重天地,看向三藏。
良久,忽聞身后傳來一道冥冥之音,“如今天地將壞,這金蟬子便是其中關鍵,你可要看緊了些,莫要生出變數(shù)?!?p> “呵呵?!甭勀锹曇羲裕鐏硎栈仨?,淡淡笑了笑,接著,似是回那聲音,又似在自言自語。
“不過區(qū)區(qū)一只金蟬,又能掀起多大風浪?!?p> 話罷,雙手合十,再不言語。
……
卻說三藏這邊,在昏昏沉沉之間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見一老叟,手持拄杖走到近前,用手一拂,繩索皆斷,又吹了口氣,三藏腦中頓生清明。
見到此時洞中大小妖魔盡皆醉倒在地,呼嚕聲轟轟作響,三藏按捺住心中情緒,當作不識其人,恭敬道:“多謝老公公搭救貧僧性命!”
“無妨,無妨。”老叟笑著回禮,又道:“你可曾疏失了甚么東西?”
“貧僧的徒弟,已被這些妖魔吃了,馬匹行禮,也不知失落在何處?!?p> 老叟聞言用杖指向三藏身后,“那廂不是一匹馬,兩個包袱?”
三藏見狀默然點頭,片刻過后,見三藏不再言語,那老叟忍不住道:“你可知這里都是些甚么妖魔?”
“未曾得知?!?p> “呵呵呵,那處士者是個野牛精,山君者是個熊羆精,寅將軍是個老虎精,余下小妖,盡是些山精樹怪,野獸蒼狼,只因你本性元明,方才吃不得你?!?p> 言罷,見三藏只是點頭,不作回應,那老叟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又道:“你且隨我來,引你上路?!?p> 三藏聞言將包袱捎在馬上,牽著韁繩,跟隨那老叟出了洞中,走上大路。
二人行了一陣,眼見前方再無崎嶇,那老叟遂化作一陣清風,跨上一只朱頂白鶴,騰空而去。
而在其消失的地方,則由風中飄飄落下一張簡貼,上有四句頌子,頌子上云:
“吾乃西天太白星,特來搭救汝生靈。前行自有神徒助,莫為艱難抱怨經(jīng)。”
三藏看了,面無表情。
沉默了會兒,抬頭看向天穹,碧空如洗。
三藏忽而曬然一笑。
這就是所謂的仙么?既如此……
默然搖了搖頭,三藏收回目光,牽著馬匹,獨自踏上路途。
行了約摸有半日功夫,但見前方峻嶺攔路,三藏舍身拼命,上了那峻嶺之間,只見嶺路崎嶇難走,恰逢腹中饑餓,那馬又怎生拉也不動,三藏便悠悠一嘆,原地坐了下來。
正當此時,忽聞前方猛虎咆哮,又見后邊有幾條長蛇盤繞,左有毒蟲,右有猛獸,三藏孤身匹馬,卻是不見半分懼意。
果然,不過剎那之間,那毒蟲便忽而奔走,妖獸也瞬時飛逃。
見那猛虎潛蹤,長蛇隱跡,三藏抬頭去看,但見一人手執(zhí)鋼叉,腰懸弓箭,自那山坡前轉出,果真是一條好漢!
心知此人就是那鎮(zhèn)山太保劉伯欽,三藏便連忙請求搭救,那漢子見狀放下鋼叉,攙扶起三藏。
二人互相通報了姓名來歷,那劉伯欽便欣然要將三藏請入家中招待。
三藏聞言,謝過之后,便牽馬隨其同行。
二人行了一陣,過了個山坡,又聽得呼呼風響,伯欽聞聲笑道:“長老休走,坐在此間,那風響處是個山貓來了,等我拿他家去管待長老?!?p> 話罷,舉叉便朝風聲而去,與那猛虎斗作一團。
但見怒氣紛紛,狂風滾滾,飛沙走石之間,二者斗了有一個時辰,待到風沙散盡,那鎮(zhèn)山太保已然將猛虎治住,擒在手中。
三藏見狀頓時夸道:“太保真乃神人也!”
伯欽聞道:“有何本事,敢勞過獎?此乃是長老的洪福,跟我去也,趕早剝了皮,款待長老!”
言罷,他一手執(zhí)著叉,一手拖著虎,在前引路,三藏則牽著馬,隨后而行。
一路沒再生出波折,隨其踏入山莊,莊內(nèi)一眾家僮頓時奔出相迎。
劉伯欽將手中猛虎交給家僮,吩咐趕早剝了皮待客過后,便領著三藏前去正堂,奉于主位添茶閑聊。
不多時,一老嫗領著一個媳婦前來對三藏進禮,伯欽見狀笑道:“此乃是家母、山妻?!?p> 三藏聞言連忙起身還禮,伯欽又向二人介紹三藏來歷,二者皆欣喜,落座相對而談。
談到明日乃為劉伯欽家父忌日,便要請三藏念經(jīng)超度,三藏自欣然允諾。
說話間,不覺天色已晚,家僮們燉爛虎肉,排開桌凳請眾人落座。
座罷,聞著那盤中爛熟虎肉香氣撲鼻,三藏食指大動,然正要動筷之際,卻見那伯欽老母忽而猛拍了下額頭,苦笑道:
“怪老朽無知,忘了長老身為出家人,不食酒肉,老朽這就去為長老做些素齋,還請長老稍侯?!?p> 言罷,就要動身,三藏見狀忙道:“無妨,無妨,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貧僧心中有佛,又何懼飲酒食肉?”
說完也不動筷,抓起一塊虎肉便塞入口中,大嚼吞食,伯欽見狀,頓時喜道:
“好長老,好長老!長老不愧為得道高僧,看得透徹,來,伯欽敬長老一杯!”
三藏聞言微微一笑,捧起海碗,一飲而盡,飲罷,眾人皆喜,對坐閑聊,相談甚歡。
過了有一二個時辰,待到酒過三巡,菜過五味,三藏受酒氣沾染,念到這一路行來所遭之事,只覺胸中憋悶,不吐不快。
便猛然抬頭望向天穹,厲聲長嘯,以舒胸中郁氣。
嘯罷,吩咐那太保去準備些黃紙香火,以待為其老父念經(jīng)超度。
伯欽自去準備,三藏則在腦中回憶那早已融會貫通的記憶。
不多時,念到有幾卷經(jīng)文,正合超度亡魂,三藏便坐定等候。
待那太?;貋?,三藏讓其把紙燒了,將諸多真經(jīng)一一誦罷,又獻過種種香火,便已了卻此事。
眾人自欣喜,答謝過后,將三藏請入房中安寢。
一夜無話,翌日,劉伯欽娘子卻是早早將其喚醒,喜道:“太保,夜間我夢到公公來家,說幸得圣僧真言,他已脫了苦難,消了罪業(yè),不日便去投胎,讓我等好好謝那長老,不得怠慢。”
伯欽聞言笑道:“我也是那等一夢,與你一般,我們快去同母親說來。”說罷二人正欲去,卻聞老母叫道:“伯欽孩兒,你且來,我有話與你說?!?p> 二人過去,聞得老母也是做了此夢,三人互相訴說,頓時欣喜萬分,連忙要去拜謝長老。
然待進了房中,卻發(fā)現(xiàn)已是空無一人,慌忙去看馬匹包袱,自然也是不知所蹤。
遍尋山莊,依舊無果。
卻是那三藏早已迎著清霜,趕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