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章 真與假
除夕。
陽光與昨日一樣明媚。
積雪悄然融化。
一切與昨日依舊。
但氣氛卻不同。
氣氛只是一種感覺,連一行很少對身邊的事物有感覺,但今天不同,并不是因為今天是除夕,而是因為溫須也告訴他今天要帶他去見肖煌候。
昨日他去了父親的幕前祭拜,墳上填了新土,周圍整整齊齊,祭品還在,溫三爺說他前幾日還來這里祭拜,連一行很感動,為父親有這樣一位生死之交而感動。
他有一些緊張,如果肖煌候也不知道古月中的下落怎么辦?路其實并不遠(yuǎn),出得泉石鎮(zhèn)向西約三十里,但連一行卻覺得很遠(yuǎn),著急趕路的人都覺得路遠(yuǎn),期盼結(jié)果時的等待都會覺得漫長。只有溫須與他兩個人,溫須也說知道肖煌候住處的人越少越好,連一行當(dāng)然理解。這幾天在溫家與溫三爺相處,連一行從心里尊敬這個老人,信任這個老人。溫須也反復(fù)叮囑連一行,肖煌候這些年脾氣變得很古怪,盡量少問一些無關(guān)的東西,不要刺激這個老人了,他已經(jīng)歷太多。這點連一行也理解,畢竟他也經(jīng)歷了很多,不希望別人問他那些不愿提起的往事,就像沒愈合好的傷疤一樣,沒人喜歡別人去觸碰。
山莊不算大,如果沒有人帶路,的確很難發(fā)現(xiàn)群山環(huán)繞古樹密林之中還有這么一個地方。
第一眼看到肖煌候,連一行就覺得此人就應(yīng)該是肖煌候。并不是因為丁風(fēng)說過肖煌候有眼疾,提起過肖煌候的樣子,而是因為這個老人那股桀驁不馴的表情,那種從骨子里散發(fā)的一股傲然之氣。
消瘦的面容,面色微黑,幾縷長髯飄灑于胸,目不能視物,卻難掩那份凌厲之氣。
“你是連世冠的兒子?”肖煌候看著剛剛施禮站起的連一行,他聲音有些啞,有一絲激動。渾濁的雙目如同罩這白紗,但卻直盯盯的望向連一行,仿佛要穿過白紗將連一行看得清楚。
“是的?!边B一行眼神有些濕潤,這么多年他只見過兩個師傅的摯友,除了溫須也就是眼前的肖煌候。
“二十年了,沒想到你還活著?!毙せ秃虻馈?p> 連一行臉色暗了下來。
肖煌候咳嗽了一下,半響沒有說話。
“哎,你找我想要知道什么?”肖煌候道。
“古月中在哪里?”連一行脫口問道。
“古月中?”肖煌候皺了皺眉頭。
“你為什么要找他?”
“因為就是他密謀殺害我父親?!边B一行每一次提到這個人,拳頭都不由自主的握緊。
“哦,你怎么知道的?當(dāng)年發(fā)生這件事的時候你只有一兩歲吧。”肖煌候有些詫異。
“家母親眼所見?!边B一行道。
肖煌候搖了搖頭。
“怎么?”連一行有些不明白。
“我聽說是洛中澤血洗連家,放了一把大火。哎,二十年前,洛中澤,連大哥我們?nèi)私磺楹芎?,我不知道為何他二人最后反目成仇,刀兵相見。”肖煌侯道?p> “不錯,放火的是洛中澤,但其中也有古月中?!边B一行道。
肖煌侯聽完之后并未答話,而是冷冷的看著連一行。
“你應(yīng)該知道我和古月中的關(guān)系,要不然你也不能來找我??赡阒牢遗c你父親怎么相識的么?就是因為古月中。如果說你父親只有一個朋友,我敢說就是古月中,他怎么會害你父親?!毙せ秃蚓従彽恼f道。
“朋友?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就是因為我父親把他當(dāng)朋友,才讓他有機可乘?!边B一行道。
“古月中這樣做為了什么?”肖煌候問道。
連一行愣了一下,但卻沒有說話,肖煌候又咳嗽了一下,慢慢的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我說不是古月中是有原因的,當(dāng)年連家出事的那個晚上,古月中在我家?!?p> 連一行又楞了一下。
“不可能?”
“老朽怎么能騙你,古月中不但在我家,而且當(dāng)時的他也無法出手?!?p> “為什么?”
“因為他的腿斷了,因為我妹妹,被我大哥肖東海打斷的,他在我家躺了三個月?!?p> 連一行腦子有些懵,好像無數(shù)疑問同時鉆進來,一時間理不清任何頭緒。溫須也拍了拍他的肩膀,拉著他坐到了旁邊的座位之上。
“而且你也不是連一行?!毙せ秃蚪又f了一句,他看不見連一行的表情,說出來一句讓溫須也也震驚的話。
“什么?”溫須也一愣,他怔怔的看了看還有些呆滯的連一行。
連一行又是一愣,見到肖煌候之后他明顯感覺腦子有些不夠用了。
“當(dāng)年連家出事之后,我第二天就過去了,親眼見到連家上上上下下都...,你到底是誰?冒充連家后人想干什么?”肖煌候厲聲喝道,隨即站起身來,渾濁的雙目瞪著連一行。
“什么?”連一行也和溫須也一樣的表情,他愣愣的看著肖煌候,又回頭看了看同樣瞪大了眼睛的溫須也。
“你到底是誰?”溫須也喝道。
“前輩,難道你也不相信我?”連一行額頭的汗已經(jīng)下來了。溫須也盯著連一行良久,有些猶豫,又回頭看了看肖煌候。
“相信你,你叫我如何相信你,我與肖二爺認(rèn)識多年,他的話你也聽見了,當(dāng)年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這...”連一行扭過頭看著肖煌候。
“肖前輩,晚輩的確是連家后人,當(dāng)年一場大火,家母帶著我從密道逃脫,曾在李家莊目睹古月中暗害我父親,之后家母帶著我流落江湖,不然我也不會了解這么多往事,所有的一切都是真的,可惜家母已然故去,不然...。”連一行道。
“哼,別看我現(xiàn)在是個瞎子,當(dāng)年我可看得很清楚。”
“這...?!边B一行有些不知所措,如果說讓他動手拔劍他從未有過遲疑,可是說話辯解卻一點也不擅長。
溫須也此時也好像平靜下來了。
“肖兄,聽說當(dāng)年連家一場大火,沒有一個人活下來,死者都面目全非,你怎么能確定里面有連家公子?”溫須也想了想問道。
“這...。”此時輪到肖煌候有點遲疑了。
“你說的的確有道理,那種情況之下確實難以分辨,哎,真是慘絕人寰?!毙せ秃虿挥傻门牧伺囊巫由系姆鍪帧?p> “不過,你單憑這幾句話我怎么相信你是連家的后人?溫兄,你又是如何相信他是連世冠的兒子的?”肖煌候接著反問道。
“這...。”終于輪到溫須也撓頭了。
“賢侄,肖兄說的有道理,事情過去二十年了,雖然接觸時間不長,但老夫相信你的為人,可這種事情可不是相信就行的,你總得有東西證明吧。”溫須也沉聲說道。
這所宅院沒有圍墻,高大的樹木圍繞四周,可無論樹木怎么遮擋,陽光都會穿過其間縫隙而過,就像隱藏的真相一般,無論歲月如何掩飾,總會在某一刻露出一絲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