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攤牌
外頭大雨傾盆，崽崽們吃了東西，在不漏雨的角落里擠做一團(tuán)呼呼睡去。
錦波瞧著外頭亮白一片的水幕，松了口氣，這雨下的還真是及時(shí)。
若能澆滅了這場大火，他們這些僥幸逃過一劫的人，也能少吃點(diǎn)苦頭了。
轉(zhuǎn)身拿起小四探路的竹棍，戳了戳丟在角落里的瘦猴。
那人醒轉(zhuǎn)過來，驚恐的瞪著眼前矮痩的孩子。
錦波單手叉腰，一手握著竹棍。
“我問，你答。給我老實(shí)點(diǎn)，不然，弄死你?！?p> 還不等錦波發(fā)問，那人就喊了起來。
“給口吃的，只要給口吃的，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訴你?！?p> 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放在一旁的瓦罐，可罐子是空的，錦波自然沒法答應(yīng)他。
“那得看你的答案值不值我給你一口吃食，你也知道，這世道一口吃食有多金貴?！?p> 那人吞咽了一下，十分不舍的將目光從瓦罐上收了回來。
“你是誰，為何一路跟著我們？”
“我叫阿寬，去年滿了十六，就被征去做了民夫修筑祭臺。
昨夜逃命時(shí)，我見你們頗有章法，手里還有吃的，就跟著你們來了?！?p> 錦波敲著竹棍，“昨夜城里的大火，是你們放的吧。受了誰的指使，為何放火焚城？”
阿寬閉口不言，火確實(shí)是他們放的，但這事他不能說，也不敢說。
把頭說過，這事要保密，辦完這事，他們每人能得一斗粗糧。
說不得還能得了自由身，以后也不用再做苦力了。
放火的時(shí)候，根本沒想到這事會有這么嚴(yán)重的后果。
他不過是想弄口吃的，現(xiàn)在卻成了焚城的兇手，他也不想這樣，不過是想活下去罷了。
錦波見他不言，舉起竹棍敲在他干瘦的小腿上，阿寬只是縮了縮腿。
這不過是群半大的孩子，只要他閉口不言，他們也不能拿自己如何，過不了多久就會放了他的。
阿寬這樣想著，轉(zhuǎn)過頭去，再不理會錦波。
旁邊看熱鬧的男孩，從懷里摸出半塊干餅子，往前湊了湊，蹲在阿寬的面前嚼了起來。
“吧唧吧唧”的咀嚼聲，終是讓阿寬破了防。
“給我留一口，我告訴你們就是了?！?p> 男孩站起身來，將餅子重新裝進(jìn)懷里，立在錦波身后，等著阿寬的答案。
“三天前的夜里有人來告訴我們，之前計(jì)劃的事要提前了，安排了一頓飽飯讓我們第二日就行動(dòng)。
但具體是什么事，我也不知，只是按照把頭的吩咐，跟著大伙去了皇城的南門。
我以為是皇帝死了，我們不過是去吊喪的，誰知?jiǎng)偟綄m門外，就亂了起來。
有人領(lǐng)著喊口號，什么‘亂世將至，大幽危已，唯有神女，才可救國’之類的。
我雖聽不懂，但裹在人群里卻覺得十分震撼，這般鬧了兩天，發(fā)現(xiàn)人群里牽頭的那些人不見了。
大伙又餓又困，也不知誰出的主意，說要闖宮，被宮墻上的侍衛(wèi)射殺了一輪，大伙便分散逃開。
我們一行，全跟著把頭，尋不到當(dāng)初聯(lián)絡(luò)的人，也不知下一步要如何做。
想著去掏些吃用，干脆離了都城，上了街才發(fā)現(xiàn)，與我們一樣想法的民夫，早就開始搶砸了。
把頭先前還叮囑我們，不許禍害平頭百姓，可到了后來哪里還控制的住。
連維持治安的兵士，和那些平頭百姓都參合進(jìn)來，直到晚上蟲兒出來才平靜下來。
天明之后把頭有了章法，說是得了貴人指點(diǎn)，要帶我們?nèi)尭粦簟?p> 我餓的頭暈眼花，只跟著湊了個(gè)人數(shù)，打砸的事情真的沒干?！?p> 錦波還在等下文，阿寬卻不往下說了，示意邊上的男孩給他一口吃的。
男孩也是狡猾，掰下一小塊，遞到阿寬嘴邊，待他張嘴，又收了回來。
“你接著說，焚城的事，說完就給你吃?！?p> 阿寬吞咽了一下，卻也無可奈何。
“傍晚把頭找到我，給了我一罐火油，讓我在蟲兒出來之前，去指定的地方放一把火。
說是辦完了事能得一斗粗糧，若是貴人高興，還能將我們送出城去。
我以為那火只是驅(qū)趕蟲兒，方便其他人行事，卻不知同一時(shí)間全城各處都起了火。
大火一起，根本找不到路去與把頭他們匯合，只能跟著逃命的人往安全的地方跑。
路上遇見你們，就跟著來了，我是真的不知道火會燒的這樣大。”
男孩將掰下的餅子塞進(jìn)阿寬嘴里，阿寬嚼也不嚼就往下咽，罷了還張開嘴等著投喂。
男孩踹了他一腳：“美得你，放火焚城還有臉多吃，沒將你亂棍打死都便宜了你。
害的我們家都沒了，好好反省你的罪過?！?p> 話落拉著錦波走到一邊：“你為什么問他大火的事。”
錦波本想編個(gè)慌，說自己憂心被捉去當(dāng)民夫的阿爹，還未開口男孩就對她說道。
“你別想騙我，我知道你是誰?！?p> 錦波暗自好笑，這會連她自己都鬧不清楚自己該是誰，他又知道什么。
“你是謝家的人吧，你來破廟的第二日，謝家就有人找上我們，幫忙找一個(gè)從府里跑掉的孩子。
當(dāng)時(shí)外頭太亂，我們又有其他事情要忙，便把這事撂下了。
我敢肯定，你就是謝府要找的孩子?！?p> 錦波瞥他一眼，不裝了，攤牌了。
“沒錯(cuò)，我就是他們要找的錦波，你現(xiàn)在知道了，又能如何？
全城都被燒干凈了，你將我送回去又能怎么樣，還能有人給你發(fā)賞錢不成?！?p> 那孩子一時(shí)語塞，抬手就將錦波推了個(gè)趔趄。
“我是不能拿你如何，但謝府與我們有恩，你偷了人家的東西跑出來，還這樣囂張。
小小年紀(jì)，臉皮也太厚了些。等谷廉回來看我們怎么收拾你。”
錦波“呦呵”一聲，抬起竹棍就往他身上打去，什么臭魚爛蝦也敢教育起她來了。
隨沒什么力道，但用刀的手法是刻在肌肉里的記憶，直打的男孩抱頭亂竄。
吵醒了睡覺的崽崽們，嘻嘻哈哈的瞧熱鬧。
小四出聲喊道：“快別鬧了，當(dāng)心引來旁人，這里是什么地方咱們還不知道呢?！痹捖鋫?cè)耳傾聽“外頭是下雨了吧，大火可熄滅了，我睡了多久，大黑可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