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左賢王的一盤大棋
老七雖然有必死的覺悟了,但一聽要燒死自己,下場未免太慘了,膽一寒哆嗦的更厲害了。兀哈伊支見狀大喊道:“七爺抖得厲害,多加點柴火,燒旺一點!”
護衛(wèi)們作勢要押走老七,老七忙掙扎著跪倒了趙遵面前,哀求道:“趙爺,您就別玩我了,有話您問,我說就是了!只求別讓我死的太難看就行!”
趙遵點點頭:“老七,跟我說實話,你在匈奴那邊擔(dān)任何官職啊?”
老七愣了好一會兒,才用不可思議的語氣說道:“您好像什么都知道,不錯,我現(xiàn)在左賢王麾下效力!八年前,我手下的弟兄在戈壁北邊的沙頭溝伏擊了匈奴人的商隊,截獲了大筆的金銀,結(jié)果惹怒了派出商隊的邱林當(dāng)戶,他調(diào)動大軍圍剿我的山寨,我受傷被俘,后來又把我獻俘給了左賢王。左賢王聽說我混跡戈壁幾十年,留了我一條命,讓我追隨在其左右,幾年下來立了不少功,獲封百戶?!?p> 兀哈伊支了解匈奴政權(quán)內(nèi)部的情況,說道:“匈奴百戶雖然不是什么大官,不過也衣食無憂是人上人,你放著官不當(dāng),跑去蛇頭山當(dāng)什么土匪?。俊?p> 老七道:“說來話長,左賢王是匈奴僅次于大單于的二號人物,以往只有大單于的繼承人才能獲封左賢王,類似中原的太子,僅有當(dāng)今這位左賢王歷任三朝權(quán)勢熏天。左賢王的領(lǐng)地靠近大周邊境,他素有大志,覬覦大周的富庶的土地的財貨已久,苦于無法攻破云中郡堅固的城防,一直未能得手。幾年前新上任的大單于是左賢王的侄子,他忌憚左賢王的權(quán)利,處處掣肘讓左賢王得不到足夠的供給,極大的削弱了左賢王軍隊的戰(zhàn)力。左賢王急于尋找鐵制兵器,曾不止一次派專使到沙城談判,但金彪極端固執(zhí),不肯加大鐵器的貿(mào)易數(shù)量,激怒了左賢王。左賢王曾擬定計劃攻下沙城,但又怕徹底失去了這個戈壁最大的黑市供應(yīng),日子更難過,于是派我回到戈壁尋找合適的代理人,替代頑固不化的金彪,伺機瓦解金家和辛家的聯(lián)盟,如有可能滲透道云中郡內(nèi),收買大周官員,破壞云中的城防力量。我找到了以前的朋友崔讓,名義上落腳在拔劍山寨,實則活動在沙城和云中之間,聯(lián)絡(luò)各股勢力,后來我發(fā)現(xiàn)金順這廝滿腹牢騷,對金城主頗有怨言,我便找到了他,二人一拍即合決定合作,我?guī)退麏Z去城主之位,而他幫我大肆購入鹽鐵。有了錢金順拉攏了幾個不愿意受到城主控制的山寨,又在金家培植自己的勢力,而老城主被新夫人迷得神魂顛倒,在她的包庇下,竟對金順的所作所為毫無覺察。倒是金酉發(fā)現(xiàn)了黑市交易的異樣,開始著手調(diào)查。金順做事并不謹慎,他害怕事情敗露就……”
兀哈伊支怒道:“你們就害死了金酉!”
“不,殺死金大少絕不是我的本意,通過半年多的接觸,我發(fā)現(xiàn)金順這小子陰損毒辣,是個喂不飽的白眼狼。而且此人智技低劣,根本挑不起沙城的大梁,我更傾向于盡快逼老城主交出權(quán)利,讓位給金酉,我再通過威逼利誘的手段使其就范,接受左賢王的合作條件。就在此時辛家同伙倒賣馬匹東窗事發(fā),被辛大少查得緊了,他狗急跳墻約見金順,二人設(shè)計在大河灘牧場殺死辛大少,結(jié)果百密一疏讓辛遜給逃了。收到這個消息后,我一面聯(lián)絡(luò)各家山寨圍捕辛大少,一面親自道揦子河畔布防,打聽周境的消息,后來就讓你抓住帶回了沙城,誰知金順這個蠢貨為了自保竟毒害了金酉,又用毒麻藥控制了城主,我聽到消息之后十分震驚,可木已成舟無法挽回,我只能配合他提前舉事了!”
兀哈伊支道:“狡辯,把責(zé)任全推到一個死人的身上!”
老七說道:“我都是快要死的人了,還有必要扯謊嗎?左賢王手下有十二三萬精騎,拿下沙城也就是扎眼的功夫,可他不想就此失去這個和大周貿(mào)易黑市榷場,才派我來周旋!”
“先不和你爭這個,我問你,辛家的內(nèi)賊究竟是誰!”兀哈伊支逼問道。
本來一臉豁出去的老七突然猶豫了起來,這個秘密是他求活命的唯一籌碼了,自然不會輕易說出來。
“是辛忠。”
趙遵這一句話,在場的所有人都驚呆了,老七指著趙遵“你……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沒說出第二字來,趙遵說道:“早在一年前辛忠便和左賢王做起了以箭鏃換馬匹的交易,你當(dāng)時還在左賢王的身邊,這交易你不會不知道吧?!?p> 老七點點頭:“當(dāng)時辛忠一方以箭鏃換取左賢王的寶馬良駒,雙方各取所需皆大歡喜,但交易了兩次之后這條路就斷了,我曾不止一次問過左賢王原因,他始終不肯告訴我,而且這事極其隱秘左賢王很多親信都不知道,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趙遵沒有回答,繼續(xù)說道:“你是左賢王在戈壁和沙城的代理人,辛忠是他在云中郡乃至整個中原內(nèi)地的代理人,沙城像一只雁腿,吃著香卻不管飽,云中郡卻是一座寶山,兵器、糧食、牛馬、人口,應(yīng)有盡有!獨吞了云中郡左賢王的實力將會大增,不再受制于人看大單于的臉色度日!”
老七瞪大了眼睛:“什么?左賢王要對云中郡下手,不能不能!就算是他也不敢輕易挑起對大周的戰(zhàn)事!”
“那是以前,大周和匈奴十年沒有大動干戈,誰也不想輕易挑起全面戰(zhàn)事,而今大周天子秣馬厲兵,對匈奴展開大規(guī)模會戰(zhàn)已無法避免,這種形勢下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左賢王這條老狐貍怎么會輕易放過云中郡這塊嘴邊的肥肉?”
“可是云中郡素以城高池深著稱,匈奴屢次對云中用兵,都無功而返,就算左賢王真要打,其聲勢必定小不了,為何直至今日一點風(fēng)聲都聽不到?”
趙遵反問他:“老七,韋闖這些大青山烽火臺的守衛(wèi)是你的人抓來的嗎?”老七搖了搖頭。
“那是金順的人抓來的嗎?”
老七道:“量他也沒這個本事?!?p> 趙遵笑道:“那韋闖他們是自己穿過大戈壁來到沙城,又自己鉆進惡臭的地窖的?”
老七一點就透:“毒麻藥的配方只有辛家父子掌握,韋闖他們能安靜的進城不被他人注意到,說明他們?nèi)氤乔熬头昧硕韭樗?,是辛忠動的手腳!這小子瘋啦,敢對大周官軍下手,想毀了辛家百年的基業(yè)?。 ?p> “左賢王越過你和金順直接指揮辛忠用詭計拿下了云中郡的屏障大青山烽火臺,大青山烽火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左賢王下了一盤大棋,其目標(biāo)絕不會是一個小小的沙城,而是要把北境的云中郡、失去的牧場和戈壁一網(wǎng)打盡!甚至還要攻入周境掠奪其他州縣!”
老七冷汗下來了,這么大的事左賢王只字未向他吐露,趙遵接著說道:“云中郡城防營兩個月前被人投毒,大青山烽火臺被偷襲都說明左賢王的探子已經(jīng)滲透進了云中郡的軍營當(dāng)中,云中郡不再像以前一樣固若金湯了,更何況沒了大青山烽火臺的預(yù)警,匈奴大軍突然襲擊不出數(shù)日便可破城,到那時草原戈壁,你們的家園將變成人間地獄!”
“別說了,你別說了……”趙遵的話刺激到了老七的靈魂,“我當(dāng)時答應(yīng)左賢王臥底到沙城,只是想平衡各方力量,維持安寧的現(xiàn)狀,讓和我一樣生活在草原戈壁底層的各族百姓能有安穩(wěn)日子過,有口飽飯吃,不用淪為大國交戰(zhàn)的犧牲品!為什么這一點點愿望都不能滿足我們,為什么不給我一條活路!”
兀哈伊支見老七哭的如此傷心,不知該如何處置了,用眼神詢問趙遵,趙遵對金城主的護衛(wèi)說道:“先把人押起來,嚴加看管,但不要虐待他?!?p> “是!”金彪的護衛(wèi)早已將趙遵視為天人,連請示都省了,直接把老七帶了下去。
該殺的殺了,該押了押了,整個議事大廳只剩下了趙遵、金彪、兀哈伊支,金彪自從知道兒子的死因之后一直處于精神恍惚的狀態(tài)之中,這會兒再也繃不住了,頹然坐倒老淚縱橫。
“酉兒啊,是爹爹害死了你啊!我老糊涂啦,怎么不讓我去死啊!”
趙遵坐下來拉著金彪的手說:“老爺子,你可不能垮啊,沙城的爛攤子還得您來收拾,您可得打起精神來??!”
兀哈伊支也勸:“對啊,您這樣消沉下去,會讓親者恨仇者快!咱還得給金大少報仇??!”
“對,我要報仇!”
金彪擦干了淚水披掛上陣,親自審訊金順的親信,刑訊逼供之下挖出了藏在金家的絕大多數(shù)反叛,共計七十余人,金彪盛怒之下下令將他們?nèi)刻幩溃麄€金家為之顫栗,大權(quán)重新回到了金彪一個人的手里。
再說城里平叛的辛遜陳鐸等人,他們派一支偏師守住沙城唯一北門,剩下的幾百人以陳鐸為先鋒,由大到小、由強到弱逐個攻破匈奴奸細的藏身之地,討賊的聲勢越來越大,即使匈奴奸細躲得再偏遠,也被驚動了,他們從躲藏地沖出來和平叛的隊伍展開激烈的巷戰(zhàn),城里幾乎每個地方都有戰(zhàn)斗。沙城的百姓感激金家的恩德,紛紛關(guān)門閉戶不讓流竄的奸細入戶,并組織起來幫助金家平叛,直殺到第二天中午各條街的戰(zhàn)斗才漸漸平息,陳鐸向趙遵匯報了戰(zhàn)況,共計殺敵四百五十人,俘虜二百余人,總數(shù)遠超老七交代的人數(shù),其中一些只屬于左賢王麾下,老七并不知道這些人的存在。金家平叛的子弟傷亡近百人,北護軍的兄弟身先士卒,幾乎個個帶傷,好在無人犧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