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居功不自傲
宋廉從王宮后門逃走后,不敢回府,他帶著親信一百余口騎快馬出東門直奔大海。番禺城東幾十里就是茫茫大海,宋廉嘴上說的硬氣要堅持到底,事實上早已在碼頭上準備好了五艘大海船,上面裝滿了水糧和財貨,見勢不妙立馬上船出海。
宋廉和手下黨羽一路狂奔終于在黎明前到達了海邊的碼頭,看到碼頭上的海船宋廉長出了一口氣,回頭望了眼番禺的方向,心疼的說:“最后竟落得這步田地,這個花花世界以后就不是咱們的了!”
親信道:“您得到了君王的印信您就是新的國王,在朱崖州我們還有數(shù)萬百姓和不少戰(zhàn)艦,周軍不習(xí)水戰(zhàn),奈何我們不得!”
宋廉陰狠的咬牙道:“劉衡!你打得下百越,卻守不住百越,我要和你們干到底!累死你們、疲死你們!你們糧食運不進來,兵都得瘟病,早晚得退回去,百越還是我的!”說著一行人騎馬來到了碼頭上。
“船家……船家,放下繩梯接我們上去!”一連喊了數(shù)遍船上靜悄悄的無人應(yīng)答,“不好!”宋廉覺察到了異狀,然而為時已晚,幾十支箭精準的射中了他的部下,緊跟著第二輪、第三輪,頃刻間百余名手下墜馬身亡,僅剩下宋廉和幾個惡魁,宋廉等人嚇破了膽在馬上一動不敢動,這時一個年輕的周軍小將從海船的船舷后站了起來。
“宋太尉吧,本將在此恭候多時了!”
宋廉哀嘆一聲:“天不佑我啊!”,然后把手中的馬鞭拋在了地上,“我……我投降!”
這時船上和碼頭附近的站起了數(shù)百名北護軍將士,其中很大一部分都留著匈奴人的辮子,原來趙遵早就防著宋廉來這一手了,專門讓班閏去問郝賓,宋廉有可能外逃的路線。
郝賓是當?shù)厝艘幌伦泳拖氲搅撕_叺拇a頭,于是帶著兀哈伊支的匈奴兵小隊連夜趕到了海邊的碼頭,五條海船上都沒有武裝,很容易就被班閏他們控制了,只等宋廉自投羅網(wǎng),果然不出趙遵所料,宋廉事敗想要外逃被埋伏好的北護軍將士抓了個正著。
當班閏和兀哈伊支回城復(fù)命獻上俘虜?shù)臅r候,眾將對趙遵的崇敬到了無以復(fù)加的地步。隨著宋廉一黨被擒,百越王族中的反周勢力徹底被清除了。
對于傀儡國君宋青,趙遵還是比較優(yōu)待的,沒有侮辱虐待,他的家眷和財產(chǎn)得到了保護。楊廷親自草擬了投降書,宋青蓋上失而復(fù)得的王印,交給信使騎快馬傳檄百越全境。
這天清晨呂翔正在中軍大帳中看著前線各軍的奏報,突然報事的小卒發(fā)了瘋似的沖進了大帳。
“報……報大將軍,出大事了!”
呂翔把臉一沉:“慌什么?”
小卒指著大帳外面,結(jié)巴道:“您……您自己去……去看看吧!”
呂翔撩開帳簾一看,對面百越中軍大營的旗桿上升起了一面白旗。
百越投降了!
全營的官兵都走出了營帳,不敢相信的看著對面的白旗,因為一天前雙方還在激戰(zhàn),死了幾百號人,一夜的功夫?qū)γ嬖趺淳徒盗??大多人以為其中有詐,但很快百越主帥項英的使者送來了降表。
正午項英身穿素服,帶著滿營的軍官,走出營壘跪在地上迎接周軍,呂翔愛惜項英是個將才,親自把他扶起來,好言寬慰。
項英道:“和大將軍您對壘數(shù)月,項英有罪??!”
呂翔道:“哪里話,我們是當兵的,打仗不是我們的過錯!能和項將軍這樣的名將做對手也是一件快事!”
項英道:“大將軍您就別消遣我了,就我那本事憑什么跟您斗,別的不說就一招暗度陳倉,項某就自愧不如,佩服的不行!”
因為番禺來的降書早于北護軍的戰(zhàn)報,呂翔至今對番禺所發(fā)生的事一無所知,呂翔毫不做作的說:“暗度陳倉?我可沒用這一計??!”
項英面色大變:“貴軍東線和中軍近期猛攻我軍陣地,難道不是為了偏師偷襲番禺打掩護嗎?”
“什么?打番禺?”項英的這句話真把呂翔驚住了,“北護軍,是北護軍偷襲了番禺!”
項英也蒙了:“大將軍,您還不知道?。≠F軍西路軍中的北護軍在前夜趁都城內(nèi)亂之際一舉奪取了番禺,俘虜了我們國主,降書昨天深夜送到了我的手里?!?p> 呂翔放聲大笑:“哈哈哈哈,趙遵這個小家伙真是有天大的膽子??!還真讓他賭贏了,天意啊,天意啊!”
與此同時東線的百越軍也向兩位周軍將領(lǐng)投降了,當?shù)弥潜弊o軍率先拿下了番禺奪了頭功,馮異的鼻子頭氣歪了。
“他娘的!老子拼死拼活的打了幾個月,倒為姓趙的做了嫁衣裳!”馮異罵聲沖天,可又無可奈何,好懸被氣的暴斃。
投降書送出的第二天夜里,北護軍眾將在臨時官署把酒慶祝,眾將的情緒非常激動,都喝了不少酒。魯誠醉醺醺的說道:“我們北護軍得了南征的第一大功勞,這下可揚眉吐氣了,再也沒人敢小瞧咱們了!”
侯賢道:“我覺得給朝廷的捷報應(yīng)該這么寫‘北護軍南征以來功勛卓著,克倉蘭、占山陽關(guān)、巧取番禺城,殲敵一萬余,俘獲敵國國君,實乃平定百越第一功也!’”
“對!一封送給大將軍,一封直接送到你姨夫皇帝那兒,讓他老人家好好給你升升官,起碼不能比馮異??!”
趙遵淡淡的喝了杯酒:“我沒有軍報!”
眾人皆驚,侯賢不解道:“為什么不寫?這可是你最露臉的時候,得邀功請賞,不然咱們這么辛苦不白費了!”
趙遵道:“我正要和兄弟們說這事,酒散之后你們各自回營召集本部人馬,天亮前撤出番禺城到五里外的大河崖宿營,番禺城的防務(wù)交給郝賓,僅留下二百人駐守北門!”
在場的人都驚呆了,杯子里酒灑了都沒有覺察到,魯誠急道:“我的將軍,我的祖宗!你又要干嘛?倉蘭你不守,山陽關(guān)你不要,我們一門心思的打番禺,天見可憐我們終于奪取了番禺城,把宋氏王族也一鍋端了,你為什么還要棄城!我不能理解!”
趙遵把酒杯放下,有點嚴厲地說:“不需要理解,執(zhí)行軍令!”說罷趙遵拂袖而去,魯誠呆住了,眾將也一頭霧水,誰都猜不到趙遵是怎么想的。
侯賢拍了拍班閏:“他是侯,你也是侯,你說說他到底怎么想的?啥意思?。 ?p> 班閏笑嘻嘻的說道:“這都不懂,我們北護軍人微言輕,一支偏師巧取大功,其他各軍主力為咱們打了半天掩護,最后讓咱們撿個大便宜,能不眼紅嗎?你再伸著頭的來爭功,保不準就有小人要使壞。趙將軍這招叫以退為進,反正奪取番禺城已經(jīng)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功勞是咱們的別人搶不走。所以不寫捷報是對的,再說蔡大人不是在城里嗎,他官大,話從他口中說出來更合適!”
“那不爭功就罷了,為何又讓我們撤出城呢?”
“你傻啊,前線的主帥是呂大將軍,你坐鎮(zhèn)城中以勝利者的姿態(tài)等待他進城?找不痛快?。‖F(xiàn)在番禺城是個是非之地,眾目睽睽的焦點!宋氏王族的處置、舊官員的任用、百姓的安撫,哪一點上出了意外落到言官耳中那都是麻煩!所以我們撤,撤了之后麻煩也就沒了,控制一門確保安全就完了!多省事!”
余雷點點頭:“我一直擔心,萬一哪個兄弟腦子一熱擾民搶劫,該怎么辦!嘿,原來趙將軍早就想好對策了,害我白擔心了二天!”
魯誠摸摸腦袋:“我的娘啊!這里邊的道道這么多啊,打勝仗了還得提心吊膽的??!”
余雷瞪他一眼:“所以我常告誡你們少說話,多動腦子!說錯話辦錯事會給趙將軍帶來很大的麻煩,他是要做大事的人,咱們不能給他拖后腿!”
何郊也道:“他身份特殊,不知有多少眼睛在暗中盯著他,他一步都不敢走錯!我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很久都沒開心地笑過了!”
魯誠、公孫輸?shù)热嗣Φ溃骸鞍ググ?,我們今后一定多加注意!?p> 班閏又喝杯酒:“我原本還想給他提個醒,不要居功自傲!沒想到趙將軍這么年輕居然有這種胸懷,能屈能伸,又多智謀,真令人既驚喜又佩服!諸君,我們收拾一下出城吧!”
魯誠也明白了過來:“趙將軍從沒讓我們吃過虧,他讓我們干什么,我們就干什么!”
正如班閏所料的那樣,蔡攸在楊廷和溫恭的陪同下審訊了宋廉及其黨羽,掌握了他操控宋青堅決命令前線將士與大周軍對抗的事實,然后蔡攸寫了一篇文書送到了大將軍呂翔的手中,與此同時又寫了一封密信派專人火速送往東都洛陽。
兩份奏報所提及的事非常多,但破城之功均記在了北護軍的頭上,北護軍奪占敵國都城俘虜敵國君主的功勞算是坐實了。
呂翔收到蔡攸送來的書信后,略加思索也給皇帝去了一份奏報,三天后呂大將軍在中軍的護送下抵達了番禺城,番禺城歸降的舊官員在城外跪了一地,蔡攸作為天子的使者不能親自去迎,趙遵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呂翔見到趙遵淡淡的說了句:“趙將軍辛苦了!”
趙遵每次見到呂翔都倍感壓力,在他面前一點小聰明都不敢耍,恭恭敬敬的說道:“各軍的兄弟們都很辛苦,都是為國效力不分彼此!”
呂翔點點頭,騎馬從趙遵身邊而過,又轉(zhuǎn)回頭說:“稍后等一切安頓妥當了,你派個能說會道的人來見我,我還真想知道你們失蹤之后是怎樣的經(jīng)歷?!?p> “是!”
呂翔入城后與蔡攸商談許久,最后決定把舊官員篩選一遍,非宋氏嫡系的可用之人一律留用,派出精兵前往較偏遠,甚至宋氏都不能完全控制的地區(qū),比如朱崖州和若干海島,加強對那里的控制。各地的百越駐軍接到宋青的投降國書后大多欣然接受,唯獨毗陵城中的虞氏兄弟堅決不肯投降,誓要為老父報仇。他們又在毗陵守了十日,呂翔聽說虞逵的事跡后,不忍強攻傷及一城軍兵百姓,一再派出使者勸說二人投降。二人的態(tài)度卻異常強硬,后來,從倉蘭城逃出的老管家經(jīng)過千辛萬苦到達了毗陵,送來了虞逵的絕筆,虞氏兄弟打開書信一看,信中老父親叮囑二人要順應(yīng)天命,愛惜百姓,二人這才遵從父命出城投降。呂翔聽說后,感嘆虞氏一門的忠義,對兄弟二人格外優(yōu)待。
當然這些事就和趙遵這個僅領(lǐng)三千兵的偏將無關(guān)了,不過呂翔也很體恤北護軍的辛苦,讓他們在番禺城外休整了好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