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北郊群山深處,屹立人間一千三百年的宮殿式建筑群,籠罩在一片祥和的淡紫色云霧中。
煙霞藹藹,山嵐空濛……
九州十二洞天的紫薇山,此時銀輝遍灑,越發(fā)顯得仙蹤縹緲。
這里既是神仙妙境,也是人間禁地。
重重結(jié)界,道道法陣,沒有青冥的紫玉學牌,飛鳥難渡……
可一道消瘦黑影,卻如入無人之境,第二次闖入青冥重地,天闕云殿。
此刻,云殿廣場黑壓壓地擠滿了學宮弟子。
一堂三院的大佬,除了閉關(guān)的太虛院甘道陵外,集薪堂方朝樹、劍心院百里長空、圣武院荊墨陽齊齊到場。
中間一位身材清瘦的老者,灰白儒衫,長襟飄逸。
一只手負在身后,另一只手捋著頜下微須,滿面笑意望著半空懸浮的那道黑影兒。
“魏兄,前些日匆匆一別,小老兒酒都備好了,你咋……說走就走哇?”
這時,從儒衫老者身后閃出一人,微微躬身施禮后,指著半空中的姓魏的人,咆哮道:“夫子,此人無端傷我?guī)熜?,這個仇,我顧重陽若是不討個公道,有何顏面留在青冥!”
“米老頭,你這學宮里,怎么盡是些不知趣的瞎眼玩意兒,是俺先動的手嗎?”
半空中那道看似云淡風輕的話,恍如天嘯之音,清清楚楚傳到云巔廣場所有人耳中。
尤其是甘院長的師弟,初入五品星魂境的神符師顧重陽,更是氣得吹胡子瞪眼,渾身發(fā)抖。
其余幾位學宮大佬,神色各不相同。
既有忿懣不平者,亦有安之若素者……
集薪堂的水鏡先生方朝樹,是出了名的老好人,溫文儒雅,肚子里何止能撐下一條船。
可即便是這樣,還是有些忍不住。
只見他面色不慍不怒,施禮道:“魏先生兩次不請自來,米祭酒寬仁,不與你計較,但閣下似乎也太不把青冥當回事了吧?”
一襲藏藍色道袍,頭戴偃月冠的顧副院長,見得儒家三品半圣也被惹毛,登時有了底氣。
發(fā)脾氣歸發(fā)脾氣,那晚甘道陵慘兮兮的樣子,他可是瞧得真切。
要不是有天蓬尺,師兄可就不是閉關(guān)療傷那么簡單了!
此番黑瘦老頭再闖學宮,不用米祭酒動手,水鏡先生一人足矣!
于是膽氣一橫,高聲附和道:“姓魏的,有種領(lǐng)教一番方夫子的浩然真氣,紫薇山可不是誰都來去自由的……”
魏老鬼此時心急如焚,哪兒有空和臭老九打架。
“放狠話,是吧!俺今兒個沒空,米老頭,借你天機樓夜晷一用,俺家郎君丟了!”
…………
下午一巴掌拍死那個可惡的伏藏師后,突然又冒出來一個高品武夫。
年紀輕輕的,居然特么是個四品金剛不滅。
武夫一旦邁入四品,最是難纏,攻伐手段先不論,幾乎就是打不死的小強。
足足被他纏了一炷香的時辰,才將他重傷。
可惜,還是被那人逃脫。
魏老鬼擔心他是調(diào)虎離山,不敢再追太遠,轉(zhuǎn)頭尋遍了神都北郊群山,也沒找到三郎的蹤跡。
直到晚間,他才想起來青冥學宮有一件神物,興許能找到失蹤的小侯爺。
因此,藝高人膽大的魏老鬼,便不管不顧的二闖紫薇洞天!
…………
西郊大周山,皇陵主峰。
姜叔夜三人順利走出地宮,貓腰鉆過斷龍石。
銀輝灑在三道斜影兒上,泛起森白斑駁。
摘掉帷帽的寧芙蓉挺著胸脯深吸一口氣,嬌艷的臉龐綻放著莫大喜悅……
相比拿到世人夢寐以求的荒木鼎,親手殺了蟾貞子,才是最大的收獲和慰藉!
晁膺在旁邊偷瞄了一眼,趕緊低下那顆大腦袋,收起一臉色相,一副誠惶誠恐的樣子。
自己和牛鼻子一樣,體內(nèi)都有主公種下的“玉蠱”。
地宮里寧芙蓉口中嘟囔的,便是驅(qū)動蠱蟲的法訣。
任憑你修為再高,都最終難逃生不如死的結(jié)局。
突然,三人腳下傳來一陣微顫,恍如地動一般。
緊接著,不知從哪兒冒出一股粗如樹干的水柱,似有生命一般左右亂舞,狂嘯不止。
還沒等寧芙蓉反應過來,水龍若雨興濤,湃然襲來……
斷龍石與萬丈懸崖僅隔著百步,視野之內(nèi)竟然看不到出手之人。
“小心,退到我身后!”
紅衣女一聲嬌喝,衣闕飄飛之際雙臂伸展,兩團赤焰玄火自掌心而出。
乾水圍天,坤火陷地。
“轟……”
神識激發(fā)出的一堵炎墻,與出淵水龍相撞的一刻,爆發(fā)出天地戰(zhàn)粟的威能,震徹山野林間。
本就受傷不輕的大和尚晁膺,捂著耳朵都被震暈了過去。
寧芙蓉雖然擋下了這一擊,卻也胸口憋悶,頭昏腦漲。
到底是什么人,擁有如此強橫的御水神通?
難不成……是安陽侯府的高手?
她回身望了眼抱頭蹲地的姜小侯爺,登時心中五味雜陳,桃花眸子透著不舍。
“決不能讓他被帶走,拼了!”
正值寧芙蓉下定決心和偷襲的高手拼個魚死網(wǎng)破的時候,耳畔傳來一陣熟悉的聲音。
“娃娃,咱們又見面了!”
半空中熟悉的蒼邁雄渾之音,頓時讓紅衣女子渾身汗毛倒豎……
旋身一瞧,斷龍石上方十幾丈崖璧的枯樹枝頭,傲立一人。
童顏鶴發(fā),一派神仙之資!
“你身后的年輕人天資絕頂,曠世絕才,玉樹臨風,偉岸不凡……老夫喜歡的緊,打算收做關(guān)門弟子傳承衣缽,識相的,和那個禿驢趕緊滾……”
寧芙蓉收起掌心玄火,算是松了一口氣。
只要不是安陽侯府的人,就好辦!
隨后盈盈一拜:“原來是東方前輩,小女冒犯,還望恕罪……您方才之言,恐怕不妥,這位郎君是小女夫婿,您如此狠心帶走他,豈不是讓我一介弱女子守活寡?”
毫無矜持羞臊的一個姑娘家,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居然編出這么一個荒唐的理由。
崖璧枝頭站立的姜叔夜一聽,差點兒笑出聲來。
“老夫管你守不守寡,趕緊滾!”
再耽擱下去,方才震天動地的響聲,非得引來玄宮那些金甲陵衛(wèi)。
倒時候,偷雞不成蝕把米,可就完犢子了!
姜叔夜所擔心的,同樣是寧芙蓉所顧慮的。
可她又不忍拋下由“明傀”幻化的姜家三郎,左右為難之際,急得面紅耳赤。
也罷,反正離開地宮的時候,已經(jīng)在他身上放了一道符篆。
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能找到“三郎”!
寧芙蓉一跺腳,拎起大和尚的領(lǐng)子,便打算離開。
沒想到這位東方前輩還不罷休,喝阻道:“慢著!留下你們從地宮帶出的寶貝……”
掛在紅衣女子腰間的包裹,的確顯眼。
寧芙蓉一時間氣得柳軀直顫,旋身望著半空得寸進尺的臭老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第一次見此人,以為是高品武夫。
沒曾想,他還會道宗的五行之術(shù)……方才的御水神通,自己這輩子都沒見過。
幸虧對方未盡全力,否則,水龍化冰,斷龍石方圓百步盡遭冰封,她的玄火炎墻可擋不??!
世間道武雙修之人,聞所未聞,神秘的東方老兒,也太可怕了……
寧芙蓉嘆了一口氣,解下腰間包裹,仍向崖璧枯枝。
反正主公也不知道地宮詳情,只要堵住大和尚晁膺的嘴,再找機會尋回荒木鼎。
她凝望著抱頭蹲地的小侯爺,心里一陣酸楚,滿面不舍,
一跺腳,拎著大和尚從懸崖飛身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