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強按牛頭
盡管前面很煩惱,但是朱由檢從周皇后那里出來還是神清氣爽。人就是這樣,總要有一個讓自己放松的地方,否則啊,如何能去面對無窮無盡的黑暗。
冬日凌晨的紫禁城黑暗而陰森,朱由檢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在黑暗中努力發(fā)光的蠟燭,無法刺破黑暗而只能給自己身邊的人一點點的光亮。
搓了搓手,習(xí)慣性的讓宮女給自己收拾衣服。過來沒有多長時間,朱由檢已經(jīng)完全適應(yīng)了一個封建皇帝的生活習(xí)慣。皇后想要起來卻被自己按住了,也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jì),擱在后世還是撒嬌的年齡,現(xiàn)在卻要為一個家族的人頭思慮。
用熱騰騰的毛巾捂住自己眼睛幾分鐘,然后又喝下一杯熱茶。朱由檢擺擺手拒絕了太監(jiān)們的軟轎,大踏步的走在刺骨的寒風(fēng)中。
明年不行,后年自己總要去戰(zhàn)場上看一看,養(yǎng)成了慵懶的習(xí)慣可不好。一群人提提哐哐的很快到了文華殿。朱由檢想了想,轉(zhuǎn)身向?qū)γ娌贿h的內(nèi)閣走過去。
今天周延儒和錢謙益到的很早,兩個內(nèi)閣大臣跟后世門房大爺一樣,圍在大鐵皮爐子上烤包子吃。讓朱由檢意外的是,陳子龍也能混進來。隔著門廳,就聽見里面說的熱鬧。
“陳老弟你就不知道了,錢兄年節(jié)可不靠朱少爺?shù)馁N補,光是蘇州幾家綢緞莊年前的孝敬,都比你我?guī)啄甑馁旱撘??!?p> “這話說的,”聽起來是錢謙益,“今年的收益也不成,幾個掌柜的都寫信叫苦。你的那個戶部貨通天下的折子看完了了沒有?我現(xiàn)在就是痛恨這一點,蘇州收了錢,上了運河又收錢,到了京師又收錢。京城大居不易,都是這運河給弄的?!?p> “運河之苦朝廷也沒有一個法子?”問話的是陳子龍。
“你看著點,文和居的包子也被你烤焦了?!敝苎尤逍χf:“百萬漕工衣食所系,誰不想動?誰又敢動?事情成了堆。咱們實話實說,朱少爺也是本朝少見的開明皇爺了吧,你把這送上去你看看少爺動不動。你們出口居多,何必在意本地京師那點利潤。”
“出口,到弗朗機的渠道都在洋人和鄭家的手里,朝廷說不上話,還不是白搭。幾個月過去,說是船在海里沉了,沉沒沉的不知道,我就知道鄭家又多了三條海船?!?p> “鄭家的事情我熟?!苯釉挼氖顷愖育?,他們家原來就和海運有關(guān)系,所以對沿海的事情還比較熟悉。
“說是福建的大熊要招撫鄭家,價碼談的不行,鄭家也是猶猶豫豫的。”
“怎么招撫,人家現(xiàn)在一言不合就上臺灣去了。就跟昨天的來家一樣,半個家都在南洋,你又能如何?你們怎么樣我不知道,就我昨天夜里,來給來家問事情的不下三十撥,各個都財大氣粗?!卞X謙益嘆口氣,“你等著看,往后幾日,估計南邊的信箋也就越來越多了?!?p> 周延儒最近跟皇帝來往的比較多,特意叮囑到:
“你我最近都不是缺錢的人,還是應(yīng)當(dāng)注意收斂一些。來家還涉及軍火,怎么處理估計有一說。等等看吧。子龍不再內(nèi)閣當(dāng)差,但是知道的事情不少,出去了就更要注意。咱們的少爺平日里看著好,其實手下的刀子也快著呢。三個國公,除了英國公都倒了霉,嗯?”
朱由檢饒有興趣的聽了聽,滿足了一下自己偷窺臣子的欲望,這才咳嗽了一聲,抬腳往里面走。
三個人一看皇帝進來了,唬的有點失神,也不知道什么時候來的,聽了多少,趕緊離座給皇帝行禮。
朱由檢大大方方的找了一個位置坐下去,挑選了兩個包子夾起來看看,翻了一個面又放下。
“烤包子時候最關(guān)鍵。好師傅烤的包子,里面熱騰騰外面黃亮亮。手藝不好的師傅,里面冰涼涼,外面黑黝黝。時候關(guān)鍵還在于火候,火候大了小了都不行。是不是這個道理?!?p> 朱由檢無所謂,現(xiàn)在自己說的只要不是太離譜,就都是真理。果不其然,三個人同時鞠躬:
“臣受教?!?p> 朱由檢有點好笑,自己十七八歲的年紀(jì),還得稱呼這幾位為年輕人。
“朕選你周延儒進內(nèi)閣,還有你錢謙益進內(nèi)閣,為什么?”
“老大帝國啊。朕能用什么人?你們舉目看過去,都是知天命以上的。好呢,說是老成謀國,不好呢,就是得到且過。朕放你們進來就是要看到年輕血性的,不是看你們變老的,可是記住了?”
“剛才朕都聽見了,錢謙益?!?p> “你家少爺現(xiàn)在給你說,自己家的產(chǎn)業(yè)都走不通,自己作為大明的閣臣還有臉抱怨?這事情交給你,開春之后把你家掌柜們請到京師里面來。也別光請你家的,還有誰要貨行天下的,請上一百兩百個,你主持去和各省的、漕運的、戶部談一談,看看能不能談出點東西來?!?p> 錢謙益是個讀書人,這時候連忙說:
“臣是不善于行商賣貨這一行當(dāng),要不還是請戶部主理,臣協(xié)調(diào)。”
朱由檢就見不得這種人:
“你不去辦,就把你的筆墨紙硯,醉和春里的買酒錢給人家掌柜的還回去。買套絕版書,朕聽說你和文震旦出價出到了五千兩。沒有你家掌柜的,你的俸祿夠用?”
撿了兩個包子遞給了陳子龍,示意他給朕帶上,這才慢悠悠的說:
“有事鐘無艷、無事夏迎春。你家掌柜的就是你的夜壺?還是這些商人就是帝國的夜壺?”
說的很嚴厲,這就是東林的通病,不是無知就是壞。
“臣不是這個意思?!?p> 朱由檢擺手,說道:
“商業(yè)將來是朕的一大部門,商業(yè)部的大臣你錢謙益就給我擔(dān)著,從今天起會看賬簿、會數(shù)錢、會驗貨、會開店。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你家朱少爺這里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p> 錢謙益臉都白了,在他的心中內(nèi)閣是清貴大臣,商人簡直就是不入流。
“臣不領(lǐng)旨?!卞X謙益有點梗脖子,清流梗脖子的本事都是一流的。
“不領(lǐng)旨,好啊。你可想清楚了。朕不想看到江南血流成河才選的你,你以為朕當(dāng)真是見不得流血?按照大明律齊頭過去,你可想好江南還有沒有富貴閑人了?!?p> 原本朱由檢就想讓東林做一下商業(yè)改革的先鋒。這些人有需求,也有實力,同時也好分化。
“朕說了,這是朕給東林你錢謙益一派的機會,莫以為東林就沒人了,也莫要以為天下就沒人了?!?p> 錢謙益是那種需要重壓的人,重壓之后寫上兩首不甘心的詩詞表明心跡,之后該干啥也會干啥。
“兩年為期,臣整理完畢了還請皇上另選賢能?!?p> “成!”
朱由檢指了指周延儒和陳子龍,示意他們跟著自己走。
走到了門口才回頭給錢謙益說:“年后朕的暗衛(wèi)就要去遵化了,你可看看山西范家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