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兀自下個不停。
鎮(zhèn)長陸元大開近乎見底的糧倉，吩咐廚子準備酒宴，以答謝牧云和青魚散人的恩德。
青魚散人酒至半酣，佯裝出醉意，詢問錦玉身世，自然而然地談及了父母。
錦玉說道：“小女只有母親。”
“胡說，即便是天地凝結(jié)成的靈物，也是天公地母，陰陽融合而成。你是靈獸種，不可能超脫于自然法則?！鼻圄~散人情緒略顯激動。
牧云始終覺得青魚散人的反應(yīng)與平日里有極為明顯的差別，舉起盛裝著上品女兒紅的酒杯，說道：“別光顧著搭訕，再飲兩盅吧?！?p> “老朽在說正事，飲酒的事稍后再議?！?p> 牧云是何等聰明之人，明亮的眼珠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轉(zhuǎn)，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我說散人老兄，借一步說話。”
青魚散人了解牧云，情知他沒憋好屁，可還是站起身，和牧云走到客堂角落。隨手張開屏蔽結(jié)界，避免外人偷聽了他們的對話。
“你對錦玉如此上心，不似男女之情，倒像是別有用心?！蹦猎颇樕蠋е唤z壞笑，問道，“說說吧，和她什么關(guān)系？”
“無憑無據(jù)，你莫要誣我清白。”青魚散人說這句話，像極了嘴硬的孔乙己。
牧云笑道：“錦玉眉眼間和你有幾分相像，如果沒猜錯，她很有可能是你的女兒?！?p> “不要胡說……這種事怎么能亂講……”
青魚散人開始絮叨，渾然沒平時那種灑脫神態(tài)。
牧云湊近些，大致描述在圣池洞窟中所見之紫翼獅鷲的本體和幻化相貌。
青魚散人欲待否認，可惜瞞不過牧云鬼靈精怪的雙眼。
“看在咱倆是忘年交的份上，我就坦白了吧。見到她第一眼，我便知她是我女兒，只不過幾百年來從未撫育過她，實在開不了口……”
“這事兒好辦，”牧云是爽快人，明碼標價，“五百道太上金符，我保你父女相認?！?p> “這，容我想想?！?p> “太上金符隨時可再淘換，”牧云精通推銷之道，往青魚散人心坎上嘮，“錯過和女兒相認的機會，下次就不知是何時了。”
“老朽并非婆媽之人，姑且答應(yīng)你吧。”
青魚散人解除了結(jié)界。
飲席宴間，牧云佯裝不知此事，忙著和鎮(zhèn)長陸元推杯換盞。即便青魚散人多番暗示，他也只是不理。
“陸鎮(zhèn)長，在棲霞鎮(zhèn)百姓遭此大難的當口，在下舔臉吃了兩頓酒席?！蹦猎频?，“一頓已用驅(qū)趕旱魃報答，今天這頓，在下贈送紋銀五百兩，供百姓購買種子和牲畜。不過我得有言在先，若是有人敢私吞銀兩，牧某絕不輕饒。”
鎮(zhèn)長陸元和管家老余連聲稱是。
連龍王爺都能請動的人，在他們這些平民心目中不亞于神明。哪怕再貪財，也不敢妄動恩賜銀兩。
牧云在靈泉山擔(dān)任金波童子十年，積累了萬貫家資和法寶無數(shù)。若是細論，在大夏國都是數(shù)得上號的富翁。
青魚散人有苦難言，得從別的地方找補，說道：“你們是不了解牧云。他能說會道，兼之心靈手巧，在靈泉宗八面玲瓏，混了個盆滿缽滿。只給五百兩，實在是對不起身價?！闭f完，裝模作樣地連連咂舌。
牧云知道青魚散人是在發(fā)泄不滿，從容笑道：“俗語云天助自助者。棲霞鎮(zhèn)中家底豐厚者不在少數(shù)，令他們解開腰包回饋鄉(xiāng)里，實屬分內(nèi)之舉。”
陸元急忙附和道：“下官立即著人去辦此事?！?p> 老余提醒道：“老爺，外邊下著大雨，待雨過天晴再去也不遲?！?p> 陸元轉(zhuǎn)頭看向門外，只見從廊檐滑下來的水流宛若瀑布。雨勢絲毫不減，大有水漫金山之意。
“龍王爺，大雨何時能停？”陸元身為一鎮(zhèn)之長，眼見大雨傾盆而下，心中著實沒底。
“適可而止。”青魚散人又裝起了高深。
錦玉道：“有掌管行云布雨的龍王在此，陸鎮(zhèn)長只管放心?！?p> 青魚散人連連點頭。
眾人酒足飯飽，管家老余和丫環(huán)小翠撤走了桌上的菜肴。
鎮(zhèn)長陸元不勝酒力，回到客堂后邊的靜室小憩醒酒。
客堂只余下牧云、錦玉和青魚散人。
“錦玉，你見到青魚散人時，可有莫名的熟悉感？”牧云開門見山。
索要五百道太上金符，不過是獅子大開口。以牧云對錦玉的了解，即便是父女重逢這種敏感的事，亦可直言講明。
“小女的確和散人先生一見如故，或許是在某個地方偶然見過吧。”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血脈之力在作祟?！?p> 青魚散人聞言，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來。
他許諾給牧云五百道太上金符，是想委托他婉轉(zhuǎn)解決此事，萬萬沒想到，上來就攤了牌。
“咳咳……”
青魚散人假裝咳嗽兩聲，給牧云遞去意味深長的眼神。
錦玉沒有被打斷，問道：“牧先生所言何意？”
“龍生九子，各有不同。”牧云回道，“此乃民間諺語，卻也解釋了龍族對待感情的態(tài)度?！?p> 錦玉瞳孔微縮，猜到了八九分，可又不敢確認。屏息凝神，等待牧云給出答案。
“我見到你的本體時便覺有異，在圣池洞窟確認你的鱗甲傳承自父親?！蹦猎普f道，“玲瓏世界長有鱗甲的靈獸，唯有龍族符合條件?！?p> 青魚散人低垂著頭，不敢看錦玉的反應(yīng)。
他有諸多子嗣，尚未有龍女。
“你是說……”
“沒錯，眼前這個邋遢的男人，就是你失散多年的父親?！蹦猎频恼Z氣與狗血電視劇中的人物無異，氣氛烘托極其到位。
沒人驚訝到掉落杯子。
牧云主動加戲，將桌面的茶杯掃到了地上。
瓷器碎裂的聲音，具象化了青魚散人和錦玉心中的震驚。
“這是真的嗎？”錦玉轉(zhuǎn)頭問青魚散人。
青魚散人右手撫須，過了半晌方才回道：“千真萬確?！?p> “原來你就是我的父親，我還以為自己只有母親?！?p> 錦玉的話，使得青魚散人無言以對。
“恭喜你們父女相認，”牧云道，“那五百道太上金符，也就免了吧。”
青魚散人有許多話想跟錦玉講，奈何牧云主動放棄太上金符，勾起了他的好奇心，問道：“太陽從西邊升起來了？”
牧云在圣池中鍛體重塑，承了錦玉母女的恩情，不過是假借五百道太上金符的名義，還了這份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