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點兒的公園,人也散的差不多了,就剩著些老人在廣場抽陀螺。
可愛的少年在河邊架起了畫架,描繪這片天地一色的黑,點綴的星空下是含飴弄孫的老者、是攜手同游的夫妻……
“涼城的景色很美?!?p> 姜冉點了點頭,別的不敢說。就夏天漫天飛舞的螢火蟲便是很多城市已經(jīng)看不見了,涼城卻還能頻繁見到。
她瞇上眼睛,睫毛映下陰影,微揚著頭,輕輕呼吸著晚風。
虞城白歪頭看她,那帽檐下額間的汗水打濕了碎發(fā),匯成小股從耳前劃落。
這段時間家里催婚,他那親愛的弟弟非常貼心的給他細算了一下賬,‘有多少時間和精力能陪孩子成長、游戲?!?p> 他想過,活這一輩子難道只有讀書、立業(yè)、成家?可真正活到了這個年紀,不覺的就有了攜妻抱子的心思,而一直又沒遇見合適的。
姜冉靠在圍欄,身后是河水奔流,兩岸是垂柳輕舞,時而傳來兩三聲蛙聲、蟲鳴。
虞城白:“那個私粉……你有沒有受傷?”
私粉的偏執(zhí)和瘋狂,他做文娛工作十多年怎么會不清楚。當時怎么就莫名其妙的暈倒了?也沒給姜老師幫上忙,險些拖了后腿。
她將手斜插進衣兜,“梁警官她們到得及時,很快控制住了?!?p> 不遠,揚起的長鞭破開風聲抽在木陀螺上,他的目光隨著跌跌撞撞的陀螺看去。
老人用鞭子控制著陀螺進攻,突然一個小陀螺被撞出了圈兒。
“想玩去?”
“可以么?”海市那邊倒是瞧不見這種玩意兒,覺得稀奇。
姜冉緩步朝著那抽陀螺的人群去,扒了個剛換場下來,坐長椅上休息的老人家,也不知道說了什么,竟然真借到了。
他拿著鞭子學著老人放陀螺的動作試了幾次都沒讓七寸的陀螺轉(zhuǎn)起來。
沒想到看著簡單,上手卻不輕松。
覺得小的好,沒想到比大的還難。
老人把陀螺抓穩(wěn),用鞭子順著輪廓纏起來,極有耐心的講他這個玩法,“蠻抽肯定不行,這是有方法的?!?p> 虞城白劈著腿,弓下身子聽老人講陀螺玩法,虛心且認真。
姜冉往后退了些距離,從兜里掏出手機將這一幕偷偷的拍了下來——霓虹燈下學陀螺的男人,專注而溫柔。失敗了也不氣餒,卷好陀螺再來一次。
老人盤著陀螺,瞥向姜冉,笑呵呵的說,“你這男娃娃有福氣,娶了個這么俊的女娃。”
他說的方言,但隱約聽懂了大意的虞城白:“……”我該怎么解釋‘我連追都沒追上這么一回兒事情?!?p> “男娃!女娃家有沒有其他姐妹,給我孫兒介紹一個?!?p> 虞城白:“……沒有了吧?!睋?jù)他所知的,就姜老師有個已為人妻為人母的妹妹——傅夫人。
有幸在醫(yī)院見過一眼,模樣不太像姜老師。她的五官生地分明又銳利,卻安了雙多愁善感的眸子,乍一看是個心特別軟、性子單純的姑娘。
聽說是比姜老師小兩歲。
這個做姐姐的還單著身,妹妹的孩子都兩歲了。
姜冉從亭子里的自動販賣機里掏了兩瓶蘇打水,在花壇掃了片干凈地兒坐下。
再看過去時,虞城白的陀螺像是喝醉酒了般搖搖晃晃的到處跑,他也跟著滿場子跑。
不過旋得時間長進不少。
虞城白看到姜冉,朝她豎了個大拇指,笑得有些憨氣。眼睛微彎,快瞇成了小月牙。
人還是少年人,即便歷經(jīng)千帆,眸里依舊含著光。
“我厲害吧!”
“虞先生您貴庚?”這么幼稚。
“百來歲吧。”如果他為數(shù)不多的記憶沒有出錯,鮫人的成熟期長達十個春秋。從尾鰭變紅開始就意味著成年,正好是一百一十歲。
而人族的男性是二十歲成年?
不遠處的假山后,兩三個人圍成圈蹲著,懷里塞了個手機。
男生搓著手心的汗,說話聲都不由的虛了三分,“我們還拍不拍?”
女孩把頭搖的像個撥浪鼓似的,‘要死了要死了,誰告訴她白哥找了個嫂子是軍團的人!’
“你發(fā)現(xiàn)沒,小嫂子有點兒像曲繁星?!?p> “別亂說?!鼻靶┠臧赘缯f過考慮結(jié)婚的理想型。光第一條‘希望是圈外人’,曲老師就不符合了。
就算白哥喜歡曲繁星的話,合作那么多次早表白了。不至于在曲繁星戀情曝光后,愛而不得找替身。
有大病吧!
“我覺得不像。”女孩翻著相冊,好不容易扒出以前虞城白接受采訪的剪輯視頻。
旁邊坐的正是曲繁星。
那會兒曲繁星年紀不大,虞城白也二十來歲,一身的少年朝氣,遠沒有現(xiàn)在沉穩(wěn)內(nèi)斂、清瘦高挑。
被問到戀愛對象時,他笑得靦腆,奶乎乎的羞澀。
“不用太高?!碑吘顾纳砀咴谶@里。
“太丑不行?!碑吘顾念佒翟谶@里。
“……”
“其實最重要的是,我喜歡就好?!?p> 看到這里,他們就琢磨著剛剛拍的照片刪還不刪。
發(fā)是不能發(fā)的。
說實話,這照片賊的好看,還真舍不得。
“刪了吧!”特殊工作者不適合出現(xiàn)在公眾視野。即便他們不放出去,可也難免不會出現(xiàn)什么意外。
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哥不希望妻子被曝光,特地挑了個拍不得的。
有個小姑娘,卻悄悄的把照片鎖進來隱私。
沒一會兒打陀螺的準備散場,虞城白沒玩盡興的歸還了鞭子。老人也不吝嗇的丟了個巴掌大的陀螺給他玩。
老人笑著:“值不得幾個錢,送你玩兒了?!?p> “謝謝!”
回去的路上,老人們時不時轉(zhuǎn)頭瞧著待在原地的‘小夫妻’,交談的功夫就轉(zhuǎn)入了林子,踩著河邊小路,聲音漸行漸遠。
姜冉解下系在手腕的方巾遞了過去,“擦擦汗?!?p> 方巾是淺藍的,角落繡著只白色毛絨的小貓栩栩如生。
他捏著那可愛的貓臉,指腹輕輕擦過,“我不知道未來能和你走到那一步,但此時此刻,我的心選擇了你?!?p> “我也看得出你不討厭我,那么我想知道你的顧慮是什么?”
姜冉低著頭,心尖兒似猛的被針扎穿了,這份疼遠比腹上一刀更加刺骨。
她壓低了帽檐,呼吸又沉重兩份,微顫的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卻一口鐵銹味兒卡在喉間上不得下不去。
過了很久。
她才緩緩的開口,“很晚了,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