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禿驢論史
無聊？
不少人頓時面露不悅之色，鼓掌的手還沒放下來呢，這不是吃果果地打臉嘛？
雖則現(xiàn)場多以販夫走卒為主，他們也未必看得懂這戲里戲外的涵義，但他們來到這花船勾欄之地，不就是為了裝個份子，熏陶一下曾經(jīng)達(dá)官貴人的尾榮，怎生還帶打臉的？
怎地，這入場費(fèi)白花了是撒。
光頭？
晉立頓時便愣住了。
光頭在神靈大陸并不流行，就算多數(shù)風(fēng)格奇異的族群，也多留有尾鞭之類，外加上這一身的得道高僧模樣……
這是異流？
還是異道。
“諸位息怒，舍妹還只是個孩子，不經(jīng)意間失了言，在下替舍妹陪個不是。”
光頭笑起來眼睛瞇成了一條線，幾若無眼，眾人見有人道了歉，雖則還有些不滿，但也不好繼續(xù)追究下去。
畢竟，他們身為‘達(dá)官貴人’，要有氣量，不能隨便與人一般見識。
“但則，舍妹亦是說得在理，當(dāng)今天下，神靈大行其道，這是實情?！?p> “但也不見得，便聽不得其他的聲音，不得還原被扭曲的史輪了吧？”
嗯，這話聽起來有些道理，雖然聽不太懂。
不過，他這話，怎么老感覺有些不對……
眾人頻頻點頭，但不久便回過味來，這廝，貌似并沒認(rèn)錯？
我給你三分顏色，你倒表演起了變臉絕活？
“兀那賊禿，你瞎說什么？”
“什么叫做被扭曲的史輪，這歷史，便不就是那樣？”
“莫欺我們沒讀過幾年書……咳咳，若欺我們不善經(jīng)史，這神靈通歷，神靈大陸上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我看你這頭亮得，八成便是那異流吧？可恨你三姓家奴，若非如此，我早就報官把你給抓了?！?p> “對，他指定是背叛了異道的異流，吃著神靈的飯，竟還想翻桌子？”
“不對啊，單是他剛才之言，就算是異流，也足以下監(jiān)，算算時日，夠他把頭發(fā)長回來的……”
噗。
我是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輕易不會笑……
晉立直接破功，這桃城處處是人才，一個個窮裝文雅的斯文走卒，竟是能懟得如此金句頻出，果真是藏龍臥虎之地。
“便是報了官，貧僧也是一樣的說法，倒是在座各位，當(dāng)真了解真正的史輪？”
“歷史由勝利者書寫，現(xiàn)今所有的史籍，無外于出自神靈之手，敢問諸君，可曾看過其他史籍，或是由你們……”
“亦即是平民百姓，販夫走卒所刻就的史文？”
“或是口口相傳，不足為神靈所知的秘史、野史、隱史……”
光頭的聲音不大，但說起來卻像是有種奇特的力量，竟是把其他聲音給壓了下去，然后眾人互相看了看，怎生，又覺得這詭僧，說得也有幾分道理？
他們所知的一切，確是由神靈書寫，但就像是光頭所說，其實還流傳著一些其他的歷史，只是這種歷史多數(shù)是村中老人所語，輕易不流傳在外，當(dāng)是飯后趣話，也當(dāng)是異道誹謗。
但現(xiàn)從這光頭嘴里吐出，竟像是多了幾分可信，怪哉。
難不成這光頭，還有蠱惑人心的妖法？
“大光頭，那又怎么證明你所說的，是真實的歷史？”
“對對，別以為頭閃得亮，便能當(dāng)太陽了……”
“若說不出個子寅丑來，我們便押著你，大家一起去聽當(dāng)官的怎么說……”
當(dāng)官的能怎么說？
如今雖神、皇政權(quán)分離，但無論是中央或是地方，皆依仗神靈之力，這在村落里便可見一斑。
對于神靈來說，當(dāng)官更像是打工的，須看著神靈的眼色過活，又怎敢妄議。
“貧僧有經(jīng)史數(shù)千、藏書過萬，若是各位有雅致，隨時可與貧僧回去，細(xì)觀便可知曉。”
“若是嫌得麻煩，亦可與貧僧討論，互相印證，自也可管中窺豹，得曉其中奧秘……”
不對，這光頭是沖著我來的？
雖光頭舌戰(zhàn)群雄，始終不曾看過晉立一眼，但越是如此突兀，晉立便越發(fā)肯定。
像他這般顏值，若是始終不看上一眼，這反而顯得有些奇怪。
更何況，姜午哪怕放在桃城，也算得上是少有的美女，至于五丑，現(xiàn)更是已摘掉了面紗……
難不成，這禿驢還真是四大皆空，早就是禪定高人了？
晉立把目光投向了其他兩人，最先吸引他的，便是之前喊出，‘好無聊啊’的那名少女。
這少女自喊出好無聊后，便像是完成了任務(wù)，手嘴不停，把桌上的烤雞鹵鴨燒臘……
風(fēng)卷云席。
像是生怕等下若是打起來了，這些個好珍饈，便白白浪費(fèi)了一般。
長得嬌小玲瓏，一幅打一拳能哭上個好幾天的莽樣，但吃起東西來，便像是洪水猛獸，而掃了遠(yuǎn)比她還多的食物進(jìn)去，肚皮卻始終不曾脹起。
是妖獸，還是巫人？
妖獸的食量，自不用說，而有些巫人，因體內(nèi)蠱蟲驚人，食量變得極大。
吃進(jìn)去的東西，多是為蠱蟲所汲取。
另一名少女，看上去端莊斯文，一幅從名門望族走出來的富家小姐模樣，姜午剛看到的時候，便多提了幾句，她以后必要變成這般的姿態(tài)。
卻是沒成想，這般風(fēng)范，竟也會是異流異道所能養(yǎng)出來的。
這少女的模樣長得倒是不錯，若是要與暴食少女對比，那她則更像是巫人，最少，很難與莽妖掛上邊。
“不對啊，那按禿驢你的說法，無論你有多少藏書，或是多少故事，這不也是你的一家之言？”
“對啊對啊，這廝好生狡猾，怎么被他給繞進(jìn)去了？”
“大濕啊，戲不是這樣演滴，緣，不是這樣化滴?！?p> 眾人似從被蠱惑的狀態(tài)清醒了過來，又開始指責(zé)起光頭，但他卻無一絲懼色，反而臉上的笑容越發(fā)燦爛，若山野雛菊，下一刻更精彩。
“各位說得極是，但現(xiàn)場不就有神靈？”
“我們可找神靈對峙，是非因果，自有分曉。理、越辨越明，道、越說越清，史……”
晉立的眼睛瞇了起來，看來，這光頭要把他給拉出來鞭尸了。
波及神靈歷史，晉立敢說比任何人都知道得更多，當(dāng)然，那得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