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悔不當(dāng)初
長風(fēng)殿前,月色倒映在蓮池中,印得滿院清輝,涼風(fēng)徐徐拂過岸邊兩人的衣角,其中一個女子,長相精致清凌,她伸手?jǐn)n了攏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露出眼角紋著的一朵雅致秀麗的海棠花,遲疑道:
“玄臣,今夜留下來嗎?”
女子眉眼溫和,緊張地捏了捏手指,看向前方清冷修長的身影。
凌玄臣身子頓了頓,走勢鋒利的眼尾斂下,清冷的聲線淡淡道:“我還有晚宴未赴,下次?!?p> 蘇羽清抿抿唇,失望地斂下了眸子。
蘇羽清的貼身侍女紫衣見凌玄臣離去,有些心疼地上前替蘇羽清斟了一盞茶,忍了忍還是道:
“殿下,您付出這么多,值得嗎?”
蘇羽清無奈地彎彎眸子:“我真心待他,他總會動心的,我等得起。”
“可是?!弊弦掠杂种?,有點憤懣道:“可是今日我聽說,駙馬爺與一個青樓女子不清不楚,他可是有兩個月沒在您院中留宿了,且這次晚宴,駙馬爺還將那個青樓女子也帶來了……”
“……你說什么?!”
仿若晴天霹靂,當(dāng)場讓蘇羽清的笑容僵在了嘴角。
世人皆知,燕朝長公主蘇羽清,是燕朝帝后的掌上明珠,下嫁于新科狀元狀元,夫妻恩愛和睦,為人贊頌。
殊不知成親十幾年,無論自己如何放下身段,替他謀算,甚至鬧得與父皇母后不和,凌玄臣仍是同自己相敬如賓,未有分毫逾越,成親十余年,哪怕是自己下了藥,想與其圓房,凌玄臣都仍舊不理睬,像是厭惡極了自己,寧愿絕后也不愿碰自己,更別提半點喜歡。
但他也從不搭理外人,蘇羽清總安慰自己,凌玄臣只是性格清冷罷了,但他如今將青樓女子帶到晚宴上,那自己這十多年的付出,又算什么?!
蘇羽清緩了緩,艱澀道:“在哪里?晚宴在哪里?”
紫衣?lián)鷳n地撫著踉蹌?wù)酒鸬奶K羽清:“就在丞相府,公主您當(dāng)心些,說不準(zhǔn)只是道聽途說……”
蘇羽清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鎮(zhèn)靜下來,召來馬車,往丞相府趕去。
聽紫衣說時蘇羽清仍舊抱了一絲希望,直到她闖入了丞相府的宴會上,看見倚靠在凌玄臣身上的紅裙女子,心臟頓時仿佛被人一根根撕扯著一般,喉間一股腥甜味泛起。
凌玄臣眉目是時間難得的清雋俊美,清冷孤傲得如同雪山上終年不化的積雪,總是令人忍不住想,若是這眉眼軟化下來,真心對待一人,是否會像大地回春一般令人心折。
蘇羽清當(dāng)初就是因著這人的性子,將他深深刻在了心底,卻不料捂了這么多年的堅冰,最終卻不是被自己捂化的。
蘇羽清踉蹌一步,靠著紫衣的攙扶,才能勉強站穩(wěn)了。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紫衣的驚呼聲響起,宴會上的眾人具是被吸引了目光,凌玄臣面色更是一變,向來冷淡雋美的臉竟然閃過一絲慌亂,一把推開那女子就要過來。
卻不料那女子臉色一狠,竟從袖中拿出來一把匕首!
那一刻,蘇羽清腦子空白,等意識回籠時,自己穿越重重人群,擋在了凌玄臣身后,胸口上已經(jīng)插了一把染血的匕首,溫?zé)岬孽r血泊泊流出。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變成了黑白兩色,所有的愛恨瓜葛都在這一刻慢慢遠去。
隱約中,似乎有什么人小心翼翼地抱起了自己,淚水滴落的地方一片滾燙,嘶吼著自己的名字。
但也許只是錯覺吧,怎么會是他呢。
這么多年,自己愛過,癡迷過,也怨恨過,可最后,知道了他與自己不過逢場作戲,還是下意識去救了他,真是可笑啊。
若是有下一世,凌玄臣,只愿再也不要遇見你,羽清只是父母親人的羽清,是大燕瀟灑自在的長公主……
蘇羽清皺緊眉,痛苦地呻吟了一聲,自從知道凌玄臣與別人不清不楚后耳邊就一直隔著的那層霧似乎慢慢散了開來,好像,確實有人在哭著叫自己的名字。
“清兒!快,快去叫御醫(yī)!”
蘇羽清心口絞痛,艱難地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竟是一個熟悉的,慈愛的面容。
“……祖母?”
眼前的老人聞言,頓時淚眼婆娑,心疼地摸著蘇羽清的額頭,竟是已經(jīng)去世多年的淳安太后!
淳安太后被蘇羽清這一聲祖母喚得心底酸軟:“清兒啊,不過是一個狀元郎,不喜歡我們就不要了,你才情滿京,多的是人想求娶。”
蘇羽清怔怔地伸手觸摸太后蒼老的手背,卻感受到了自己的一陣虛弱,四下望去,眼前竟是自己兒時居住的寢宮,自從與父皇母后鬧翻后,便再也沒回來過了。
蘇羽清眨眨眼,思紂一下,自己竟然回到了初選駙馬的那一年,因為被凌玄臣拒絕,大病了一場,惹得龍顏大怒,強行賜婚,這才有了以后那些年。
沒想到自己還能重生,前世因為凌玄臣,都沒能好好陪伴家人,直到祖母去世才知道后悔,今生自己再也不要重蹈覆轍了。
蘇羽清握緊了淳安太后的手,心里滿是劫后余生般的慶幸,幸好如今皇祖母還在,自己還沒和父皇母后鬧翻。
她眼眶里浸滿了淚水,用力點頭,哽咽道:“祖母放心,孫兒已經(jīng)想清楚了,不會再因為他難過了?!?p> “好好好,你想通了就好?!碧笮牢康啬四ㄑ蹨I,正要再說什么,眉角卻突然不易察覺地一顰。
蘇羽清頓時緊張了起來,前世祖母突發(fā)惡疾去世,如今看來是早有預(yù)示,只是自己那是沉迷男人竟半點未曾察覺,跟著萬俟師傅學(xué)的醫(yī)術(shù)簡直是白學(xué)了!
蘇羽清掙扎著坐了起來,吩咐身旁的丫鬟道:“你去太醫(yī)院,讓江太醫(yī)給皇祖母探脈,我看皇祖母有些不適。”
太后欣慰不已,摸著蘇羽清的腦袋道:“清兒真是長大了,都學(xué)會關(guān)心皇祖母了。”
蘇羽清蹭了蹭太后的手,彎彎眸子道:“清兒早就長大了,倒是皇祖母,都不關(guān)心自己的身體?!?p> 太后嗔怪地看了蘇羽清一眼,隨后想起什么,皺著眉道:“方才那新科狀元前來求見,被我攔在外面了,你可還想見他?”
蘇羽清怔了一下,前世的一幕幕重新在腦海里閃現(xiàn),心臟頓時一陣絞痛,她抿著唇,清麗絕俗的眉眼淡了下來:“不見,我堂堂大燕長公主,又不是路邊的小貓小狗,召之即來揮之即去?!?p> 太后松了一口氣,眉眼開展:“不錯,這才是我的清兒!”
“這天下男子萬般多,豈差了這一個!”
屋外,大雨潑瓢而下,將雨中跪地的少年身影淋得孤寂,他眉眼清冷雋秀至極,身板挺直,咬緊了下顎,眼尾帶著一抹深切的紅色,哪怕此刻狼狽不已,依然能見其身子卓然。
一個宮女路過,不忍道:“大人,您已經(jīng)跪了兩個時辰了,還是回去吧,公主說了,不見您?!?p> “……她會的?!?p> 少年模樣的凌玄臣咬牙,前世蘇羽清染血的模樣在腦海里揮之不去,愧疚如同刺骨的荊棘扎入了肺腑,連呼吸帶著血腥氣。
羽清為了救自己,被刺客殺死,自己意識到有多愛她時已經(jīng)晚了,好不容易重來一次,這一世,一定要好好地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