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宴無好宴（下）
宴會開始。
高大健壯的男人端著飯菜上來，張遠東瞥了一眼，心道：“怎么端菜送飯的都是士卒？”
眾所周知，不管是家族還是王府，干這活的通常都是丫頭奴婢。
一想到這兒，張遠東心中更是納悶。
他突然想起，從進入鎮(zhèn)北王府起，還沒見過一個女人。
充斥府內(nèi)的，基本都是高大健壯的男人。
馮榮和這時先給自己倒了杯酒，端起敬蘇元。
“王爺少年英才，俊朗不凡，榮和這里先敬一杯！”
說完就咕咚幾口喝下。
蘇元也端起酒杯，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這讓幾人都忍不住暗道：“這小子真是蘇屠峰的親生兒子？？”
他們都同蘇屠峰喝過酒，知道那位老鎮(zhèn)北王有多海量。
別人都用杯，蘇屠峰直接用盤。
你一杯，我一盤，結(jié)果喝來喝去，喝趴下的卻是他們幾個，而蘇屠峰能還富有余裕的朗聲大笑，豪氣叢生。
這讓他們幾人在內(nèi)心都很佩服。
可現(xiàn)在這新鎮(zhèn)北王……
幾人暗暗打量蘇元。
從樣貌上，蘇元繼承了蘇屠峰的劍眉星目，而整體輪廓，則更像是他的母親，那個來自江南的俠女，顯得有些溫婉柔和。
結(jié)合二者的蘇元，容貌十分出眾。
張遠東曾經(jīng)在本家時，有幸和大族長進過一次皇宮，見到過幾位皇子，從容貌上來看那幾位皇子都和蘇元相差甚遠。
但性格方面……
幾人都覺得蘇元性格和老鎮(zhèn)北王蘇屠峰截然不同。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五位族長都沒怎么動筷。
不是他們不敢吃，也不是不餓，而是……飯菜口味實在一般。
他們平時都是在家，要么就是去信陽樓吃，做菜的都是大廚，飯菜色香味俱全。
結(jié)果這鎮(zhèn)北王府的飯，味道不算差，但也相當一般。
蘇元倒是不覺得，吃得津津有味。
這也沒辦法，誰讓做飯的也是召喚士兵呢。
因為害怕飯菜有人下毒搗鬼，蘇元便將做飯的任務(wù)交給召喚士兵。一回生二回熟，他相信肯定會做得越來越好。
眼下吃得差不多了，幾名族長對視一眼，知道該進入正題了。
“咳?！?p> 張遠東咳嗽一聲。
作為五大家族之首，他肯定要當這個出頭鳥。
“王爺。”他瞧著蘇元臉色，試探開口道，“有件事……”
蘇元看他一眼：“遠東，有話就說吧?！?p> 見蘇元心情似乎不錯，張遠東當即說道：“是這樣，王爺，前日我們幾家的鋪子，好像讓王爺?shù)氖窒抡剂瞬簧佟矗@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這話一出，其他四人也都齊齊看向蘇元，等他答復(fù)。
他們要請?zhí)K元吃飯，還送上禮物，為的自然是這事。
尤其張遠東，不惜把珍藏的一顆“氣海凝云丹”獻上，就是想和蘇元拉近關(guān)系，好獲取信任。
蘇元哦了一聲：“原來是這件事啊。不錯，的確有誤會?！?p> 聽他如此說，幾人都是面色一喜。
然而蘇元下一句，卻讓他們?nèi)鐗嫳摺?p> “本王應(yīng)該先請幾位過來，告知幾位一聲，再把那些鋪子拿過來。不，以幾位的覺悟，本王都不需要，幾位就會拱手送上吧?！?p> “…………”
五人呆若木雞，一時都不知該如何答話。
還是張遠東反應(yīng)過來，面色尷尬道：“王爺，您這是何意呀……”
蘇元吃飽，拿手帕擦了擦嘴，淡淡道：“本王是何意，幾位還不知嗎?！?p> 幾人對視一眼，齊聲道：“還請王爺明示?！?p> “好，那本王就明示給你們?！碧K元向后靠去，倚在椅背上，“明示之前，本王先問你們一件事。你們應(yīng)該知道，九陽長公主是怎么死的吧。”
蘇元這話一出，飯桌頓時陷入一片死寂。
張遠東幾人怎么也沒料到，蘇元居然會把這種事拿出來說。
要知道自古以來，殺母弒父這種事都是大逆不道之事，不管做這事的人多有道理，都要被安上一個“不孝子”的頭銜。
大周自古以孝治天下，“不孝”就是最大的污點。
可以說，一個人如果有“不孝”的名聲，那他在大周基本就斷了為官之路，哪怕他科舉能考頭名也沒用——甚至在很多地方，一個有不孝名聲的學(xué)子，連科舉資格都沒有。
大周王朝，曾經(jīng)也發(fā)生過皇子弒父篡位的事，哪怕篡位后該皇帝嚴令史官不允許記錄此事，可該流傳還是流傳開來。
現(xiàn)在輪到蘇元，雖說周嫣然不是他親生母親，蘇城蘇越也不是他親兄弟，可他殺死這三人，還是大不孝之舉。
通常來說，做這種舉動的人，都會把此事藏在心中，有些一輩子都不會再提及。
結(jié)果蘇元不僅提，還在飯桌上提。
這實在讓五個族長一頭霧水，拿不準主意。
“這個，這個……”
五人支支吾吾，都不知該怎么說。
蘇元也不強求，繼續(xù)說道：“那看來是知道了。好，幾位都是聰明人，應(yīng)該明白，本王這么做，幾乎等同于謀反?！?p> 汗滴從五人額頭冒出。
這蘇元怎么越說越……
“那么問題來了?！碧K元神情平靜，深沉如水的眼眸中浮現(xiàn)一絲寒意。
“本王要謀反，五位支持嗎？”
寂靜。
如果說剛才是死寂，那現(xiàn)在就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寂靜。
這種“誅心”之語，換做平時，幾人只會裝作沒聽到。
可現(xiàn)在在飯桌上，一共就他們六人。蘇元這么問，明顯是要一個結(jié)果，想裝傻充愣混過去門都沒有。
滴答……
汗珠順著五人臉頰滴落在桌上。
五人連忙抬手擦拭，張遠東擦拭額頭時，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房間兩側(cè)士卒。
他心中恐懼不已：如果我們不支持，或者不回答，會不會連這個屋都出不了？
其他四人也是一樣想法。
這時，大腹便便的沈家族長，沈德才先是開口。
“小人自然是支持王爺……”
不管心里支不支持，沈德才知道，嘴上一定得說支持。
否則……他可不想人生的最后一頓，是鎮(zhèn)北王府這么不合口味的飯菜！
有沈德才帶頭，其他幾人也都連忙表態(tài)支持。
只是張遠東、李趁、馮榮和，這三人在心中已破口大罵。
沈家和孫家，都是北風(fēng)城本地家族。
而他們?nèi)?，老家都在中原?p> 在任何王朝，謀反都是要誅九族的！他們要是支持蘇元，消息一旦傳到京城……中原本家估計都得受牽連被皇帝誅殺。
可此時此刻，要說不支持……
三人打了個寒噤，無疑，他們都不想現(xiàn)在就死。
蘇元當然明白他們心中是如何想。
他問這個問題，目的并不只是為了得到一個違心的回答。
更不是嚇唬五人。
他的目的，是以五人的回答為基礎(chǔ)，做出他的“明示”。
蘇元笑道：“幾位既然支持本王，那本王先前的明示就一目了然了。”
“幾位都明白，要造反，人力物力缺一不可。本王人力充足，物力嘛，就需要幾位多援手?！?p> “因此，本王想先借幾位的家財一用。等將來本王打下大好河山，登基為帝，幾位便有從龍之功，到時封王封候，不在話下?！?p> 說完，蘇元問道：“這便是本王的明示，幾位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