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 故人
北緣齋，店老板在陸言走后，雙手捧著紙張，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真是好東西，賣主竟然隨意扔出來！別看穿著樸素，絕非普通人，開價五十萬是不是太低了？”
“現(xiàn)在追出去也找不到人了，要不是為了再次見到這種寶貝，北緣齋早就搬走。”
店老板不禁回想起五十年前，在中海穿街過巷食不果腹，日子艱難。
路過江岸邊遇到貨商昏迷，不忍心見其客死異鄉(xiāng)，扛著回到家中。
一邊打漁，一邊照顧貨商，過了十多天貨商醒來：“是你救了我？”
“我在江邊見你昏迷，帶了回來。幸虧這里靠近江河，不缺魚鮮補(bǔ)身體，不然你醒不過來?！?p> 店老板那時半大少年，起早摸黑捕捉魚鮮，從未偷懶。沒有救助貨商之前，勉強(qiáng)溫飽。
貨商受傷剛醒過來，渾身饑渴，餐餐大吃大喝。店老板因此不時餓肚子，為了掩飾飯食不夠，他總是做好飯離家，謊稱有事。
日子一天天過去，貨商有天夜里找來店老板：“不要打漁為生了，這樣下去你一輩子窮困潦倒，吃不飽飯。”
店老板聽到貨商說這話，著實氣憤。
心想我好心救下你，又用魚鮮給你養(yǎng)傷，竟然咒我一輩子沒出息？
看貨商的傷養(yǎng)得七七八八，店老板準(zhǔn)備趕人。
“打漁郎，我沒有惡意。你氣運低迷，繼續(xù)在江邊混跡只會徒然浪費時間，弄不好還有丟命危險?！?p> “這幾天不要去打漁，半個月后去鎮(zhèn)上菜市場逛逛，注意路過的古玩行商，不論如何死纏爛打，讓他收你為徒。”
“救命之恩無以為報，這是我身上僅剩的東西，戴著它可保終生平安?！?p> 貨商拿出一張黃紙遞給店老板，倒頭就睡。
天亮?xí)r店老板醒來在桌子上發(fā)現(xiàn)一封信，上面寫著被古玩商收徒之后，只管潛心學(xué)習(xí)本事。
若是覺得火候到了，可去銅海路十號開店，生意必定興隆，富貴可期。
店老板年輕氣盛，父母因為意外早亡，家無余糧過夜，靠打漁謀生。
一天不打漁，就挨一天餓。
幾天不打漁？身體吃不消，得餓成皮包骨。
把貨商的話放在腦后，店老板帶著漁網(wǎng)趕到江邊，心冷得如同掉進(jìn)冰窟窿。
漁船被拖上岸，斷成幾截，別想駕著它到入?？诓遏~。
店老板罵罵咧咧，清楚兇手時貨商。
沒有漁船可用，為了生計，他只好在岸邊撒網(wǎng)撈點魚蝦充饑。
接連數(shù)天，看到同村少年滿載而歸，海鮮大魚裝滿船艙，店老板后悔救下貨商。
為了救人餓了肚子，漁船也被毀壞，不然自己也能豐收。
該死的貨商，心黑透了！
店老板想起黃紙，打算如廁擦過屁股扔掉。
保平安？
要是因為打不到漁餓死，到了閻王爺那里告狀，讓你也討不了好。
傍晚時分，店老板收攏小魚小蝦，唉聲嘆氣。
村人連續(xù)好幾天滿載而歸，在背指指點點，說他沒出息。
咦，天黑了，大家怎么還沒回來？
店老板整天沒吃飯，沒等到村人回來，他趕回家做魚蝦飽腹。
睡前村里敲鑼打鼓，哭喊聲隔著老遠(yuǎn)就能聽見。
“發(fā)生什么事情了？”
“村人到入?？诓遏~，魚情很好，為了多捕魚沒有在天黑前返回。天黑之后海上起了大浪，不少漁船被打翻，十多位村人掉進(jìn)浪里?！?p> “二狗、大猛子、小東，全沒了。”
店老板心臟怦怦跳，自己平常打漁二狗、大猛子、小東結(jié)隊，從無例外。
要不是沒去成，這次肯定也回不來。
貨商說過最近幾天不要去打漁，自己沒當(dāng)回事，漁船被砸這才沒辦法和村人一起捕魚。
在貨商離開半個月后，店老板守在鎮(zhèn)上菜市場，遇到一名古玩商被人追打。
作為地頭蛇，店老板輕易喊來幾個同村后生，趕跑打手，為古玩商解圍。
古玩商很感動店老板出手相助，掏出錢想要感謝，卻被店老板義正言辭拒絕。
“我救人不是為了錢！”
那年月，百姓普遍吃不飽穿不暖，有人居然不要錢，古玩商大為詫異。
為人古道心腸，又不貪圖財貨，加上是本鄉(xiāng)子弟，根底清白。
古玩商生出愛才之心，有了主意。
“后生仔，我平時各處收點老物件，可愿跟著我學(xué)手藝？”
店老板狠狠點頭，腦海里復(fù)現(xiàn)貨商的話。
去菜市場等著，讓古玩商收你為徒，富貴可期。
跟著古玩商學(xué)了三年手藝，店老板在銅海路十號開始擺攤，一步步壯大創(chuàng)立北緣齋，聞名中海。
店老板從胸前掏出錦囊，掏出一張黃紙。五十年光陰之下，黃紙顏色變黑。
多年時間過去，從沒向人展示過黃紙，也不清楚貨商怎么知道村人會在打漁時出事。
如同貨商所說，店老板守在銅海路十號多年，富貴到手。
這是否表明，他的命運原本該窮困潦倒，因為救下貨商，于是發(fā)生變動？
黃紙保一生平安，周邊鄉(xiāng)鎮(zhèn)五十年命運轉(zhuǎn)折，事業(yè)做得最大的人便是他。
通過古玩發(fā)家之后，店老板通過各種渠道打探貨商消息，一無所獲。
沒人認(rèn)識了解這么一個人，像是根本沒有存在過。
店老板由此了解可怕之處，貨商身負(fù)天大本事，又能寂靜無名，說明貨商勢力極大，知道內(nèi)情的人拒絕透露消息。
為了不惹怒貨商，店老板停止追查消息，本以為往事如煙，再也不復(fù)重提。
沒想到今天青年帶著黃紙前來售賣，他和貨商肯定有關(guān)系。
青年說過受人之托前來，想必那人就是貨商。
“莫不是遇到了難處？不行，得詳細(xì)跟進(jìn)這件事，果真如此，必須全力相助?！?p> 貨商那等人物，看破福禍僅是等閑，小輩遇到麻煩拿親長的黃紙賣錢，實屬常見。
在店老板看來，沒有貨商點撥，他就不可能出人頭地。
今天雖是第一次謀面，他卻把陸言當(dāng)作自家子侄看待。
“不管是誰，欺負(fù)貨商晚輩，我一定不會坐視不理?！?p> 作為中海市大富豪，店老板能量極大，一個電話打出去就有人在搜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