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殺人犯之子
跟周奶奶閑聊了幾句，夏臻回到屋里，再次拿起筆。
該努力了！
連沒文化的老人都懂的道理，自己沒理由反而做不到。
他決定加快寫作速度，盡量多寫幾篇文章，寄到不同的報刊雜志，這樣成功的概率就會更大些。
拿到那筆錢后，生活雖然沒有了后顧之憂，但是還不能放松。
他決定充分利用接下來的三個月時間，把寫作和復(fù)習(xí)兩件事做好。
抬頭時看到籃子里的那袋蘋果，這是昨天趙水根送來的，媽媽和姐姐都沒有動，估計是想省下來給自己吃。
夏臻過去拿了一個，洗干凈后啃起來。
倒不是嘴饞想吃水果，而是想把種子取出來，種到禪境花園里，看能不能長出一株蘋果樹。
如果成功，那以后一年四季都有水果吃了。
可能是品種沒有改良好的原因，蘋果的味道比他想像的要差。
最后從果核中找到八顆種籽，他拿到窗臺陽光照得到的地方，讓它們先曬干水份。
印象中不管什么種子，都需要經(jīng)過這一步，種下去才能正常發(fā)芽。
重新回到桌子前，正要繼續(xù)寫作，聽到外面?zhèn)鱽頎幊陈暋?p> 夏臻打開門，看到陳宗堂站在院子中間，一只手緊緊抓著一個男孩子的胸前衣襟，另一只手指著對方的鼻子破口大罵。
男孩子邊解釋邊拼命掙扎，卻沒有成功。
周奶奶和廖家嬸嬸站在旁邊勸陳宗堂松手，另有一個打扮時髦的青年雙手抱胸，在看好戲。
“怎么回事？”夏臻走到周奶奶旁邊，小聲問道。
那個被抓住的男孩子有點面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陳宗堂說家里母雞剛下的蛋不見了，懷疑是李自強偷走了，要抓他去派出所——”周奶奶小聲解釋道。
她真的不想管陳宗堂的閑事，實在是李家小子太可憐，才出面相勸。
“李自強？”夏臻這才想起來，他也是李家臺門的一員。
六年前他的父親犯了殺人罪被槍斃，他的母親喝農(nóng)藥自殺，家里只剩下他一個人，被姑姑帶去撫養(yǎng)，再也沒有回來。
什么時候又回來這邊了？
“是??！”周奶奶嘆息道?！八墓霉蒙蟼€月也病死了，姑夫不想再管他，把他趕回這里?，F(xiàn)在他沒工作沒家人，家里的房子又破敗得無法住人，都不知道他以后怎么辦？”
鄰居里有不少人看他可憐，想幫一幫他。
只是誰家的日子都不好過，只能望而興嘆。
“雞蛋到底是不是他偷的？”夏臻聽出老人話里的意思，意外地又問了一句。
“當(dāng)然不是。”周奶奶語氣肯定地回答。“奶奶年紀雖然大了，看人的眼光不會錯，李自強的為人我清楚，就算餓死，也做不出這種事?！?p> 當(dāng)初他的父親被判死刑，其實很多人并不相信。
只是胳膊扭不過大腿，有的事就算有疑問，也沒人敢出面替他申訴。
夏臻好奇地望向李自強，能被周奶奶這樣說，肯定有過人之處。
忽然想到陳宗堂三個兒子，大的被送去跟人學(xué)修自行車，兩個小的一個十二歲，一個十歲，都是混世魔王般的存在。
難道是他的兒子偷吃的，卻讓李自強背了黑鍋？
倒沒有上前指責(zé)陳宗堂的意思，一來涉及鄰里關(guān)系，會發(fā)生這種事，很可能是以前有積怨，不好輕易下結(jié)論。
二來他自己還弱不經(jīng)風(fēng)，甚至不如李自強，如果被人推搡一下，反倒受了傷，那反倒成了笑話。
忽然眼前形勢一變，原來李自強掙脫了陳宗堂的手，彎腰撿起半塊斷磚，舉起來擋在前面。
如果陳宗堂繼續(xù)抓他，只怕會還手。
“看，心虛了吧！”陳宗堂見了，不敢再上前，只能這樣指著他罵道。
他的身高只有一米六五，體重不到一百斤，瘦瘦的身體和細長的脖子上面，長了一付陰險小人的臉孔，偏偏他的性格跟長相完全一致，所以臺門里的人，都不愿意跟他打交道。
“明明是你在誣陷我?！崩钭詮姷昧俗杂?，指著他的鼻子回罵過去。“誰不知道你家兩個兒子是什么德性？我李自強行得正、站得直，就算餓死，也不會小偷小摸。”
可能是長期沒吃飽，已經(jīng)十六歲了，個子還停留在一米六左右。
連聲音也是公鴨嗓，像是剛發(fā)育的少年。
所以才會被陳宗堂抓住，如果換了個稍微強壯一點的人，只怕結(jié)果會不一樣。
“你再胡說——”陳宗堂顯然接受不了兒子被他這樣說，色厲內(nèi)荏地想沖過去，可惜只是虛晃一槍，終究還是怕被李自強拍磚。
“如果沒有證據(jù)，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夏臻見狀，趁機上前勸了一句。
李自強臉色青白，牙齒因為緊緊咬著嘴唇，上面已經(jīng)能看到紅色的血漬，卻是一付不甘受辱的模樣，很容易就讓人相信了他的話。
有時候一個人是好是壞，確實光看外表就能分辨出來。
何況李自強只有十六歲，還沒有那么強的偽裝能力，騙過所有人。
至少瞞不過夏臻。
他希望陳宗堂聰明一點，給他一個臺階下，這件事就此擺手。
否則再鬧下去，很可能被打臉的是他自己。
“今天放你一馬，下次再敢偷我的雞蛋，看我不打死你?！标愖谔霉唤杼菹聵牵吜R邊快步回屋，不敢再繼續(xù)糾纏下去。
剛才發(fā)現(xiàn)雞蛋不見了，正好看到李自強經(jīng)過自家門口，他一時沖動，就想訛這小子一把。
反正他無親無故，不管自己怎么做，都沒有人會幫他。
別看李自強已經(jīng)一無所有，可是還有兩間房子啊！
跟自己連在一起，如果能占住，那就算三個兒子將來要結(jié)婚，也足夠地方住了。
只是沒想到這小子的脾氣這么硬，死活不肯認錯。
他騎虎難下，只好硬撐下去。
心里其實清楚，雞蛋十有八九，被自家小子偷偷煮著吃了。
李自強見他走了，這才放下心來。
他已經(jīng)餓了兩天，這時候全靠一口氣撐著。
現(xiàn)在危機消除，饑餓再次襲來，他只覺力氣已經(jīng)耗盡，手里的磚頭掉在地上，身子一軟，就往后倒去。
夏臻見了，連忙扶住他。
“他怎么了？”周奶奶和廖家嬸嬸同時圍過來問。
“可能是餓暈了?！毕恼樽屑氂^察了一下李自強的情況，猜測地說道。
重生兩天后，雖然他依然瘦得皮包骨，力氣卻恢復(fù)了一些。
而李自強的情形明顯跟自己差不多，所以才敢這么肯定。
“那怎么辦??！”兩人同時犯起愁來。
李自強的問題實在太多了。
給他一口吃的容易，要長時間解決他的吃穿住，卻是個難題。
沒有工作不說，李家的房子這幾年沒有住人，閣樓到處都在漏水，引起一部分木板腐爛，如果再不修補，只怕房子都會倒塌。
那時候還會影響兩邊的鄰居。
“我扶他回去，先給他一些吃的?！毕恼橄肓讼耄X得眼前這幾個人，只有自己最適合幫他?！捌渌乱院笤僬f?！?p> 說完叉起他的胳膊，半扶半拖把他帶到自己家。
周奶奶見了，也在旁邊搭了把手。
“你家里還有吃的嗎？”把李自強扶到椅子上坐好，周奶奶在一邊擔(dān)心地問。
夏臻家的情況比自家還不如，她擔(dān)心他為了面子，最后不好收場。
“放心吧！周奶奶，我媽和我姐剛發(fā)了工資，肯定有東西吃。”
一個人餓久了，最合適給他填肚子的，肯定是米糊或者粥這些，只是現(xiàn)煮的話根本來不及。
“那你幫幫他?！敝苣棠逃X得他的話沒錯，就放下心來。“我要出門一趟，曉聰?shù)墓霉眠@兩天不舒服，我得去看看他?！?p> 說完，匆匆忙忙離開了。
見她離開，夏臻反而放心了，于是掐了掐他的人中，把他喚醒。
“夏臻哥，謝謝你。”李自強醒過來，看到面前的夏臻，以及屋里的陳設(shè)，頓時知道是他把自己帶回來了，強撐著坐起來，向他道謝。
剛才看到他過來，就已經(jīng)認出了他的身份。
小時候李家臺門這么幾戶人家，他最羨慕的就是夏臻。
他的爸爸在供銷社上班，下班回來經(jīng)常帶給他好吃，讓別的小孩子饞得流口水。
大白兔奶糖，水果罐頭，其它小孩子，除了生病，哪里吃得到這些？
“都是鄰居，用不著客氣?！毕恼橐娝损I，似乎沒其它問題，就放心了，“家里沒其它東西，吃兩個玉米填填肚子吧！”
這東西雖然不容易消化，但是現(xiàn)在的人沒那么嬌氣，只要能吃，就不會挑挑撿撿。
于是從櫥柜拿出玉米，遞到他手里。
“謝謝?！甭劦绞澄锏南阄叮钭詮娍刂撇蛔∽约旱挠?，接過后大口大口啃起來。
玉米軟糯香甜的味道，在嘴里綻放，讓他全身的細胞都在歡呼。
“慢慢吃，你經(jīng)常餓肚子，腸胃肯定有問題，多咀嚼幾下，身體會舒服一點。”夏臻在一邊關(guān)切地勸道。
倒沒有像周奶奶她們一樣，擔(dān)心李自強的未來。
今年已經(jīng)是七九年，進入八十年代后，大家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好。
李自強已經(jīng)十六歲了，就算沒有工作，只要吃得起苦，隨便擺個地攤，也能養(yǎng)活自己。
所以愛惜身體，熬過這段時間，才是正確的做法。
當(dāng)然也包括他自己。
“我知道了，謝謝夏臻哥?！崩钭詮姀娙套∽约旱挠怕惺车乃俣?。
餓得實在太狠了，他現(xiàn)在恨不得連玉米芯一起，全部吞進肚子里。
不過夏臻是好意，他必須接受。
見他果然開始小口小口吃起來，夏臻頓時對他刮目相看。
前世人到中年，清楚一件事。
一個人想成功，學(xué)歷和智商雖然重要，卻不是決定因素。
真正決定一個人能走多遠，是一個人的自制力。
同樣一件事，如果長年累月堅持下去，取得成功的機會是所有聰明人的無數(shù)倍。
道理很簡單，想做到卻很難。
就像所有人都知道少吃多動就能瘦，卻沒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到的道理一樣。
李自強在這個時候還有這樣的自制力，說明是個狠角色。
一根玉米下肚，火燒火燎的饑餓感稍微壓住了一點。
李自強望了望面前碗里的玉米，咽了一口唾沫。
夏臻沒有表示前，他不好意思伸手去拿。
“把這根也吃了。”見他這付模樣，夏臻對他的印象更加好了?！叭绻粔?，我再給你煮幾根。只是一下子吃得太飽，容易把身體撐壞?！?p> 玉米多的是，就怕吃太多會害了他。
“兩根就夠了。”李自強聽后，連忙回答。
拿起玉米，小心啃起來。
心里對夏臻的感激無以言表，只好低頭不出聲。
“接下來你有什么打算？”見他心情激蕩，夏臻故意找話題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如果相信我的話，不如以后跟著我干，只要我有一口吃的，肯定不會餓著你——”
如果說一開始他只想幫他解決眼前的困難，現(xiàn)在卻被他的品性吸引了。
一個人平時表現(xiàn)得再好，未必是他真實的一面。
只有在今天這樣的極端環(huán)境下，人的本性才會顯露無疑。
這小子懂得感恩，自制力強，如果好好培養(yǎng)一下，說不定能成為自己的得力助手。
作為穿越人士，能賺錢的機會實在太多了，他不可能事事都參與，否則再多的精力也不夠用。
如果找?guī)讉€可以信任的人，幫自己跑腿干活，那選擇的余地就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