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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3【圣母李太后】

我們是文官集團 鶯影瑩盈 3158 2022-09-24 08:57:16

  沈一貫自為官以來,前后二十年有余,

  見過皇帝的面,寥寥數(shù)次。他應(yīng)該算條件好的,有些人當(dāng)了一輩子京官,連皇帝的影都沒見過。

  而且自萬歷二十二年召為大學(xué)士以來,內(nèi)閣先四人,后三人,再兩人,到現(xiàn)在他獨自在閣。很多時候,很多事情都是他在君臣之間調(diào)停,所以常感力不從心,甚至萌生退意。

  這么些年,每每通過奏疏揭帖與皇帝交流,其實沈一貫也感覺得到,皇帝一直就像個任性的孩子。他也時常在思考這個問題:這個‘孩子’對于朝政如此怠惰,若要追溯根源,會不會跟孩提時代的教育有關(guān)?

  他自己是隆慶二年的進士,選為庶吉士,后在翰林院任編修,也做了太子經(jīng)筵講官多年。張江陵柄政那十年,他雖與之有頗多異見,但對于他苦心孤詣的教導(dǎo)皇帝,卻是十分認同。

  張江陵曾效仿成祖及仁宗皇帝,繪制天下疆域和職官書屏,立于文華殿內(nèi)。那副屏?xí)嫷檬志?,共有九幅,中間三幅繪天下疆域圖,左右各三幅,分別列文武職官姓名、貫址、出身、資歷等,每個職官均用浮貼,如有升遷改調(diào),亦可隨時更換。如此布局,其實張江陵是希望‘四方道里險易、百司職務(wù)繁局、某某官員賢否,莫逃于圣鑒之下’。但對此苦心,當(dāng)時的皇帝只報以輕輕一句——“先生費心,朕知道了。”

  直到二十四年的火災(zāi)之前,他還能見到那塊屏?xí)?p>  張江陵是按照自己心里對于圣君的理想,在教導(dǎo)皇帝,其實說來也不錯,要是當(dāng)時換做他,恐怕也會這樣。

  但,問題究竟出在哪呢?

  ~2~

  十一月十九,

  圣母李太后老娘娘的萬壽圣節(jié)。

  早幾天朱翊鈞就賜下輔臣趙志皋、沈一貫,及講官劉元稹等人,各金萬壽篆字金銀書等。

  隨后又下旨命百官及內(nèi)外命婦于武英殿朝賀萬壽圣節(jié),這是自火災(zāi)之后,四年來的頭一遭,百官及內(nèi)外命婦需進宮朝賀。

  前一日,宮中女官就在武英殿正殿內(nèi)設(shè)下御座,又在丹墀之南設(shè)香案,武英門之東設(shè)箋案。于中道東西設(shè)拜位,丹墀朝北設(shè)命婦拜位。再設(shè)司贊、司賓、內(nèi)贊等位。

  當(dāng)日,天氣尚晴,

  也襯得紫禁城異常靚麗。內(nèi)官設(shè)了儀仗在丹陛東西、丹墀東西。女官則擎執(zhí)立于御座左右,女樂陳在丹陛東西。

  百官、命婦皆著常服,命婦在武英門處等待,而百官是先于命婦入內(nèi),之后是后妃、王妃、公主及外命婦。

  命婦入殿則由司賓引導(dǎo),尚宮、尚儀詣內(nèi)奉迎。在儀式伊始,尚儀需先奏請?zhí)笊?p>  女樂開始奏《天香鳳韶》——“寶殿光輝晴天映,懸玉鉤,珍珠簾櫳,瑤觴舉時簫韶動。慶大筵,來儀鳳,昭陽玉帛齊朝貢。贊孝慈賢助仁風(fēng),歌謠正在昇平中,謹獻上齊天頌……”

  李太后頭上冠六龍三鳳,身著黃色對襟大衫、霞帔,內(nèi)里紅色鞠衣,登上鳳輦,當(dāng)樂聲起,儀仗開始移動。直至入殿升座之后,奏樂方止。

  隨后司贊唱道:“班齊?!苯又鴺仿曉倨?,又唱道,“四拜”,拜后樂止。

  司賓先引導(dǎo)王皇后進入殿上的拜位,再由內(nèi)賀與司賀同唱:“跪……”

  王皇后跪地,口中念出賀詞:“茲遇圣壽之節(jié),恭詣皇太后殿下稱賀?!?p>  “興……”隨后內(nèi)賀與司賀又唱道。王皇后念完起身,司賓引導(dǎo)其由東出歸位。

  皇后之后便是貴妃、王妃、公主,挨次進殿朝賀,同樣的流程。

  李太后笑吟吟的看了一圈,顯得十分高興:“宮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這么熱鬧了?!?p>  內(nèi)命婦朝賀之后,是外命婦朝賀。

  還是由司賓引導(dǎo)進入拜位,司賀唱:“班齊?!彪S后樂作、四拜,再由司賓引導(dǎo)班首由西陛入殿至拜位,內(nèi)賀及司賀唱“跪……”之后,班首及其他命婦皆跪。

  班首稱賀道:“茲遇圣壽之節(jié),恭詣皇太后殿下稱賀?!?p>  稱賀完畢,班首及命婦起身,隨司賓引導(dǎo)出西陛就位。

  隨后司言領(lǐng)了懿旨出丹陛之東,面朝南宣旨:“旨云圣壽之慶,與夫人等共之。”

  司賀再唱:“興……”眾命婦皆興,司言跪稱:“宣旨畢?!?p>  司賀唱:“禮畢,”內(nèi)使入內(nèi)啟奏禮畢,再有司賓引導(dǎo)眾命婦由西邊出。

  今日只是朝賀,并未宴請,

  但一整場朝賀也歷時近兩個時辰。李太后年事已高,早感疲憊,坐上了儀仗返回慈寧宮,朱翊鈞的嫡長女榮昌公主朱軒媖,則跟隨一道回了慈寧宮。

  朱軒媖下嫁駙馬都尉楊春元,已三年有余,今有孕在身。她并未隨母親回啟祥宮,而是徑直去了祖母那里。

  傍晚,朱翊鈞在慈寧宮辦家宴,慶祝母后壽辰,滿座皆妻妾子女,唯獨沒有王恭妃。

  席間,朱軒媖不免朝弟弟朱常洛多看了幾眼,十八歲,已是風(fēng)華正茂的年紀(jì),但眉宇間帶著隱隱愁緒,唯有神態(tài)還是她熟悉小時候的感覺。

  她記得小的時候,還與這個弟弟一起玩過,一個脾氣極溫和的孩子。因她是長姐,所以讓這弟弟做什么他都愿做,即便搶他的玩具他也會笑著,不會生氣。不像那個三弟,動輒就哭就去告父皇。

  她雖然經(jīng)?!圬摗@個弟弟,但也很護著他,不準(zhǔn)朱常洵那個愛哭鬼欺負。一想到朱常洵,朱軒媖又朝他看了一眼,不禁撇撇嘴,還是那等張揚的模樣,待在鄭貴妃身邊,看著老實,那眼神卻不老實,東瞧西瞧的不知心里又想算計誰。

  朱軒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想再看那討厭鬼三弟,轉(zhuǎn)而又看向朱常洛。她聽說父皇又停了他的講讀,而外廷的大臣們屢次上疏希望恢復(fù),但父皇都置之不理。她不明白父皇為何要這樣?

  其實早年的國本之爭,她年紀(jì)小,尚且懵懵懂懂,只是聽說外面的大臣們都想立這個弟弟,她那時還覺得那些老頭子大臣們真是太聰明了。她自是想讓大弟弟當(dāng)太子,這樣,往后他都會聽她的話,不想那個‘狡猾’的三弟當(dāng),他要是當(dāng)了太子,一定不會聽她的。

  但是父皇卻好像十分不愿意,她不懂,然后去問母后,為啥父皇不想大弟弟當(dāng)太子?但母后卻不讓她問,還發(fā)了老大一通脾氣……她自然不敢再多問,母后發(fā)怒的樣子,她怕極了,至今都記得。

  朱軒媖嘆息一聲,收回了目光,又看向戲臺。今日慈寧宮還搭了戲臺,有鐘鼓司在演傳奇戲。父皇特別孝順祖母,設(shè)了四齋近侍有二百余人,專門習(xí)宮戲和外戲,后來又自設(shè)玉熙宮近侍三百人,還是習(xí)宮戲和外戲。

  宮中的戲就是打稻戲、過錦戲和水傀儡戲,這些戲年年都差不多,她都看膩了。還是喜歡看外戲,最近有好些新編的戲文,不知哪時宮里才會搬演?

  此時臺上演的是《鸞鎞記》,雖不是最新,但朱軒媖還是滿意。方才她聽駙馬說,這出戲最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借賈島以發(fā)二十余年公車(科舉)之苦。她才不這么認為,她覺得是作者故意讓大才子溫庭筠有才而淪落,魚玄機有才色而飄零,真真讓人一開始就揪著心,為什么有情人不能一開始成眷屬呢?

  朱軒媖漸漸入戲,無意間又瞟到朱常洛,接過再次分神。朱常洛同樣看得專注,手還隨著曲子輕輕合著拍子,朱軒媖不禁莞爾,看來弟弟也很喜歡這出嘛,就是不知道他會不會也跟駙馬想的一樣,還是跟她想的那般?有情人為何不能一開始就成眷屬?

  她又瞧了瞧祖母,卻被祖母發(fā)現(xiàn)了,李太后則笑吟吟的看著她:“軒媖來,來祖母這里?!?p>  朱軒媖起身去李太后御榻前,宮女都小心翼翼伺候,隨后便挨著李太后坐在御榻上。

  李太后看著她,伸出手抿了抿她耳邊一縷碎發(fā),又幫她正了正九翟冠,然后才笑著問她,“軒媖,累了嗎?”

  朱軒媖燦然道:“不累,精神著呢。”

  “呵呵,”李太后一樂,“嗯,看來是不錯。你母后啊,成天就擔(dān)心你,怕你吃不好,睡不好,磕著碰著什么的。哀家就跟她說,不用擔(dān)心你,不要軒媖沒啥事,你倒焦慮的病倒了。”

  “真的沒事呢,兒臣現(xiàn)在五個月,覺得吃什么都香,而且一沾枕頭就睡,吃得下睡的香,自然就好?!?p>  “看來是過了最難受的那陣兒,只要過去了就好。不過,哀家還是要叮囑你,不要放開了什么都吃,平時也要多走動走動,到了生的時候才不會難受?!?p>  “是,兒臣記住了,”朱軒媖笑瞇瞇的答應(yīng)下來。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心中的疑問,便欠過身去悄悄問道,“祖母,恭妃娘娘……怎么沒看見???”

  李太后神色自若,依然笑吟吟的模樣,只是眼里有些許詫異,她輕輕搖了搖頭,并沒有立即回答她。

  朱軒媖知趣,眼神又看向李太后手上的橘子。她伸手接過替她剝好的橘子,撕一牙放在嘴里嘗,“嗯,這福橘真甜,祖母,您也嘗嘗?”

  李太后笑著搖頭:“哀家可不吃,嫌酸。”隨后又道:“祖母累了,軒媖,你賠祖母一起回寢宮吧,今日你就跟祖母一起,明日再到你母后那里?!?p>  “好,”朱軒媖爽快答應(yīng)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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