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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文官集團(tuán)

083【孫隆的為難】

我們是文官集團(tuán) 鶯影瑩盈 3034 2022-10-14 09:19:36

  孫隆年過七旬,倒還沒到眼花走不了路的地步。

  他一見干兒子慌里慌張跑來,又半天說不完整一句話,氣的他恨不得罵上幾句,但忍了忍還是咽了回去。

  他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妙,就像今晨被噩夢驚醒之后,就再也無法入睡,老覺得心跳得厲害,就像有什么大事要發(fā)生。

  “爺爺,咱快逃吧!”

  孫隆陰沉著臉,在極力忍著:“到底出了什么事?”

  “暴,暴民,他們把稅官都給……給……殺了!現(xiàn)在,正奔織染局來了?!?p>  “什么!”孫隆一聽臉色頓時大變。他立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武昌?”

  “暴民??!爺爺爺爺,您快想辦法!”干兒子幾乎哭了出來。

  “你哭個屁!”孫隆真想狠狠錘他一頓,但此時已無暇顧及其他?!稗k法……什么辦法能……”他努力思考,腦子瞬間就閃過無數(shù)想法,卻又立馬給否定。

  “哎呀,有了!”忽然他又大叫一聲,迅速問干兒子,“隔壁,隔壁是誰家?”

  “隔壁?”干兒子一愣,“??!申申申……”瞬間眼里迸出光彩?!笆巧晗喙?,申相公家!爺爺,咱們?nèi)ド晗喙抢?,他一定會救咱們!?p>  “還愣著干什么?扶我起來?。 睂O隆吼道。

  一炷香后,孫隆一身狼狽,跌落在隔壁院子的花叢里,正是離墻不遠(yuǎn)的地方。腳下連鞋都掉了一只,他只覺得此刻就像喪家之犬,而且半條命都被閻王爺都收了去。

  申家早聽到動靜,沒過多久,申時行就在眾人簇?fù)硐乱糙s來墻根,“孫東瀛,孫司禮?”他上前一把扶住他,“你,發(fā)生何事?怎的坐在地上?”

  孫隆漸漸從黑暗中抬起頭來,可是明亮的火把刺得他幾乎睜不開眼,“你……”

  “來來來,快扶他起來,”申時行急忙叫下人將孫隆攙扶起來,“找把椅子來,讓孫司禮先坐下?!?p>  然后又對孫隆道:“東瀛莫急,有什么進(jìn)了屋再說,現(xiàn)在先將就一下?!?p>  孫隆只得有氣無力地點點頭。

  很快他被抬進(jìn)了屋里安頓,隨后申時行再來看望,又問起發(fā)生何事,干兒子將事情經(jīng)過講了一遍。

  申時行不禁皺起眉頭:“孫東瀛,這么大的事,恐怕要先報太守朱燮元,你派人去通知了嗎?”

  孫隆搖搖頭:“還未,方才走的急?!?p>  “那這樣吧,”申時行忙道,“我手寫一封信函,讓管家這就送去?!?p>  “發(fā)生這么大的事,他需調(diào)兵鎮(zhèn)壓才行,免得蘇州再遭武昌之害。”

  申時行道:“嗯,信中我會交代?!?p>  “那先謝過申公?!睂O隆感激道。

  蘇州衛(wèi)就駐在蘇州城中,知府可以調(diào)動。不過半個時辰,管家已經(jīng)返回,臉色并不好看,“小的已將信交予朱太守,并且表明來意,可是……”

  孫隆與申時行都看著他。

  “可還是卻被朱太守一口回絕?!?p>  “不同意?”孫隆很是想不通,“他怎么說的?為何不同意調(diào)兵?”

  管家回道:“太守說駐軍本是為抵御外寇,在騷亂之初他沒及時派出駐軍阻止,是他為官失職,但事已至此,此時再派出駐軍,勢必造成更多平民傷亡,只會害上加害?!?p>  “哼!”孫隆氣得不行,本已平息的情緒又激動起來,“他朱燮元簡直混賬!什么叫騷亂之初沒及時派軍?我看是他故意不派!”

  申時行連忙安慰道:“以我看,亂民并非一群烏合之眾,聽回來報信的家丁說,他們?nèi)盒腥褐?,以扇為號,說明有組織。而且尋你手下的稅官,把他們從住所一個個揪出來,目標(biāo)十分明確,這不可能事先毫無計劃。朱燮元一開始或許沒料到,但今天是第二天,情況似乎沒有變的太糟,他也可能有自己的權(quán)衡?!?p>  “哼!”孫隆連連冷笑,“那么一大群人,一開始就在他眼皮子底下行動,他會沒想到?他就是失職!我甚至懷疑他故意放縱亂民鬧事。”

  “也不能這么說……”申時行語氣頓了頓,“東瀛不必太過氣憤,恕我直言,你眼下需要想想這事之后,你該怎么辦。當(dāng)然目前在我這里,你大可放心就是?!?p>  孫隆一時語噎,很快就像泄了氣的球,“以后……哎……”申時行說的婉轉(zhuǎn),他豈有聽不出來的?這么多年,在江南經(jīng)營的名聲,僅一場民變就土崩瓦解,真正是晚節(jié)不保。

  申時行又道:“他們沒有選擇去西城,而就在東南半城,說明領(lǐng)導(dǎo)者頭腦清醒,看得清形勢,又或者背后有人指點?!?p>  孫隆因慌亂而沒來得及細(xì)思,此時平靜下來再想,果然有許多‘破綻’,“申相的意思,有人在暗中替他們出謀劃策?是什么人,朱燮元還是曹……”

  申時行搖了搖頭:“未必,不過我看有一點可以肯定?!?p>  “什么?”

  申時行看著孫隆,一笑:“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就算不針對你,也是針對你的稅收新政。因為你的出爾反爾,很可能就是今天民變的因。你將來再替皇上征稅,恐怕兩頭都不會好。蘇州府,同臨清、武昌不一樣,蘇州衛(wèi)就在城中,而且知府可以調(diào)動?!?p>  孫隆暗暗嘆氣,他何嘗不知稅政不得人心,但他孫隆卻不能不聽皇上的話。在外人面前,他一時風(fēng)光受人敬仰,但在主子面前,奴就是奴,到死都是皇家的奴。

  “申公這番話,我明白……”

  “能明白就好,他們,把你孫隆趕出蘇州,在這一點上,大家都是目標(biāo)一致。所以,東瀛不防考慮一下,暫時離開蘇州,先到別處避避風(fēng)頭。”

  “多謝申公提醒,我本也打算等事態(tài)稍稍平息就去杭州,不再回蘇州了?!?p>  “你有打算就好?!?p>  ~2~

  這一天,充滿了血腥與暴力。

  葛成從沒想過,人竟能如此殘暴與脆弱。一個人或許沒有這樣的力量,但他們是一群人,縱然一開始就千叮嚀萬囑咐……

  從最初的震驚,到現(xiàn)在的麻木,見怪不怪,其實只用了一天,或者更短的時間。

  葛成從腰間抽出手摺,再翻開看看,里面已經(jīng)用黑筆劃掉了很多名字,劃掉一個,就代表著這名字的人,已經(jīng)受到了他們的懲罰,他們代老天爺懲罰。

  葛成一遍一遍的提醒自己,就像開始他帶著起事的兄弟們一起念誓言——稅官肆虐,民不勘命,今日之事,為朝廷除民害也……

  “今日之事,為朝廷除民害也,若因以為利,則天下其孰能說之!”

  ~3~

  白天的混亂漸漸歸于平靜,

  古老的姑蘇城又恢復(fù)了往常的樣子。棋盤一樣的巷子,枕著橫平豎直的小河,即便夜里,城里依然有星點的燈火,就像棋盤上落下的一枚枚棋子。

  只是安靜的街巷中,依然有馬蹄聲傳來,大半夜還縱馬馳騁的人,除了官府沒別的可能。那正是知府朱燮元同其屬僚,才從巡撫衙門歸來。

  曹時聘與朱燮元兩個人密談了許久,末了,朱燮元也承認(rèn),官府的確暗中支持了蘇州機戶罷織,進(jìn)入六月之后,又故意‘不作為’而任由事態(tài)漸漸發(fā)酵。

  他的目的很明確,趕走孫隆。盡管官府選擇‘不作為’,但事態(tài)最終會發(fā)展成什么樣子,朱燮元心里沒底。萬一失控,蘇州將步武昌后塵,而對于整個蘇州,其賴以為生的絲織業(yè)將受重創(chuàng)。若是出兵剿滅,說不定會變得更糟糕。

  是剿是撫,全在他閃念間。當(dāng)然還是希望和平解決,但這要看葛成的態(tài)度……

  回到知府衙門,朱燮元沒有去歇息,而是來到后堂的書房,又把屬僚一起叫到書房里,繼續(xù)密談。

  “葛成手里那手摺,查到了嗎?是誰提供給他的?”

  “目前還沒有,不過……”推官說話猶疑了一下。

  朱燮元盯著他,淡淡問道:“不過什么?”

  推官笑了笑:“最早那份雖然沒有查到是誰提供的,但葛成目前手里的,我敢斷定,并非最早那份?!?p>  “還有最早的?”朱燮元有些驚訝,“他現(xiàn)在手里這份,又多了誰在上面?”

  “具體有誰,下官不知,只是聽說有城里某個致仕的紳士,曾有本地鄉(xiāng)賢先后上疏十幾道舉薦其復(fù)出,至今石沉大海。呃……還與申家是姻親?!?p>  朱燮元哼了一聲:“懶得猜了,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好了,先不討論手摺問題,就說葛成這人信的過嗎?他能約束手下?”

  “據(jù)哨探回報,葛成在織工里頗有威信,今日他們的人,燒了幾個稅官的府邸,人嘛,都被逮了,群毆了一頓,估計也沒命了。但除此,目前還沒有趁火打劫的,可見還是約束了手下人?!?p>  “孫東瀛呢?”

  “孫司禮既然都逃到了申公家里躲避,應(yīng)該沒有大問題吧?!?p>  “好吧,反正今天已經(jīng)這樣了,咱們也無需操心他?!?p>  “那,明天呢?”

  “明天,我想明天這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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