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內(nèi)閣大員當中,肯定是有人有種的。
不過,方從哲苦口婆心勸導之下,還是把朱常洛的圣旨,傳達了下去。
這一下子,就好像是往茅坑里丟了一塊石頭,瞬間,朝堂就炸了。
像陸澄源那樣持反對意見的,其實算得上是理智的。
大部分人,實際上跟朱三俊是同一態(tài)度的。
就算是徐光啟刻意低調(diào),一個工部下屬司衙,火學司那么大規(guī)模,無法不吸引目光啊。
朱常洛在遼東經(jīng)略換人上,還有動用錦衣衛(wèi)收拾鄭氏外戚上,動作實在太快,導致言官還未發(fā)揮出來,差不多就把事兒干了。
這一次,皇帝私下里搞這么大動作,而且是沒有特別的明確目的,一問就是含混其詞,皇帝這是想要干什么?
發(fā)展火器,搞什么算數(shù)之類的玩意,治國安邦,拿個算盤就能弄好了?
這分明就是旁支末學,歪門邪道!這根嘉靖帝深居宮中,修道煉丹有什么區(qū)別?
古圣先賢之道,才是強國之本!
火學司,洪水猛獸,妖魔!應投之于水火之中!
朱常洛再接到的折子,已經(jīng)變味了。
雖然大部分的折子,沒敢指名道姓批評皇帝,卻是含沙射影,把所有事情扣在內(nèi)閣頭上,大肆攻擊,實則矛頭直指朱常洛這個始作俑者。
朱常洛沒想到的是,他輕易壓制住了內(nèi)閣,卻是無法壓制住洶涌的言官。
留中!
這是皇帝的權力,把所有奏折一律發(fā)回內(nèi)閣。怎么處理,到了檢驗你們能力的時候了。
高官厚祿,養(yǎng)你們內(nèi)閣是干什么的?不就是為了擋槍的么?
朱常洛以為,讓內(nèi)閣和朝臣火拼一段時間,大家看到?jīng)]什么用,事情慢慢就會冷卻下來。
可出乎朱常洛的意料,事情不但沒有降溫,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京師周邊的地方官員,都參與到事情的討論當中,紛紛上陳,言明火學司設立之弊,恐流毒千古,禍在千秋。
朱常洛可以不看折子,但他擋不住方從哲的匯報請示啊。
面對洶涌的輿情,朱常洛不得不謹慎面對起來。
仔細分析鋪天蓋地的罵聲,分類甄別一下,朱常洛發(fā)現(xiàn),這其中,有朱三俊為代表的圣賢說一流,就認為火學司是不入流的東西,就不該搞。
還有的一部分人,其用心就不是那么簡單的了。
這些人,是有組織,有預謀,一個團隊中你方唱罷我登場,分工明確,目的清晰,就是不讓火學司上馬。
別忘了,朱常洛可是歷史系博士生,對大明歷史了解頗深,他讓內(nèi)閣把折子再搬回到他那里,從二百多封奏折里分門別類,將那些專門為了罵而罵的先剔除出去。留下了針對火學司裁撤,思維縝密,論點清晰,一看就是非要達到目的不可的折子。
折子主人的信息,被朱常洛羅列出來,都不用分析,朱常洛的腦海中,浮現(xiàn)出了三個字。
東林派!
朱常洛眉頭緊鎖,牙花子都有種要咬碎的感覺。
歷史上,東林派一直以正義和公理的化身身份出現(xiàn)的。
可仔細研究過歷史的人都知道,東林派的人,是有為情操不惜殉道的理想主義者,也有混入其中,打著道義的旗號,為自己謀私利的人。
楊漣,還有即將返京的鄒元標,都是東林派的人。
力主裁撤火學司的團隊操作者,是以工部主事陸澄源為首的東林派一系,其目的,就是防止火學司壯大,將工部權力分走,進而影響到掌控工部的東林派原有的既得利益。
分析完畢,朱常洛再次將所有奏折留中。而且告訴方從哲,有關于火學司的事情,不必再報,內(nèi)閣全權處理就行了。
本來內(nèi)閣就是給朱常洛擋槍的,朱常洛下了這個命令,內(nèi)閣那里,就更熱鬧了。
過不幾日,方從哲再次找到朱常洛,這一次,不是為了火學司,而是向皇帝報告,有三名內(nèi)閣大員,托病請求修養(yǎng)。
朱常洛連問都沒有問情況,直接批復,三名內(nèi)閣大員為大明江山社稷嘔心瀝血,以致身體羸病,念及三位內(nèi)閣大員勞苦功高,朕實不忍再累老臣。
賞賜三位內(nèi)閣大員金銀無數(shù),出圣旨表彰大員們一生忠貞,御筆題字以彰德行,大張旗鼓護送大員們榮歸故里。
托病修養(yǎng)不是么?算了吧,直接滾蛋,回家養(yǎng)老去吧。
朱常洛趕走了幾個內(nèi)閣大員之余,也做好了全面反擊的準備。
接下來的幾天,朱常洛非但不看折子,連上朝都不上朝了。
馬上,就有十余朝臣,跪在乾清門外,請求皇帝接見,見不到皇帝,就長跪不起了。
朱常洛沒有挑戰(zhàn)自己的耐心,直接讓錦衣衛(wèi)動手,一人賞四十廷杖。
打人,是不對的,不打,是不行的。
朱常洛沒想著一頓打就能讓大臣們屈服,可讓他沒想到的是,打完人之后,上折子的人明顯少了,慢慢的,竟然沒人再上了。
這讓朱常洛心生警覺,他知道,大明的文官,可不是什么信男善女,斗一半偃旗息鼓了,那不是大明文官的風格。
保不齊,這幫家伙又在憋什么壞心眼呢。
沒等朱常洛狐疑多久,一件極其惡心的事情,報到了朱常洛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