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卿，都平身吧?！?p> 朱常洛說了一句，站起身來。
魏忠賢趕緊跑過來，攙住了朱常洛的胳膊。
“葉閣老，本朝是如何對待開設賭場的？”朱常洛淡淡問道。
葉向高拱手道：“回陛下，本朝自太祖武皇帝伊始，就認為賭博荒廢人的神智，以致人丁不事生產(chǎn)，白白浪費光陰。因此，自洪武年間，就嚴厲打擊賭博等一系列不良之事?！?p> 朱常洛一笑，道：“朕聽聞東廠匯報，說有人冒充東廠錦衣衛(wèi)在此賭博。朕驚詫萬分，大明自太祖所禁之事，怎么在朕這里出現(xiàn)？一番探查之下，發(fā)現(xiàn)開設賭場，小事爾，給賭場背后撐腰的，才是朕觸目驚心的?！?p> 魏忠賢心里總算落了一塊石頭，就看今晚這架勢，真的什么都查，他也跑不了。一層層扒下去，牽出蘿卜帶出泥，錦衣衛(wèi)干的事情，沒準被扒個底兒掉。
朱常洛這么一說，東廠就成了首告，有了皇上加持，也就沒人查了。
看來，皇上還是心疼奴才的。
鄒元標一看地上跪著的人，一瘸一拐出來，點指著劉錦萃喝道：“你們京衛(wèi)指揮使司，是不是這家賭場的幕后指使？”
劉錦萃平常仗著京衛(wèi)指揮使司罩著，從來都是對別人大呼小叫，然而，今晚來的，可都是大明頂尖權(quán)力層的人物，別說是他劉錦萃了，就是都指揮使張良棟來了，也是白給啊。
“卑下，卑下……”劉錦萃嚇得幾乎肝膽俱碎，能張嘴蹦出幾個字來，已經(jīng)算是很不錯的了。
朱常洛皺著眉頭說道：“鄒老，先不要發(fā)火。朕把眾卿叫到這里來，就是想讓大家看看，朕掌管的大明江山，到底怎么樣了。這還是在朕的眼皮底下，天子腳下！就有此等污穢之地！”
說到這里，朱常洛轉(zhuǎn)身面向了沈光祚：“朕在這里小賭幾把，被算計了所有錢財，跟莊家理論，說要報官了，結(jié)果，一個小小賭場莊家，就敢跟朕叫囂，京城里，敢管他的官，還沒生出來呢。朕問你，如果沒有朕在這里，你敢管還是不敢管？”
沈光祚就感覺頭皮發(fā)麻，后脊梁的汗水成股往下流淌。
這問題可不好回答啊，說敢管，賭場什么背景他不知道么？說不敢管，那他職責范圍內(nèi)的事情，不敢管是什么性質(zhì)的問題？
鄒元標走了出來，跪倒在地道：“陛下，也不必為難沈府尹了，老臣覺得，非但沈府尹不敢管，就是刑部，也未必就敢管。老臣不是推諉責任，這京衛(wèi)指揮使司，隸屬于陛下直轄，誠如他人所言，敢管他的官，還未出生呢?！?p> 朱常洛打個哈哈，冷笑道：“鄒閣老啊，也就你敢這么說，其他人，都怕得罪人啊。發(fā)生這樣令人震驚，令人心痛的事情，朕也難辭其咎，對不對？”
饒是鄒元標這樣的鐵漢，也不敢輕易回答朱常洛。
沉吟一會兒，鄒元標一咬牙跪倒在地道：“陛下，老臣以為，人人難辭其咎。”
朱常洛上前，將鄒元標攙扶起來，撣了撣鄒元標的衣襟，嘆道：“上天賜朕以鄒閣老，若天賜魏征與唐太宗，何其幸也。葉向高，鄒元標，聽旨?！?p> “老臣在?！比~向高鄒元標齊齊躬身跪地領(lǐng)旨。
“馬上集六部九卿精干人手，覆蓋全京師，訪查賭場，煙花之地。發(fā)現(xiàn)一處，查封一處。上溯追查污穢之地幕后保護之人，無論牽扯到任何人，任何部門，哪怕是皇親國戚，都要緝拿歸案。”
“凡涉事三品以上官員，著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組成三司會審，有一個算一個，查明后依律嚴懲不貸?！?p> “京衛(wèi)指揮使司，五城兵馬，原地待命。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敢出營房，就地格殺。京城日常防衛(wèi)，由順天府抽調(diào)府下完成，行宵禁，大力盤查，發(fā)現(xiàn)可疑人等，一律拿下嚴加審問。”
“所有行動，務必有東廠錦衣衛(wèi)隨行，東廠只負責監(jiān)督，具體執(zhí)行，由相關(guān)職司完成?！?p> “老臣遵旨。”
葉向高鄒元標起身，馬上下命令，六部九卿的精干人手，馬上帶領(lǐng)刑部，順天府一應人手，如蜂巢出動一般，撲向了京城的各個角落。
朱常洛一掃眼，看了魏忠賢一下。
魏忠賢明白，趕緊叫來田爾耕，幾乎是咬著耳朵吩咐道：“馬上把咱們罩著的賭場的人全撤了，告訴他們，今晚碰到任何人嚴查，都不得亮身份抗命，一切，等過了風頭再說。如有敢違反的，家法伺候?！?p> 朱常洛起身離去，邊走邊說道：“讓英國公張惟賢，進宮面朕。”
回到皇宮，朱常洛吩咐王安：“去，讓孫承宗帶著將官司那幾個學員，來見朕?！?p> 稍等了一會兒，英國公張惟賢進宮見了朱常洛。
“張愛卿，可知朕為什么找你？”
張惟賢五體投地，將腦袋埋在雙臂中說道：“臣知道，京衛(wèi)指揮使司出了事情，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京衛(wèi)指揮使司都指揮使張良棟，是你什么人？”
“是臣的遠侄?！?p> 朱常洛想了一會兒，嘆道：“算了，朕給你一個面子，寫道手諭，你去京衛(wèi)指揮使司，將張良棟領(lǐng)回家吧。”
張惟賢渾身一顫，知道朱常洛這是將張良棟一擼到底了。
更重要的是，朱常洛的那一聲嘆息，說明他已經(jīng)不在信任自己了。
這能怪誰呢？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朱常洛讓他領(lǐng)人，已經(jīng)是法外開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