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宅邸,后院,西偏房中。
秦可卿端坐于銅鏡前,在丫鬟瑞珠的侍候下,正對鏡貼花鈿。
而此時,一個年約十歲,眉目清秀、粉面朱唇的少年,不知何時悄悄立于閨房門口,正對著秦可卿的背后,雙目炯炯地盯著那體態(tài)婀娜、朱顏粉面的妙齡女郎。
少年從秦可卿綽約裊娜的粉背上移開,又將注意力投入到梳妝臺上的銅鏡中。
只見銅鏡之中,女子唇不點而紅,眉不畫而翠,那清理無端的臉頰上,白皙如玉,香腮勝雪。
“咕咚……”
突然一個不和諧的吞咽口水聲,在這閨房中響起。
正全神貫注篦頭的瑞珠,登時被這聲音驚嚇了一下,手不禁微微抖了下。
秦可卿察覺到瑞珠的微妙舉動,因問道:“怎么了?”
適才秦可卿正思緒飄渺,腦海中一直在回想著剛剛在巷道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她怎么也沒想到,那個清雋俊朗的少年,竟然是榮國府的人。
“沒什么,姑娘這滿頭青絲真讓人羨慕?!比鹬橥低悼戳艘谎凵倌?,并未告知實情。
秦可卿也沒深究,但突然間從銅鏡中看到了少年的模樣。
“鐘兒,你何時進來的?”秦可卿忙回過頭來,梨渦淺笑,如牡丹綻放。
這位少年正是秦業(yè)的親生兒子,也是秦可卿的弟弟。
秦鐘抿了抿殷紅的嘴唇,怯懦道:“剛……剛進來,我看姐姐正在梳妝,就沒敢打擾?!?p> “一家人,有什么打擾不打擾的?!鼻乜汕漪嫒黄鹕恚瑏碇翀A桌前,為秦鐘沏了一杯茶。
秦鐘忙雙手接過,在秦可卿脫手的剎那,還佯裝不小心地輕輕觸碰了人家纖細(xì)滑膩的指尖。
頓時一股別樣的感覺,襲遍全身,秦鐘一時間覺得有些飄飄然,如坐云端。
秦可卿狐疑地看了一眼呆立原地的秦鐘,發(fā)現(xiàn)他此時面頰泛紅,氣息微促。
“鐘兒,你身子不舒服么?”秦可卿柔聲問道,對于這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弟弟,她還是極其愛護的,只不過秦鐘平素怯怯羞羞的,難以溝通。
瑞珠走了過來,心中有所明悟,于是問道:“鐘大爺,聽說榮國府的二爺來了,與你年齡相仿,正在花廳跟老爺敘話,你何不過去看看?”
“我……我不喜歡見外人?!鼻冂姷皖^看著腳尖,木訥了半天,才吐出幾個字。
言罷,又看了秦可卿幾眼,然后頭也不回地小跑出去。
瑞珠眼看秦鐘消失在門口,這才對秦可卿說道:“姑娘,咱們這位鐘大爺,性子過于怯弱,而且我發(fā)現(xiàn),他看你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對勁?!?p> “有什么不對勁?”秦可卿隨意問了一句。
瑞珠想了想,道:“他剛才一直盯著你的背影,還咽了咽口水,那情景,就似是要吃了你?!?p> “吃了我?”秦可卿黛眉一凝,美眸恍然,旋即又想到那種可能,但又覺得有點匪夷所思,頓時又拋之腦后。
——
前院花廳中。
秦業(yè)突然看到正飲酒沉思的梅景行,心中一動,忙對賈瑛試探問道:“依賢侄而言,如此荒廢時光,確實不妥。那令尊是否有另聘西席之意?”
魚兒上鉤了。
賈瑛內(nèi)心一笑,旋即苦笑道:“家父也曾提及此事,只是千金易得,良師難覓?!?p> 話音甫落,秦業(yè)便笑道:“賢侄苦苦尋找的良師,不就近在眼前么?”
說著視線停留在梅景行的身上,補充道:“景行兄,三十四歲便賜進士出身,后又選庶吉士,散館授編修,遷侍講學(xué)士,又曾任云南、浙江鄉(xiāng)試正考官等。可以說大半生都在撰文治學(xué)和科舉之道上,人稱‘梅翰林’?!?p> 賈瑛聽完,當(dāng)即神情微妙,倒不是被這一連串的光輝履歷給震驚了,而是聽到了“梅翰林”三個字。
難道這個梅翰林,就是原著中的梅翰林?
在原著中,梅翰林之子曾與薛寶琴有婚約在身,但最終是否真正嫁入梅家,卻不得而知了。
對于這個薛寶琴,賈瑛在前世時一直覺得此女的出現(xiàn)很突兀,據(jù)說長得十分美貌,其姿容猶在金陵十二釵之上。
若說薛寶釵的身份,同樣出身于四大家族中的薛家,按照籍貫來說,亦是金陵省人氏,為何偏偏沒有位列金釵榜呢?
當(dāng)然有種說法是金陵十二釵不僅要求是金陵省人氏,還必須是能入“薄命司”方可。
而那薛寶琴出身富貴,婚姻美滿,命運兩濟,而金陵十二釵都是“薄命司”中的女子,寶琴顯然并不屬于“薄命司”,故不在金陵十二釵之?dāng)?shù)。
但賈瑛此時卻有種好奇心作祟的感覺,暗暗想道:“這薛寶琴雖然不是金釵系列的人物,但眼下十二金釵中,李紈、王熙鳳及巧姐,至少這三位自己是無緣了。那再加幾個補位金釵不過分吧?再怎么說也得湊齊十二金釵之?dāng)?shù)吧,那就從薛寶琴開始吧,嗯,她就算姑且補位了巧姐的位子吧!”
一念至此,賈瑛頓時對拜師梅翰林的想法更加堅定了一些,畢竟只有探探梅家的虛實,方能再次截胡。
花廳中,秦業(yè)介紹了梅景行的光輝履歷后,便密切注意賈瑛的反應(yīng)。
同時,梅景行也夾了一筷子菜,有意無意將目光從賈瑛身上掠過。
秦業(yè)眼見賈瑛怔怔發(fā)呆,忍不住再次發(fā)問道:“賢侄,你覺得景行兄為良師如何?”
聞言,賈瑛這才回過神來,忙故意裝出狂喜的神情,赫然起身,直接朝梅景行拜道:“若梅先生不棄,敬請先生教我?!?p> 梅景行眼中的閃過一抹異色,旋即擺手道:“在下乃獲罪之身,眼下又只是區(qū)區(qū)一河工,哪能忝為人師?二爺?shù)暮靡?,梅某心領(lǐng)了。”
秦業(yè)一聽,頓時有些為之著急,忙勸道:“景行兄,自新皇登基后,早已大赦天下,你哪里還稱得上‘獲罪之身’?”
“你眼下雖為河工,但只是為了謀生而已,況且朝廷自始至終并從未革了你的功名,為何不能教書?”
梅景行靜靜地聽著,神情上仍是有些疑慮,卻實在是不好開口。
賈瑛察言觀色,又細(xì)想思索,終有所明悟,于是笑道:“梅先生,家父對先生的學(xué)問和人品都非常仰慕,若能聘先生為西席,家父想必是拍手稱快的?!?p> 又頓了頓,語氣堅定地說道:“我對梅先生也很敬仰,只要先生欣然同意,我定當(dāng)極力促成此事?!?p> 說到此處,又轉(zhuǎn)頭對秦業(yè)說道:“我聽說令郎與小侄年齡相仿,也正是修習(xí)舉業(yè)之年,不若一同拜梅先生為師,如此小侄還有個伴,互相督促進益?!?p> “當(dāng)然令郎的那份束脩,小侄也一并出了,就當(dāng)是世伯給小侄推薦良師的謝禮了?!辟Z瑛說完,便微笑著看著秦業(yè)和梅景行。
?。ㄐ抻啎r間:2022-11-26 11:43: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