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若螞蟥的李不二扒在面具人的頭部,雙手從耳邊摳住了面具人面頰上的面具的邊緣。
面具上驚悚的表情扭曲,脖頸間青筋勃起。
面具人面龐之上那副面具就像是被用強力膠一般粘在臉上,有一種強大的沾連感。
但隨著李不二的不斷發(fā)力,最終那副面具猛然間從面具人的臉頰上扯著皮肉脫落,帶著如同加熱芝士一般拉絲的線條。
只不過,這拉絲的線條是灰色的。
在慣性的作用下,李不二從空中摔落在地上翻滾了一圈之后,四肢著地抬頭看向那個身形扭曲的面具人。
左側(cè)臉頰上的眼睛眨動一下,臉上的面具此時是一副癲狂的表情。
隨著面具人的面具被撕下來,周圍的黑色像是逆流的潮水一般收縮,一時間竟然形成一股濃郁的黑霧。
黑霧重新纏繞在面具人的臉上,片刻間形成一副撕掉了皮肉的普通的面龐。
隱約中能看出,這是一張很普通的面龐,蒜頭鼻,淡色的眉毛,單眼皮,厚嘴唇,下巴上還有沒有刮干凈有些唏噓的胡渣,正如我們每個人擦肩而過的路人一般。
似乎裸露面龐對于面具人來說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情,他第一時間用彎曲而詭長的右手捂住了面龐,揮舞另一只手臂臂的同時開始后退,周身的面具上同時流轉(zhuǎn)出了驚恐而畏懼的神態(tài)。
巨大而消瘦的身軀數(shù)步后退,蜷縮在了墻角,隨后刺耳悲鳴聲傳來,“嗚···嗚····”
這種夾雜著吸氣聲的哭泣聲,讓從一開始就呆滯一旁蘇恩難受極了,感覺就像是心臟被一只手攥住一般,一口氣呼不出去也喘不上來。
“對不起······?!碧K恩伸出手又縮回,非常白癡的對不遠處蜷縮的面具人說出了這么一句話。
聽到蘇恩話語,李不二緩緩轉(zhuǎn)過身,用飄忽的聲調(diào),眼神帶著些許嘲諷的意味說道,“他只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樣了······”
“你怎么知道。”或許是出于一個作者的職業(yè)病,蘇恩下意識的問道。
聒噪的哭泣繼續(xù),李不二臉頰上的眼睛眨了眨,用尖銳的聲音嬉笑道,“整天裝模作樣的,能不難受么,假裝成這個,假裝成那個,能不難受嗎?;钤摚≌媸腔钤?!自己的樣子都能忘了!真是活該!”
“可是······”蘇恩頓了頓后說道,“每個人不都是帶著各式各樣的面具在這個世界上生存的嗎?”
面具上笑容蜿蜒到耳根,李不二彎著象征眼眸的線條,獰笑著說道,
“捕獵的時候獅子也會裝作無害,恐懼的時候竹節(jié)蟲也會裝作是木頭,蒼鷹還會假裝在空中盤旋,狗受到驚嚇的時候都會豎起尾巴,面具從來都只是手段而不是方式,你要是覺得你假裝什么就是什么,那你可真傻啊?!?p> 本來內(nèi)心還充滿了憂愁哀傷的情緒,蘇恩下意識的后退了一步。
“這個世界就是這樣,囂張了會挨打,單純了會被欺騙,愚蠢了會被玩弄,懦弱了會被欺凌,你就是個撲街的寫手,我說你改變得了嗎?”李不二像是被面具操控一般,用一種詭異的腔調(diào)說道。
“我只要寫,只要用心寫,【他們】總會感受到,總會明白不該是這樣的。”蘇恩有些倔強的強調(diào)。
“怎樣的?”李不二嗤笑道。
“反正不是這樣的?!碧K恩說道。
“可這樣會痛苦,不這樣也會痛苦。”
面具的嘴部張開,李不二的聲音從漆黑的孔洞中傳來,
“人活著啊是不會好的,會一直痛苦,一直痛苦。從來到這個世界開始就會一直痛苦,以為自己堅持就會好的,以為換個地方就會好的,以為重新開始就會好的·····
好個屁啊,總是會一直痛苦···人生就是一個沼澤,來到這里就會沉淪其中,家室、學(xué)業(yè)、工作、生活、人際關(guān)系······又有哪個人真的明白自己是怎么樣的?”
拿著屬于面具人的面具,李不二慢慢逼近。
看著李不二臉頰上面具的表情不斷的流轉(zhuǎn),蘇恩一捏緊拳頭說道,“或許痛苦,可這樣是不對的,生命的意義不該是這樣的,這樣不對的!”
“你把我的面具還給我!”突然間,面具人身上數(shù)十張面具突然爆發(fā)出哀嚎,朝著李不二喊道。
同時,失去臉部面具的面具人,頭顱低垂,四肢低垂,以極快的速度從墻角沖了出來。
如四腳蜘蛛一般的身軀,撞擊在了李不二的身上,抽動的四肢在狹窄逼仄的空間里舞動,隨即將李不二定在了地板上。
與此同時,位于李不二左側(cè)面頰上的眼睛再次眨動,身形消失。
密密麻麻的玻璃碎片中再次浮現(xiàn)李不二的的身影,緊接著無數(shù)的手臂從碎片中伸出出,一如隨風(fēng)搖動的草。
四面八方的手撕扯向面具人的肢體,甚至有七八只手因為距離不夠的緣故,竟然抓起地上的玻璃碎片拋向面具人。
李不二戲謔的聲音隨即傳來。
“老子也是精神病啊,那就看看誰瘋的更厲害一些吧。”
面具人周遭的手臂同時發(fā)力,破碎鏡片中伸出了手臂,奮力的抓住了一張張面具人的面具。
設(shè)定,是初始的定義。
七年來,李不二無數(shù)次的否認(rèn),但又在恐懼下某種程度上無數(shù)次的承認(rèn)。
與面具人相比,李不二有著最為可怖的幻覺。
下一秒,隨著手臂的一同撕扯,密密麻麻的手臂正在癲狂的將手中的一點一點的面具人撕扯的撕碎。
黑白色的場景下,破碎的面具猶如一朵朵夏初的杏花雨一般。
“李不二!夠了!”
眼見李不二已經(jīng)有些失控,蘇恩用有些嘶啞的嗓音喊道,
“這個世界或許不好,那么讓它變得好不就是我們來到這個世界上的意義嗎?
只要我努力寫,總有人會看到,總有人會認(rèn)可我的想法,認(rèn)為這個世界不該是這個樣子,你怕這個世界真實的模樣,但是我不怕,總有人能夠看到的,這就是改變?!?p> 鏡子中密密麻麻的李不二用一種嘲諷的語氣說道,“你當(dāng)然不怕啊,但是我怕啊?!?p> 看著飛舞的面具碎屑,在空中匯聚成一張故事的米黃色紙張,蘇恩深吸一口氣捏住了紙張,嘆了口氣說道,“你不要怕,有我陪著你的?!?
死狗咦
祝大家端午安康。感謝各位的各種票票和打賞。 “精神瀕臨崩潰的癥狀之一,就是相信自己的工作非常重要?!薄_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