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老爺就在這里?
顧長生微微一愣,隨后轉頭望去,目光便是凝落在了一旁的……
泥雕之上。
是了,這陰老爺居然是個供在了廟子里頭的東西!
只見這玩意兒身高三米,雙手垂立身側,看起來人模人樣。
如今頭上卻是罩著個好似面紗的東西,也是讓其他人瞧不見它的樣貌。
顧長生看到這‘陰老爺’身穿長袍,腳踩布鞋。乍一眼望去,倒的確有幾分仙氣飄飄的模樣。
一旁的陽叔在此刻湊了過來,嘴里頭樂呵呵地笑著,順帶著還指了指這泥塑,輕聲說道。
“吶,這陰老爺還是我囑托別人去做出來的呢。祭祖祭祖,若是只拜先人不敬神,那到頭來還是得遭殃的?!?p> 陽叔似是說的來了興致,當即搖頭晃腦地又繼續(xù)說道。
“那外頭的童男童女,都是燒給陰老爺,用作奴仆的。”
“黃菊則是開路引香,讓陰老爺認得清路,不至于走錯了人家。”
“竹籃里頭盛上年糕豆腐白豬肉,記得都得是白,那才讓陰老爺看得有胃口?!?p> “把陰老爺招待好了,它老人家舒服了。之后才能輪到列祖列宗!到時候每家每戶都把準備好的東西送來,該燒的燒,該拜的拜,這中元節(jié)也就過去了?!?p> 顧長生能聽出來,關于祭祖一方面,這陽叔似是有著相當獨到的理解。
只是……
這些東西明顯沒有什么用處。
在陽叔這邊,陰老爺似是正兒八經的‘仙家’,能供能拜,還能保人健康。
可是顧長生看到的東西,那可是會吃人的怪物!
難道是陽叔還瞞著自己什么東西?
念及至此,顧長生只得是猶豫了片刻。最后這才靠近了去,壓低嗓子問道。
“陽叔,勞煩我再問您一句……這外頭傳聞的通陰,那又是什么東西?”
自三胖一行人嘴里頭說道不停的通陰,顧長生自然不會忘掉。
而如今這陽叔聽到此話,頓時面露幾分的意外神色。他似是想要下意識的推脫,但目光又在顧長生這三人身上一打轉,最后只得輕嘆口氣。
“你小子怎么還對這東西感興趣?算了,也罷……跟你說說也無妨?!?p> 他先是拽著顧長生走到了邊上,讓一旁的兩個小子看不分明。隨后伸出手去,在懷里頭摸索了一陣,最后居然是掏出了本薄皮書來。
“此物乃是我早些年間行走在外,最后于破廟里頭尋來的一本醫(yī)術。這里頭寫的東西頗有幾分的道理,我通讀此物,自然也就知道了不少東西。”
這話一出口,倒著實讓顧長生都愣了一愣。
“陽叔,您的意思是……”
“對,我這通陰啥的都是假的?!?p> 這老漢笑的有些狡詐,如今眼睛都瞇了起來,語氣更是多了幾分自得之意。
“平日里頭人人都說通陰本領大,可實際上那都是傷風感冒,不是什么大事……”
“畢竟白日天光大亮,日曬風吹,天氣如何一眼便知?!?p> “而到了晚上,月明星疏,風大不自知,一吹著涼,豈不是再正常不過了?”
顧長生這會兒算是明白了。
原來陽叔就是個野路子出身的赤腳醫(yī)生!
“那陽叔您為何要說自己會通陰?”
聽到顧長生問話,陽叔嘿笑兩聲,眼中精光閃爍不止。
“那不得是好賺錢嗎?傻小子,光給人看病有幾個花頭?若不是我說自己會這么一手,如今這祭祖的安排怎么輪得到我?”
“哎……像你陽叔我這年紀啊,上有老下有小,我又種不來地,就只能這樣糊口咯?!?p> 他說得無奈,顧長生只是沉默了小會兒,就繼續(xù)問道。
“那您……就全部跟我說了?”
這可是陽叔吃飯的玩意兒,若是他全部說出去了,砸了飯碗事小,壞人名聲,讓人顏面掃地就難堪了。
“嘿嘿,你小子心善,做不出這種事來。”
“更何況早些年間,我受過你爹關照,那一次他救了我一命,如今你老子不在了,幫襯幫襯你這小的,我也算是了卻心愿?!?p> 我老爹……
顧長生心頭微微一動,旋即便是想起來了這方面的記憶——他生父母都是老實本分的農戶,也是土生土長的當?shù)厝恕?p> 只是早在半年前不知所蹤,如今仍是杳無音訊。
若不是他一家在村中口碑尚存,人人接濟些許,那如今顧長生也得上街乞討去了。
“行了,你陽叔我還有得忙。這書啊我就送你了,若是以后真的學出了名堂,能靠這手養(yǎng)活自己了,呵呵……那給你陽叔帶兩只醬鴨就行?!?p> 陽叔樂呵呵地折返了回去,最后只留下了顧長生一人站立原處。
他先是看了看自己手里頭的醫(yī)術,確定里頭東西不多,盡是些樸素的醫(yī)理知識。
“顧哥,你沒事吧?”
兩個發(fā)小湊了過來,讓愣在原地的顧長生驚醒片刻。他連連點頭,走上前去,臉色卻是依舊古怪。
人人都說陰老爺不是怪物,是受供奉的仙家。那他在夢里看到的究竟是什么東西?
孩童般的細聲碎語,瘋了的發(fā)小,淪陷的村子,高掛的紅月……
種種跡象都幾乎與當下的情況相反,如今讓顧長生更是陷入到了一種自我懷疑的狀態(tài)之中。
我看到的東西……
真的是未來的景象嗎?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我剛穿越過來,因為太緊張,以至于看到的詭異噩夢?
懷揣著微妙而又古怪的心思,顧長生最后與發(fā)小一并作別陽叔,走出了小廟。
顧長生剛想跟著二人一并回村,可目光落在了不遠處的南江之上,便是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腳步。
“不,不對,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似乎是發(fā)現(xiàn)了有東西不太對勁,此時眼中含光,嘴里頭更是不住地念叨著什么。
這讓一旁的兩個發(fā)小都停下了腳步,繼而朝著這有些‘魔怔’的顧長生凝望而來。
“顧哥,你怎么了?”
“你們先回去,我有事要去處理一下!”
等不及跟二人說個明白,顧長生拔腿就跑!他一路竄過泥濘的長道,沖進了蘆葦蕩里頭。
被灼灼烈日滾了個發(fā)燙的長穗拍打在了臉上,身上,只讓顧長生覺得奇癢難耐。他卻只是悶頭沖去,直到眼前晃然開朗,這才止住腳步。
嘩啦啦的一陣響,那是身前的南江于身前流淌而過,最后發(fā)出的清脆回音。
顧長生就這么喘著粗氣,順勢蹲伏下身。
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陣,便是突然放聲大笑。他在此刻粗著嗓子,忍不住咒罵一聲!
“艸!”
果然,這村子里頭果然有問題,有人在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