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阿春五歲生日。
阿秋和蘑菇給阿春準備了新衣服和豐盛的生日宴。有嫩綠多汁的野黑麥,脆爽的紫苜蓿,酸爽的三葉草、巢菜;還有鮮艷的映山紅,雪白的洋槐花;還有鷹哥華一大早送來的崖蜂蜜。崖蜂蜜是鷹哥華從后山懸崖的崖蜂那偷來的,他昨晚趁著崖蜂們休息,從蜂巢薅下一塊,引起崖蜂們好一陣騷動。
吃過飯,阿秋帶著阿春和一個用布包著的類似棍子的東西進了后山。路過鷹哥華的老橡樹時,阿春沖著樹上大喊:“華叔,謝謝!”
她可不敢具體說謝什么,這要被崖蜂或者他們的親戚聽到,鷹哥華免不了有麻煩。很難說會發(fā)生什么,畢竟崖蜂是針灸和用毒領域的高手。
鷹哥華正在層層密葉后休息,聽見阿春的喊聲,他眼皮都沒抬,只是嘴角露出一絲淺笑。
阿秋和阿春繼續(xù)前進,很快就到了山頂。
阿秋站上一塊巖石,阿春也跟著上去。巖石下邊是如刀削一般的峭壁,中午吃的蜂蜜就來自這處峭壁。巖石上視野極好,能看見遠處一重又一重的山巒。
阿春看著阿秋,問道:“爸爸,來這里干嘛?”
阿秋指著遠處的山巒說:“看見那處的山?jīng)]?”
“嗯,看見了?!卑⒋狐c頭,她注視著父親,等待他繼續(xù)說下去。
阿秋看向阿春,眼中充滿慈愛,繼續(xù)說道:“你將要到那里去,或許還要去山后面的山,還可能更遠,這都取決于你?!?p> 聽見父親的話,阿春內(nèi)心一驚,忙問:“你和媽媽會和我一起去嗎?”
阿秋搖搖頭,說道:“你知道啊,我們家族每只兔子五歲以后都要出遠門,單獨闖蕩世界?!?p> 阿春知道這個傳統(tǒng),但她一直以為是和父母一起去,就像平日里的春游秋游,一邊嬉笑一邊游山玩水,所以她之前還很期待這個“傳統(tǒng)”到來?,F(xiàn)在才知道這個傳統(tǒng)這么殘酷,竟然是自己獨行。
彷徨、恐懼、擔憂將之前的好奇和期待瞬間沖散,她眉頭緊皺,內(nèi)心像面對無底深淵一樣迷茫而困惑。
阿春盯著父親,狠狠說道:“咋不能和你們一起?”
阿秋看著眼前的女兒,很心疼她,但心疼也不能改變傳統(tǒng),他和蘑菇都認同這個傳統(tǒng)。
阿秋說道:“有我們陪你,你永遠無法長大,永遠不會知道世界的真相。還記得我給你說過的猴子嗎?”
“記得!圓腦袋,雙眼在額前,耳朵在兩側(cè),長手長腳,長尾巴,喜歡爬樹,愛吃果子。你說的,我都記得?!卑⒋捍鸬?,因為好奇,她記得父親給她講過的每一件事。
阿秋接著說道:“嗯,那是我告訴你的猴子,不是真實的猴子。就像你沒有曬過太陽,無論我咋說,你都體會不到冬天太陽的溫暖和夏天太陽的灼熱。不出去,你永遠不知道你有多么弱小,又有多么強大?!?p> 聽著父親的話,她竟無從反駁。兩滴淚珠從眼角悄然滑落,在腳下的巖石上打出兩朵淚花。
片刻之后,阿春帶著哭腔堅決地說道:“狗屁傳統(tǒng),我哪也不去!”
阿春認為,腳在自己身上,自己不走,誰也強迫不了。
女兒的痛苦阿秋都看在眼里,心里揪成一團。阿春是他和蘑菇親手帶大,女兒笑一笑,兩個人就覺得晴空萬里;女兒稍微不開心,他們就感到天崩地陷。
可今天,他不能由著阿春了,自然法則面前由不得他們。阿秋深深吸一口氣,冷冷說道:“你不走,我跟你媽就來這跳崖。這不是唬你,反正就要你獨自面對世界?!?p> 阿春絕望了,就坐在地上哭。阿秋只能看著天,不讓那柔軟的淚水流出眼眶,可眼眶終究會裝滿,淚水依然流下臉頰。
半晌后,阿春不再哭泣,呆呆的看著遠處的山巒。
阿秋似乎想明白什么問題,他坐下來,看著女兒說道:“我早就說過,你要朝那邊去,”他用手指著遠處的山峰,“至于能走多遠,取決于你?!?p> 聽見父親的話,阿春仿佛抓住一根稻草,她回過神望向父親。父親的眼里充滿慈愛,這肯定了她的盤算——是呀,父親早就說過,能走多遠取決于她。
阿春卸下心上的包袱,望著父親會心的笑了,眼角的淚水還沒干。阿秋也會心的笑了,他也有他的盤算……
阿春用手指向遠處的山,說道:“爸爸,那邊的山,你走過幾座?”
“三座?!卑⑶锖敛华q豫的答道。
“為啥不繼續(xù)走?”
“遇見你媽了?!卑⑶锬樕下冻鲂腋5男θ荨?p> 阿秋突然想起自己帶來的東西,他把包著布的物件交到阿春手上。阿春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感覺神秘兮兮的,看樣子和手感,像是一根棒子。她打開包布,里面果然是一根棒子,棒身光滑油亮,質(zhì)地堅硬。
阿春不解的問:“這拿來干啥?”
阿秋笑道:“這是祖上傳下來的,叫開山棒,給要上路的兔兔傍身用?!?p> 聽過父親的話,阿春吐槽:“是去遠方的兔兔!”
“啊,哈哈哈哈……”阿秋爽朗的笑聲被風帶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