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huán)仍然是無法接受的樣子。
林松依舊在喝茶，考慮要不要在朱云程啟程之后，給他一個痛快。
正喝著，突然多壽拿著紙進來，說：
“太上皇下旨了，這是新的告示?！?p> 林松接過來一看，眼睛頓時瞪大了。
“天下文人盼天家骨肉認祖歸宗，久矣。今當順民意……”
林松粗略的掃了幾眼，難以置信的問：“多壽，這告示哪來的？”
“大宥府發(fā)的。”
“只是太上皇的旨意？”
“是。”多壽低著頭，很是恭謹?shù)恼f。
林松看著桌上的告示，久久沒說出話來。
前腳出圣人的告示，懲罰朱云程等人。
后腳太上皇出告示，在未經(jīng)過圣人準許的情況下，讓北靜王認祖歸宗。
還打著順應民意的大旗！
“這到底是把誰架在火上烤？”林松不解。
賈環(huán)看了告示，卻拍手叫好，道：“早該認祖歸宗了。好好的皇子，卻成了北靜王，像什么樣子?！?p> 林松聞言，只得笑道：“你們坐著，我先走了?！?p> “林大哥，這是好事，我們?nèi)ズ纫槐?！”賈環(huán)拉住林松，喜悅之色壓都壓不住。
林家可沒站北靜王，林松哪敢跟他喝這個酒。林松當即笑道：
“周兄今早上突然昏厥，也不知如今怎樣，我早該回去了。”
林松說完便連忙拱手離去。
賈環(huán)仍然滿臉喜色，說：“這等好事，當即刻去拜會。琮兒、蘭兒，你們可與我同去？”
賈蘭搖搖頭，賈琮也道：“到家里問過老爺，或者璉二哥再去吧?！?p> “我們兩家是世交，今日不去，明日也要去。有什么好問的？”
但這些自然與林松無關。
林松在茶館下讓人牽了馬來，往家里去。
等進了文亭侯府，到了林如海發(fā)書房。
林如海卻還未回來，林松坐等許久，不見林如?；胤怠?p> 想今日之事發(fā)的突然，林如海作為圣人心腹，斷不會輕易離開。
林松又等了一陣，才回院里去看望周鯉。
周鯉已經(jīng)醒了，他眼睛里滿是紅血絲，正木著臉，任憑丫鬟給他喂藥。
看見林松。
周鯉的聲音沙啞，“子松，給你添麻煩了?！?p> “那里有麻煩？你安心養(yǎng)病，保重自己才是正經(jīng)?！绷炙蓽芈曅Φ馈?p> 周鯉仍然提不起精神，還說：“我自小便愛讀書，看到精妙言論總愛熟記于心。我背熟了圣賢的文章，寫的也是圣賢之語，卻無一點是自己的念頭?！?p> “融會貫通百家之言，便是自己的新語。”林松拍拍他的手，笑道：
“若論文采、學識，我自是遠不如你。你何必放棄自己所長，反倒追我之長？我們不是一個人，你不必強求我的長處，我們本就是各有各的長處?！?p> 周鯉搖搖頭。
林松見狀，只得一嘆。
陪周鯉坐了一陣，才離去。
朱云程的事情已經(jīng)鐵板釘釘。
圣人的旨意一到大宥府，朱云程就先挨了十棍殺威棒。
殺威棒后就和一百多名書生啟程離京。
根本不給人求情或保釋的機會。
林松得知消息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
給林松轉(zhuǎn)達信息的多福，繪聲繪色的說：“圣旨下來，挨了板子，他還一副一定有人救我的樣子。直到繩子把他們連成串，他才慌了，又是喊北靜王，又是喊南安郡王?？烧l理他？那些書生本來還都盼著他?？此@樣，一個個都變了臉色，恨不得從他身上撕下來一塊肉?！?p> 林松手指在桌上輕輕點著，嘆道：“站錯隊，真狠啊。”
“可不是?！倍喔Ｏ胝f什么，又恐旁人聽見，湊到林松耳邊低聲說：
“朱公子在走的時候，大喊是南安郡王讓人傳了話，他才鬧到宮門前。還說南安郡王讓人給他的銀子，他都放在什么什么地方。已經(jīng)被人挖出來了。聽說已經(jīng)被當成證物，送到宮里去了?！?p> “不算什么稀罕事。他的所作所為本就以己為先，怕是想借此保住自己的性命。留在京城，但四王八公，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他供出南安郡王，就已經(jīng)死定了?！?p> 果然。
次日一早。
有人來說。
朱云程于回京的路上暴斃身亡。
林松一點都不意外。
直到有宮人傳太上皇口諭，要他進宮。
林松忙向多福使了個眼色，多福會意，一張一百兩的銀票就被太監(jiān)吳忠收入袖中。他也終于露出笑容，說：
“太上皇聽說人犯朱科在文亭侯府住過，與林公子私交極好，傳你入宮問幾句話罷了?！?p> 林松向他一笑，拱手道：“太皇陛下有令，臣子豈敢不從?！?p> 說罷，就要換衣服，帶多福、多壽二人入宮。
卻不料吳忠笑道：“林公子，太上皇見過你，只怕圣人也要見一見你。時間緊急，立即走吧?！?p> “禮不可廢，還請公公擔待些。”林松說完。多福很自覺地拿出銀票，又塞了兩張。
吳忠這一次卻沒收，而是再一次催促道：“別誤了時候?！?p> 但林松已經(jīng)改換了配飾，正在換冠子。身上的衣服本就外出也能穿，倒也沒什么妨礙。
喜兒三人細細的為林松整理一番，林松才和吳忠離去。
而此時的吳忠，臉色已經(jīng)很難看了。
“林公子！”
“好了，走吧?！绷炙擅r笑道，多福又一次塞了銀票。
吳忠收下銀票，臉色才好看了些。
林松卻生怕身上有不好的東西，林如海不在太上皇一派，他去見太上皇自當謹慎。
他腦海中幻想出各種太上皇的模樣，有威嚴的，有陰險的。
直到見到太上皇，林松才知道。
太上皇的所作所為，和他的外貌完全不沾邊。
他看上去是一個彌勒一樣胖胖的，笑起來很是和藹的老者。坐在龍椅上，挺著肚子，看上去一點也不嚴肅。
當然。如果他身邊沒有美裝艷服的宮婢的話，就真像彌勒了。
林松依照禮節(jié)，沒有半點差錯的完整拜了一拜。
太上皇坐在上首，如同聽不見看不見一樣。林松拜了半晌，也沒聽見起身的話。
林松早料到會有下馬威，心中也不急，氣定神閑的等太上皇發(fā)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
太上皇終于開了尊口，慢慢的說：
“起來吧?！?p> 林松從容起身，臉上是和林如海一樣的肅穆神情。端端正正的站在堂中，不卑不亢，微微垂頭彎腰以示恭敬。
準確來講。這神態(tài)站姿，完全是林如海的翻版。
太上皇突然翻了臉，說道：
“都是一個樣廢物！吳忠，帶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