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無色,當門被推開,大殿內的光仿佛在黑色幕布上撕開一個口子。
易源站在光線的盡頭,看著這個擋在門前的人。
“你怎么不跑?”
道人明明是背對著他,腦袋卻扭曲著轉了過來,臉色腫脹,眼睛充血,他的聲音嘶啞,“你跟我來?!?p> 易源沒有動,身上的法意越發(fā)充盈,他在等真靈。
道人的聲音氣憤又詭異,眼見易源不理會,雙手彎折,竟倒著跑了過來,伸手要去抓他。
然而伸出的血手剛一接觸朦朧的符光,便嗖的縮了回來。
“你做了什么,我不會放過你的?!?p> 易源給他激活的護道符就像是一個籠子,把道人關在了里面。
“神志不清的家伙,”易源暫時放下心來,繼續(xù)呼喚著真靈。
在這樣暗無天日的地方,時間,似乎無法計量。
不知道等了多久。但真靈并沒有出現(xiàn)。
道人身前的符光卻在一拳拳的擊打中漸漸暗淡,他咧嘴笑了起來,似乎在嘲笑易源呆站在那里像個傻子。
“真麻煩,”易源說著收起信物,把湮滅符握在了手中。
他舉起另一只手中的長劍,看著道人掙脫后沖過來的身影,長劍刺出,同時激活符箓,“吃我一劍?!?p> 道人身體本能般微微側移,輕松躲過劍招后順勢近身,帶著破空聲的拳頭就要擊在易源的身上。
一拳,兩拳,他仿佛已經看到身前的人被打碎,瘋瘋癲癲的大喊著“怪物去死,去死...”
而易源的眼中,除了倒映著漫天拳影,還有一抹雷光,自虛空蔓延而下。
轟的一聲,雷電將道人吞噬。
易源則是被這股沖擊力打飛出去,倒在了黑暗里。
淡淡的法意護住了易源,不被充斥在耳邊的低語迷惑。
“沒想到威力這么大,”他搖了搖頭,撐起身體,走到燈光的范圍內,剛剛準備去撿湮滅符的手頓在了空中。
只見地上的影子竟然先他一步,將符箓握在了手中。
易源反應過來,低下身體,就要去搶。
可惜影子似乎更快,它的手輕輕一揚,符箓便不知去向。
情況變得有些詭異,真靈遲遲不來,影子明顯有些邪門,易源決定先進大殿從長計議。
“走,進去聊,”他對地上的影子說著,雙手籠袖,朝大殿里走去。
地上的影子并不情愿,但還是被拖著向前。
似乎也沒那么危險。
易源繞過道人焦黑的尸體,一步邁出,踏入殿內,他心中正松了口氣,不經意的回頭看去,卻發(fā)現(xiàn)影子從道人的身上拽出了什么,正在瘋狂的吞噬。
“糟糕,”易源意識到要出事,趕忙朝殿內跑去,然而他還沒跑出幾步。雙腿一停,竟然倒退著一步一步向外走去。
大陣能壓制法意,卻無法壓制詭影。
不過詭影似乎余力不足,也只能控制他的雙腿,‘難道門外還有什么更恐怖的嗎?’易源心中想著,‘也好,出去我也就有手段制衡你了?!?p> 不停思索著對策,籠在袖中的雙手則緊緊握住剩下的一枚儲元符和召喚真靈的信物。
離殿門越近,易源退的便越快,當他終于退出來時,詭影又撲到了道人的尸體上,撕咬起來。
“原來還沒發(fā)育完,”易源轉身面對詭影,盤坐下來,
‘存思于心,坐忘煉神...’
他心中默念道經,吸取著符中的法力,全力感應傳承的法意。
一座巍峨的山岳隱隱的浮現(xiàn)在他頭頂。
剛剛還在瘋狂吞噬著的詭影不再動彈。
黑暗中的囈語不再傳來。
但易源并未放松,四周不知還有多少危險。
他在心中呼喚著真靈,期望醒來時能看到滿天星河。
...
虛空震蕩,天翻地覆,似乎有喊殺聲從黑暗中傳來。
不知過了多久,易源手中的符箓碎成了粉末,他從靜坐中醒來。
睜眼所見,依然是一片黑暗,少了些詭異,多了些靜謐。
身下的影子,恢復了正常。道人的尸體已經不知所蹤。
易源沉默著起身,將手中的符粉灑出,拍了拍手,轉身步入大殿。
天地間唯一的光,就這么聚攏,消失。
自此之后,每過一段時間,易源都會來到殿外,等待真靈降臨。
開始還不適應,法力耗盡就會匆匆進去,所以每次在外面的時間都很短。
漸漸的,他的法力越來越深厚,能用來呼喚真靈的時間也越來越長。
一天
兩天
三天
....
看著這永恒不變的黑暗,易源心中漸生焦躁。
曾經葉師兄告訴過他,總有一天能尋回失去的情緒,當時易源還信誓旦旦的說一定會留下這些情感,那樣人才能完整。
但現(xiàn)在的他并不喜歡這份焦躁,它只會使人產生越來越多的情緒。
然而這只是一個開始。
面對無盡的黑暗。
他開始渴望與人交流;
他開始幻想陽光、大地;
他開始回憶平淡又虛幻的過去。
用在呼喚真靈的時間越來越少,他決定找些別的事情去做。
易源看著殿內這么多書,覺得自己有事情做了。
沒多久,無聊的情緒也回來了,他把書仍在一旁,想著做些其他的事情。
‘練劍吧’,易源去樓上找到了道人留下的那把劍,‘有什么劍招來著?!?p> 他窮盡回憶,也想不出什么招式,‘刺、劈、撩...算了,瞎練吧?!?p> ...
存思,習劍,看書。
無生無常,日復一日,曾經滋生的情緒又再次被磨滅。
直到有一天,易源在看書時,身上的法意竟然透體而出,瞬間籠罩了整座大殿。
他若有所思的拿起長劍,來到了殿外。
靜謐的黑暗中,似乎有星光閃爍。
‘沒人維護,法陣要損壞了嗎?’易源感應著大殿周圍的陣法,‘似乎禁地的封印也殘破了?!?p> ‘要離開嗎?’
‘出去了又有什么不同呢?’
他搖了搖頭,收束法意,回到大殿里,又開始翻起書來。
即使不知看了多少遍,他似乎還是能讀得下去。
...
而隨著殿門關閉,黑暗中又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似乎是呢喃,是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