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交友廣泛又博學多才,可有文壇趣聞以供消遣?”
杜甫完全跟不上趙缺的天馬行空,是一臉茫然,又不好直接對趙缺講老子煩著呢,沒空搭理你。
思量片刻,忽地邪魅一笑,指了指身旁側(cè)臥小憩的鄭虔道:“鄭十八好搜集當朝異聞怪事,連綴著書,腹中積攢了不少宮闈秘事?!?p> 鄭虔聞聲回頭對杜甫翻了個白眼,心說:“娘了個腳,好你個杜二,居然出賣多年老友做擋箭牌?!庇肿鹕碜樱Σ[瞇地向趙缺如實坦白道:“確有此癖好,講一些供小友閑時消遣也無不可。”
隨后,鄭虔便捻著胡須,醞釀著,將一些李唐皇宮秘史娓娓道來。
趙缺頓時化身吃瓜群眾,聽得是津津有味。
有關(guān)武則天的兩個大瓜令他印象頗為深刻。
一是,李隆基生母竇德妃因被人構(gòu)陷行巫蠱之術(shù)詛咒武則天,被武后召入宮內(nèi)杖斃。李旦李隆基父子奪得皇位后。二人先后花了數(shù)十年尋找竇德妃骸骨,幾乎翻遍整個洛陽宮城,皆無所獲。鄭虔從一宮人嘴中探得秘聞,當年武后命人給竇氏的尸首用了一種西域魔藥,該魔藥可化骨為水。竇德妃化為血水流入了洛河,尸骨無存。
二是,初唐四杰之一的駱賓王,曾參與徐敬業(yè)討伐武則天,兵敗后,不知所蹤。鄭虔少時游歷金陵,遇一漁夫,漁夫稱多年前曾目睹玄武湖有一只白鵝載一瘦削老翁朝東飛去。后來,在長安城結(jié)識日本遣唐使,二人偶然論及駱賓王。鄭虔從漁夫及遣唐使提供的線索中推斷,駱賓王御鵝飛行抵日本,而后削發(fā)為僧,致力于教化倭人。
聽了鄭虔的一些故事,趙缺心說:“好在唐朝風氣開放,無文字獄,否則好吃皇家瓜的八卦記者鄭虔,怕是墳頭早就長滿了二尺高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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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供奉翰林時,曾讓高力士脫靴,楊貴妃研磨,此事先生可曾耳聞?”趙缺主動問起鄭虔一些他感興趣的八卦。
鄭虔搖頭笑道:“聞所未聞,定是那李太白醉酒戲言,沽名釣譽。高將軍、楊貴妃是何等人物,豈會由其擺布?!毖凵窳髀冻鲋袑畎仔┰S不屑。
本來昏昏欲睡的杜甫突然湊上前來,插話道:“談及李十二,自東魯一別后,同他已有十余年不曾謀面,也不知如今他身在何處,是否無恙?!?p> 鄭虔冷笑道:“聽聞李十二近年來一直在拜訪名山,尋真仙。前有賀監(jiān)贊其為謫仙,后有你杜子美寫詩稱其為酒中仙。已身兼二仙,還尋得哪門子仙?”
杜甫打趣道:“別的仙暫且不論,若是昊天玉皇下凡擢酒仙,你鄭十八或許能做個半仙?!?p> 鄭虔不解道:“何故半個?”
杜甫故作認真模樣道:“酒量尚可,然酒品欠佳?!币娻嶒岛值裳?,似乎雙手就要襲來,便迅速后仰身子,捋著胡須笑道:“你在廣文館時,時常蹭若夫酒喝,還偷他錢去沽酒??捎写耸??”
“蘇若夫這廝同你扯謊,是他借錢予我,讓我去買肉沽酒。每月領到俸錢,我都一一還上?!?p> “聽若夫說你的俸錢大都花在了平康坊,有余錢還他?”
“豎子蘇若夫,竟然誣陷老夫?!?p> “不知若夫是否安然逃出了長安城?”
......
許多人名與地名,趙缺聞所未聞,因此聽杜甫與鄭虔二人斗嘴有些云山霧罩。不過瞧見原本一臉愁容的難兄難弟如今氣色日益變好,又是一派放松閑談的樣子,心中忽地生出些許欣慰。
亂世之中,能活一人是一人,更何況是未來的詩圣。
如果早幾年穿越過來,那時邂逅詩圣,應是另一番光景,沒準能紅塵作伴,攜手游歷大好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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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到大唐已有大半月,趙缺還在適應著新身份。
每日被虱子折磨,飯菜簡單粗陋且寡淡無味,難以下咽,進食僅為果腹。
好在大學畢業(yè)后一直北漂,經(jīng)歷過吃糠咽菜住棚戶區(qū)的苦日子,鍛煉出了很強的適應困頓環(huán)境的能力。
憑借對大唐文藝圈的了解。李白、高適、王昌齡、王維等一干人的作品,他是張口就來。
又學著網(wǎng)絡小說里的套路,誦讀了幾篇后世文章,謊稱是自己所作,引得杜甫與鄭虔大驚之余,更是拍手稱贊。
趙缺估摸著,照此下去,不出一月詩圣就要寫詩相贈了。屆時他趙缺沒準也能像汪倫一樣,雖一介小人物卻因一首《贈趙缺》而名揚千古,婦孺皆知。
趙缺又托馮毅找來了一方硯臺,一只毛筆,若干張黃紙。思忖著詩圣一旦有心得體會,來了吟詩作賦的興致,他可在一旁筆墨伺候。
然而,詩圣此時情緒低落,一面掛念妻兒,一面又想著北上靈武,根本無心創(chuàng)作。倒是鄭虔有些技癢,拿起紙筆,欲把探聽到的新鮮秘聞寫成文章,以餮后人。
趙缺依稀記得高中語文課堂上曾學過幾篇唐傳奇,如《鶯鶯傳》《柳毅傳》等。心說鄭虔所著大概就是此類文章。
若是鄭老頭能留下幾篇傳奇佳作,他這也算是為中國古典文學盡了綿薄之力。于是,轉(zhuǎn)而支持起鄭虔著書立傳。
鄭虔每每提筆前都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可一到落筆成文,卻是撓頭又抓腮??礃幼铀坪蹩ㄎ膰乐?,稀疏的胡須都快被薅光了。
聽了人家那么多八卦,趙缺決定投桃報李,激發(fā)一下鄭虔的創(chuàng)作靈感。
“我有一些見聞可供先生參詳。”
鄭虔兩眼放光道:“小友速講?!?p> “話說鄆州陽谷縣有一富戶,姓西門,名慶,字四泉,生性浪蕩,喜華服,好狎妓......”
趙缺翹著二郎腿,叼著麥秸,時而搖搖頭,時而摳摳腚,將幾部電影里看來的故事情節(jié)娓娓道來。
鄭虔在黃紙上遣詞凝練記錄,時不時停頓少許,口吐一個妙字。
“奇人也。那西門經(jīng)王婆結(jié)交潘氏后,二人后續(xù)如何?”
“自然是巫山云雨,夜夜銷魂咯。”
“那武大可曾發(fā)覺,潘氏又該如何自處?”
“今日有些乏了,且聽我下回分解?!?p> 興致正酣,趙缺倒賣起關(guān)子來。鄭虔也是有脾氣,扔掉手中毛筆,背靠梁柱低聲道:“嘖,我觀小友,似有統(tǒng)御內(nèi)侍省之姿?!?p> 趙缺作揖承讓,擺出一副‘一般一般,世界第三’的嘴臉,好不得意。
統(tǒng)御內(nèi)侍省,統(tǒng)御,好詞。內(nèi)侍???太監(jiān)總管?叱嗟,爾母婢也!。
趙缺回過神來,瞪著鄭虔暗自生氣。
又突然想起,他曾在某點某茄網(wǎng)上寫過幾本小說,妄想成名成腕,雖未闖出名氣,早早斷更完結(jié),但也積攢了幾十個書友。
書友群里有個粉絲隔三差五地打賞他,又隔四差六地罵他太監(jiān)。他忍無可忍,便加了那粉絲為好友,執(zhí)意與其見上一面,好證明自己不是太監(jiān)。
對方果斷應允,還發(fā)來照片,竟是個樣貌身材都合心意的妙齡妹子。網(wǎng)上已撩騷數(shù)日,正欲奔現(xiàn),卻鬼使神差地穿越到了這破廟之中,還成了個瘸子。
趙缺不免悵然。
大半個月來,每日除了吃就是睡,活動范圍僅限廟中大殿以及殿外小院,跟坐牢無異。新鮮感褪去,日子開始變得無聊起來。
趙缺懷念起千年后的美食,游戲,還有那幾部躺在下載列表里的,進度百分九十九的純愛電影......
“穿越前被人罵太監(jiān),穿越后還被人罵,那我豈不是白穿越了。
穿越這事到底歸誰管?玉帝,閻王,還是文曲星?
怎么個分配法則?
自我打記事以來,是遇廟拜佛,逢觀跪仙,可謂廣結(jié)善緣。
扶老奶奶過馬路,給沿街乞丐投硬幣,留圖定留種,人品攢得足足。
就算不派我去皇宮豪苑的做王侯將相,也不至于發(fā)配到荒山野嶺來吧。
哪怕安排我去煙花柳巷做個打更的老頭呢?
雖說偶遇一代詩圣,可他卻是個沉悶無趣之人,灌點酒,心情高興時才會同你講幾句不痛不癢的話。
鄭老頭倒是有點意思,一肚子故事。從他那里聽來許多李唐皇室八卦,可有個鳥用。在這亂世之中寫出來賣書嗎?有人敢買嗎?”
趙缺愈發(fā)煩悶。若干個來自一千多年后的吃喝玩樂畫面開始在他腦海里涌現(xiàn),猶如成百上千只脫韁的野馬在肆意奔騰。
馬踏腦仁,可真他娘的疼啊。
古代生活,可真他娘的無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