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滿月

　　晚上吃飯的時間，林大偉收到了短信“晚上7點30分在游泳場旁邊等候，會有人帶領(lǐng)到夢社樓。——夢社”

　　林大偉問葉振：“你有收到這個短信嗎？”

　　“我已經(jīng)是夢社的人了。自然是不會收到的。”

　　“那么你不用去參加他們的面試內(nèi)容嗎？白天你也不在他們的大本營里面。怎么回事？”

　　“噢，估計是因為我還沒有資格進行選人吧。你放心，如果你有機會進去了就能見到我?！?p>　　林大偉感到有點懷疑的點點頭。

　　晚上7點20分，他來到了游泳池旁邊，看到這里已經(jīng)聚集了好幾十人，可能有上百人，黑壓壓的一大片，三三兩兩聚攏在一起。這些人聚攏到一起相互交流，有說有笑，仿佛他們早已經(jīng)相互認識。有的人大言不慚地就直接聊起自己失去重要之人的經(jīng)歷，仿佛這是一個讓人值得驕傲的事情。林大偉一想到成為夢寐者的人已經(jīng)有這么多就覺得很奇怪，原來不幸的人已經(jīng)有那么多。這種感覺仿佛是處于精神康復院里面看到一群病友在進行病情交流會做著互相安慰的活動。

　　等待了10分鐘之后，在路燈旁邊出現(xiàn)了一個漆黑的身影。這個人先是用咳嗽的聲音打破這里的喧鬧，接著用長長的聲調(diào)說話想要引起周圍人的注意：“咳咳……各位——各位，安靜一下。相信大家白天已經(jīng)見到過坐在大本營里面的我。現(xiàn)在這一場面試是由我來負責的，我叫蔡日朗，是夢社里面的大二生。”

　　他說話的時候大家都聚精會神地轉(zhuǎn)過頭去看那邊，可是路燈昏黃，加上蔡日朗皮膚黝黑，讓人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模樣。唯有他說完話之后露出了自己習以為常的招牌笑容，那雪白的牙齒才在黑暗之中綻放開來。

　　他笑著說道：“大家知道今天來面試的人數(shù)有多少嗎？”

　　不少人搖搖頭表示不知道，也有的人回答說道：“百來人。”

　　隨后他驕傲地回答說：“138人。”這個回答引起了周圍人的起哄。

　　隨后蔡日朗帶著他們一行人往夢社里面走。

　　里面的竹林在晚上顯得幽深恐怖，路燈和月光是這里面唯一的光源。不少學生因此自己拿起了手機照著地面和所有看不清楚的地方。竹林里面吹響的風聲更給了人毛骨悚然的驚悚感。不少結(jié)伴行走的男生就借此機會去說一些鬼故事引起女生的尖叫，以此為樂。在走到溪流的地方，林大偉和周圍的人也都看到了飛舞的螢火蟲，一閃一閃地劃破眼前的黑暗。

　　他們所有人都來到了夢社的時候，林大偉發(fā)現(xiàn)這里和白天已經(jīng)不一樣了。他看到門口左邊擺滿了塑料椅，看來是因為人數(shù)關(guān)系不得不讓部分人在屋子外面等待。

　　他們每20人一批進入到屋子里頭，每批次的人都有5分鐘的時間在里面參觀，因為這很可能是大學里面唯一一次參觀夢社樓內(nèi)部的機會。隨后便會進入到睡眠艙的房間。

　　138人，分了7批。林大偉是第五批，這段時間他一直坐在外面，看著天上的月亮。今天正好是滿月，林大偉看著天上渾圓的月亮卻感到莫名其妙的傷感。微風有一種蕭涼的氣息，讓他感覺到渾身不自在。他聞得到花的香味，一種迷幻的花香。實際上這是夢月花開花了。夢月花的外表是黑色的，每一片花瓣長得如同殘月，在每年的中秋節(jié)期間，也就是農(nóng)歷八月十五就會因為吸收足夠的月光而開花，開花的時間會維持一個月直到農(nóng)歷9月15日。在八月十五和九月十五這兩天是夢月花開放最為美艷的時間，到了這個時間點會吸引大批昆蟲吸食花蜜。當昆蟲吸食了它的花蜜就會感到喝醉酒一樣的快感，會墜入迷幻的狀態(tài)，從空中跌落地面難以動彈。有許多尚有意識的昆蟲則會在這天進行交配繁殖。這是夢社通過引入種植在夢社樓附近的。他們會在每年農(nóng)歷九月十六日的凌晨收拾起所有凋零落地的夢月花花瓣，在未經(jīng)過太陽照射之前將他們收到室內(nèi)。花瓣經(jīng)過研磨之后就能做成粉末，燃燒之后產(chǎn)生的氣體可以讓人體快速吸收，安穩(wěn)入睡。

　　測試的每一批人都在里面呆了15分鐘，林大偉一直等了一個多小時才到自己，看了一下表已經(jīng)將近9點半，自己因為聞到了過多的花香而感到昏昏欲睡。

　　隨后他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也聽到了另外一個名字——“江行行”。

　　他看到她從背后的黑暗角落站起來。月光的鋒芒在她黑亮的長發(fā)上面行走，一直從頭頂?shù)紧W發(fā)再到那柔順的馬尾，完完全全地攫取了林大偉的視線。江行行身上總有一種讓人感覺到孤獨而又拒人千里的冷漠感。她的雙眸澄澈透亮，卻從來不聚焦于任何人甚至任何地方。

　　“江行行……”林大偉默念著這個女孩的名字，這個自己軍訓時候就忍不住多看兩眼的女孩，那個一直跑在自己身前讓自己做夢都夢見的女孩，竟然一直就坐在自己身旁。他想到自己一整晚都錯過了和她認識的機會，只是白白的坐在這里等待了一個多小時。多么令人可惜。而此刻容不下他思考的時間，他和江行行都要一同去參加夢社的面試。

　　林大偉緩緩跟在她后面走了進去，觀察著這個女孩。心里萬千思緒——這么說，她也是夢寐者？她竟然是夢寐者！她失去了誰？是這個重要的人讓她看起來那么孤獨嗎？

　　林大偉好像要開口和她說話，但是實際上他并沒有這個膽量。他的心蹦蹦直跳，宛如高壓鍋里的熱氣不住升騰。

　　面前正在講解面試內(nèi)容的人是溫曉燕。

　　“時間10分鐘，包括入睡時間。考核內(nèi)容是‘堅持十分鐘’，我們會在電腦屏幕上看到大家的測試情況?！?p>　　每個人都按照讀到的序號走到自己的睡眠艙，人手一個D-links。D-links是用來鏈接夢境的儀器，外表看上去和狗牙一樣，呈現(xiàn)出勾玉形狀，尾尖朝上。在圓形的位置放有記憶磁力石，可以用來將不同的夢境拷貝進去。林大偉手里看著這個東西，只感覺到熟悉，仿佛是哪里見過。

　　佩戴的方式很簡單，就如同藍牙耳機一般。林大偉戴了上去，感覺到里面發(fā)出嗡嗡嗡的輕微聲響。他轉(zhuǎn)過頭看身后的江行行，對方面無表情。

　　“艙門打開了，大家可以進去了?！?p>　　他躺下之后，艙門關(guān)閉，眼前一片漆黑。這種漆黑給他帶來心情的不安。他來時最擔心的事情就是自己無法在規(guī)定的時間之內(nèi)進入夢境。他自己平時睡覺都很少可能在10分鐘睡著，更何況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一方面滿月讓他感覺到心情復雜，這種奇怪的感受他說不出來；二方面是突然見到江行行，對對方的期待和不解都讓他感到不自在；三來是看到自己手上的D-links，又熟悉又陌生，仿佛是自己上一秒鐘還在拿著手機打電話這一秒種就忘記了手機還在手里。

　　他的心情忐忑不安。睡眠艙里面發(fā)出提示聲音：“你的心率120，請盡快平復心情。”

　　這個提示音讓林大偉感到更加著急了。心率不降反而升高。

　　“你的心率超過130……你的心率超過140……請深呼吸平復心情。”

　　林大偉突然聽到睡眠艙里面?zhèn)鱽須怏w釋放的聲音。他聞到了一種讓人感覺熟悉的氣體，味道聞起來微甜，剛到鼻腔就感覺到濕潤。他的心情慢慢平復了下來。

　　眼前一片漆黑，有一個女性的聲音十分輕柔，如夢寐之音。

　　“是誰——是誰帶你到這里來的？”

　　“這里？夢里？”林大偉內(nèi)心的聲音在回答。

　　“你知道我在問什么……”

　　“我不知道……”

　　“是誰讓你成為了夢寐者？”

　　“我不知道……”

　　“親人？家人？朋友？愛人？愛寵？哪一個？”

　　“我不知道……”

　　“再想想，再思考一下?！?p>　　“我不知道……”

　　“連丟失了最重要的人都忘記了嗎？”

　　“我不知道是誰……”

　　“ta的死不值得嗎？”

　　“不！”

　　“你只是把ta當成是進入這里的工具嗎？”

　　“不是的！”

　　“這是你愛的游戲？”

　　遲疑……

　　“你想在夢里做點什么？滿足你的食欲？貪欲？愛欲？**？野心？”

　　林大偉連連否認。

　　眼前有個人緩緩從黑暗里面走了出來，是江行行，她緩緩走過來問道：“你一直在等我和你開口說話嗎？”

　　林大偉感到自己心跳加快，有點遲疑的點頭。

　　“你知道我在等你開口和我說話。你想認識我，就像我想認識你一樣?！苯行姓f道。

　　林大偉心里有一點暗喜，傻笑起來點著頭。

　　“你喜歡我嗎？”江行行拉起了林大偉的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