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賈雨村兩人離開松韻齋，原本看熱鬧的書生們帶著意猶未盡的心思小聲交談起來。
“你說那兩人以前是不是得罪過邱公子？”
“這位朋友，沒聽那人剛才說什么「半渠書院是京城第一書院」的話。這邱公子可是窮達書院的學生。
兩家書院關系本就……，以前太上皇在位的時候......”
說話這人是京師附近一家書院的學生，因此聽到過其中一些內(nèi)幕，此時壓低著聲音，臉上滿是興奮。
更是難得有機會顯擺一下往日的見聞，便開始繪聲繪色講述起來。
聽到這學子口中不斷爆出的內(nèi)幕消息，圍在旁邊的眾書生不斷發(fā)出輕呼：原來如此。
“哈哈，不管怎么樣，那兩人也夠丟臉的。”
“呸，口出狂言，活該！”
“你看剛才那狗眼看人低的樣子，這下碰上硬茬了吧，哈哈……”
聽夠了八卦，學子們又是低聲笑了起來，語氣中不免有些暢快和嘲諷。
他們之中大部分都是寒門子弟，在這官商云集的京師屬實是屬于底層了。
可畢竟也讀過圣賢書，心里難免有幾分文人的傲氣。
平日里受到那些歧視的目光，今天如此情景，難得借機發(fā)泄一下心中郁結(jié)，自然都是毫不客氣的嘲諷起來。
離開的賈雨村兩人很快就成了這些書生口中的斯文敗類，人人得而誅之的角色。
角落里的賈瓔將書籍放回書架后，默默聽完那書生講完八卦，心中卻覺得那邱公子的怒火分明是沖著賈雨村去的。
至于半渠書院和窮達書院的事情，想來不過是個由頭罷了。
他暗自猜測一番也就不再細想，走向門口，道：“多謝邱公子解圍了?！?p> “適逢其會罷了?！甭犕陝⒄乒窠忉尩那裰蘸敛辉谝獾臄[了擺手。
他此時看賈瓔的目光可是熱切得很。
這是個行走的話本??！
只是看得賈瓔暗自皺眉，渾身有些不自在，心中不由有些怪異念頭，又想到紅樓里可是有不少人喜好男風。
賈璉、賈珍、北靜王，還有那薛呆頭可都干過那事啊。
還有大臉寶，好像也有這個癖好。
難不成這邱之陶也是此道中人？
想到這里，賈瓔不免覺得惡心，又注意到周圍書生那交頭接耳間玩味的目光，忙不動聲色后退半步，盡量和邱之陶保持距離。
“在下還有事，便不叨擾邱公子了。”
說完話，賈瓔便要快步離開，卻被邱之陶出聲叫住。
“等等，我還有事想和賈兄談談。不妨去雅室一坐?！?p> “邱公子，有什么事還是就在這里談吧。”停下腳步的賈瓔回過頭來，皺眉看向邱之陶。
注意到賈瓔的反應，又聽到周圍促狹和興奮的交談，邱之陶恍然也明白過來，卻也不解釋，只道：“賈兄文采斐然，可愿到窮達書院進學，我可請家父代為推薦?！?p> 「禮部左侍郎」
「窮達書院」
「推薦信」
三個關鍵詞猶如三顆炮彈，將本來看熱鬧的眾書生炸的一時鴉雀無聲。
「窮達書院」，是大周最好的四大書院之一，京城除了那半渠書院因為太上皇在位的時候，能和窮達書院在進士錄取人數(shù)上掰掰手腕，其他京師的書院連一點勝算都沒有。
如果真的進入到窮達書院中，哪怕是普通的學子也可以揚眉吐氣一把，甚至有可能一飛沖天，入閣拜相也不是沒有可能。
而且窮達書院現(xiàn)在的山長還是文壇執(zhí)牛耳的南江先生張慎中。
南江先生那可是真正的大儒，一身學問可謂博采眾長，是泰斗級別的人物。
可以說，若不是因為和太上皇政見不合，早已在朝堂內(nèi)閣中有了一席之地。
一瞬間，那些剛才還幸災樂禍的書生們眼中閃爍著炙熱的光芒，恨不得現(xiàn)在就跑來拜見這位邱公子，以身替之，訴說他們的衷情。
就算付出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代價，也不是不可以，畢竟邱公子長得也挺英俊的。
賈瓔聽到那眾人口中的驚呼，暗暗疑惑：窮達書院來頭這么大嗎？
怎么他的記憶里面完全沒有這方面的信息？
那愛出風頭的學子見賈瓔有些迷惑的表情，忍不住再次出言賣弄。
聽后，賈瓔有些驚訝。
看來這個窮達書院還真的挺有名的，可這位邱公子和他不過是初次見面，就送這種推薦信給他，有些無事獻殷勤的感覺，再加上他剛才的目光……
賈瓔正要開口拒絕，卻被邱之陶搶先一步打斷：“這推薦信并無那般珍貴，窮達書院招收弟子自有一套規(guī)定，最低也要生員才有資格。
而我向來愛讀話本，又看你確有才學，那《三國演義》以后怕也會是一部足以流芳千古的名書……”
聽著邱之陶略帶感慨的話語，似乎也并沒有什么奇怪想法，賈瓔這才應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兩人寒暄幾句，周圍的人卻是聽得一腦袋漿糊。
三國演義？
那是什么書？他們怎么沒有聽過，還是這人寫的，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能寫出流芳千古的書？
頓時，眾人的目光紛紛再次投向剛才那位愛出風頭的書院學子。
享受到眾人關注的目光，那人心中得意，嘴下便不肯說出不知道這種話來，只得磕磕絆絆道：“這…這三國演義乃是…是……”
有些性急的書生哪能忍受這個，催促道：“你倒是快點說呀，吞吞吐吐，該不會是不知道吧？”
“這...這......”
那人被眾人一擾，愈發(fā)慌亂起來，口中卻是嘴硬道：“我想…想起來了，這本書很有名，在...在家的時候，我曾讀過，里面講…講了漢末…魏蜀吳的事…事情。
對，就...就是這書?！?p> 聽完那人的話，眾人一陣議論，卻聽邱之陶開口了：“賈兄的書還沒寫完，不知這位朋友是在哪里看到的？”
瞬間，眾書生看向那人的目光充滿了鄙夷。
滿嘴胡謅，這人也敢出來賣弄，這下被人戳破，簡直太可笑了！
“你...你......”
聽到眾人的譏諷，那人氣得臉色鐵青，指著邱之陶說不出話來。
“我看你還是趕緊走吧，不要耽誤大家看書。”
“就是，這種人還好意思出來賣弄學識，真是丟了讀書人的臉！”
眾人紛紛指責起來，七嘴八舌地說著。
那書生漲紅著臉，想辯駁幾句，但一時之間又找不到話頭，只得掩面而逃。
看到這一幕，眾人再次哄笑起來，書坊內(nèi)外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只是等書生們安靜下來，卻早已經(jīng)沒有了賈瓔和邱之陶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