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生事
次日,賈瓔鍛煉完畢,正擦拭著汗水,便聽晴雯原本清脆悅耳的聲音變得微帶些沉悶。
詢問之下,果然如他昨夜擔(dān)心那般,是感了風(fēng)寒,好在癥狀較輕。
賈瓔目光帶著擔(dān)心,讓晴雯吃完飯就回去休息。
“爺不用擔(dān)心,只是著了點涼罷了,不礙事的……”
“不行!這可由不得你,現(xiàn)在聽我的,回去休息,我去找大夫!”賈瓔板著臉說道。
看到賈瓔這般嚴(yán)肅,晴雯才低頭乖乖回房休息。
出了巷口的街上倒是有好幾家醫(yī)館,可賈瓔擔(dān)心碰上庸醫(yī),只好繼續(xù)向東尋找,走了一刻鐘方看到一家名為「昂益堂」的醫(yī)館。
這醫(yī)館頗具規(guī)模,里面還有不少人排隊,心下一喜,賈瓔快步走了進(jìn)去。
盞茶時間,賈瓔就走了出來,身后跟著胡須花白,年過半百的老郎中和一臉興奮,挎著藥箱的學(xué)徒。
回到家中診脈過后,那老郎中簡單開副方子,撫須說道:“公子,這位小姑娘左寸關(guān)弦數(shù)微浮,右部略滑。只是稍感風(fēng)寒而已,并無其他病癥,吃幾帖藥即可痊愈!”
賈瓔不懂醫(yī)術(shù),可郎中說的醫(yī)理還是能聽懂的,知道沒什么大礙。
當(dāng)即付了診金,跟著回到醫(yī)館,按方買完藥材回家熬煮,又讓晴雯喝完藥繼續(xù)休息。
這一番事情下來,已是臨近晌午,幫睡著的晴雯塞好被褥,做了些吃食,留出一些給晴雯溫在火爐旁,賈瓔這才有時間坐回書房,繼續(xù)寫三國演義后半部的書稿。
到了未正時刻,晴雯依舊沒醒,賈瓔留下字條,換身衣服往榮國府而來。
畢竟這次在縣試上如此出彩,少不得要感謝一番賈政、林先生和邱之陶。
林舉人已經(jīng)回鄉(xiāng),而要去邱府的話,還需正式一些,讓人遞上拜貼才不失禮數(shù)。
今日又逢休沐,賈政定是在家中和詹光、單聘仁那幾個清客共坐品茶論詩,閑談玩笑。
卻不想走到榮國府西角門,就被幾個門子攔了下來。
“這不瓔三爺嗎?怎得今日又來了,墨不是把我們府當(dāng)成是你家了吧!呸,也不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是什么東西?”
門子們昨日都得了命令,不準(zhǔn)賈瓔進(jìn)府。
今天見到,都是一副譏諷語氣。
見到這副嘴臉,賈瓔當(dāng)即神色一冷,本來溫和的雙眸中刺出凌厲之色,冷喝道:“放肆,區(qū)區(qū)家中奴仆,安敢辱我榮寧之后!
今日不教訓(xùn)你們,以后豈非是要以仆身欺主!”
喝的幾人都是愣在當(dāng)場,賈瓔前跨一步,轉(zhuǎn)肩,揮手便打在當(dāng)先那口出污言的門子臉頰上,當(dāng)即打出五道血印。
這一幕太過突然,那門子還在驚詫,連防備都沒來得及,其余幾人也是才反應(yīng)過來,罵罵咧咧地就剛要上前動手。
賈瓔冷哼一聲,高聲呵斥道:“依大周律,奴婢毆家長者,斬!毆家長之期親者,絞!致傷者,斬!你們可要掂量清楚!”
這幾個斬字,頓時讓門子們?nèi)缤欢ㄉ硪话?,不敢輕舉妄動。
榮國府門前這么一出鬧劇,吸引了不少過往路人的注意,紛紛駐足觀望,圍在一起指指點點,一時好不熱鬧。
見事情鬧大,便有下人進(jìn)內(nèi)院稟報。
賈瓔站在原地,目光淡然地看著一眾門子,心中卻在思慮后手,此番雖喝退眾人,卻不能就這么無事離開,不然這些仗勢欺人的下人只會以為他好欺負(fù)!
瞥了一眼那幾個被嚇住的門子,呵斥道:“滾開!”
說完,從幾人中間穿行過去,緩步進(jìn)入府中,卻見遠(yuǎn)處林之孝帶著一眾男仆快步迎出來,那張四十多歲的臉上滿是笑容,“這是哪個不長眼,竟惹到瓔三爺了,怎么這么大火氣!”
賈瓔心中冷笑,表情淡淡道:“不過是給他們講清事理罷了,我還要去見政伯父,就不和林管家多敘了!”
說完就要離開,不料被林之孝一把抓住胳膊,“哎呦!來的真是不巧,老爺今日不在府中,我看還是改日再來吧!”
賈瓔擺脫林之孝的束縛,和林之孝拉開距離,再次問道:“當(dāng)真?”
林之孝賠笑道:“老爺一大早就出去了,到現(xiàn)在還沒回來。再說了府里誰不知道老爺對您,可是比親子侄還要好,我哪敢欺瞞瓔三爺!”
心知此次是見不到賈政了,賈瓔便也不再久留:“既然如此,那改日再來拜見伯父了!”
林之孝目帶輕蔑,看著賈瓔離開的背影,隨即又換上一副笑臉?biāo)土顺鰜怼?p> 兩人剛至門口,門前一輛馬車中傳來一道溫厚的男聲道:“瓔哥兒怎么來了?”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賈瓔停住腳步,轉(zhuǎn)身向馬車一側(cè)恭敬作揖:“侄兒今日前來,是感謝伯父資教之恩。若無伯父和林先生悉心教誨,侄兒萬不能如此輕松考過縣試!”
聽到賈瓔過了縣試,賈政心中欣喜,便要起身下來,一旁的下人急忙扶住,林之孝也上前道:“老爺您慢些!”
待賈政下車,看到賈瓔那張少年儒雅的面孔,心下更是滿意,拍著賈瓔的肩膀嘆道:“瓔哥兒不愧是我賈家的讀書種子,但萬不可志驕意滿,小覷天下之人。需知我大周人才濟(jì)濟(jì),才華超眾之輩如過江之鯉!”
“侄兒謹(jǐn)記!”感受到賈政話中的關(guān)切,賈瓔恭敬應(yīng)道。
看得還在圍觀的百姓都是目瞪口呆,直說這賈家好生奇怪,剛才那門房還要將這位趕出府門,如今卻又如此熱絡(luò)的招呼起來?還真是稀奇。
賈瓔不會錯過這個機(jī)會給這些人上眼藥,語氣低沉道:“只是侄兒以后怕不能再聆聽伯父的諄諄教誨?!?p> 此話說出來,一旁的林之孝心知要出事,暗道:“自己還真是倒霉,怎么就趟了這混水,這少年也是睚眥的性格?!?p> 賈政有些奇怪,“瓔哥兒何出此言?”
賈瓔臉上一副糾結(jié)之色,也不說什么回事,只把目光看向林之孝,然后就轉(zhuǎn)過來??吹昧种⑿闹畜@怒。
賈政見狀,面色一沉,只是見圍觀之人越發(fā)的多起來,知道現(xiàn)在不是責(zé)問的時候,更覺這個侄兒識大體。
強(qiáng)行壓制住心中火氣,“瓔哥兒先隨我回府再說!”
看著馬車進(jìn)去,榮國府關(guān)上角門,圍觀的眾人才漸漸散去。
…………
夢坡齋內(nèi),一臉嚴(yán)肅的賈政坐在太師椅上,看著下面的林之孝,一拍書案:“這到底怎么回事!”
“啟稟老爺,是奴才管教失責(zé),下人們又傳錯了話,這才阻攔……”林之孝連忙低頭認(rèn)錯,又將事情大略講了一遍,只是沒有提及辱罵賈瓔的事情。
賈瓔面色平靜地站在一旁,也不說話。
賈政臉色愈加難看,一時間更是陰晴不定,知道林之孝所說是在給后宅的主子打掩護(hù),一個管家哪里敢做這事。
老太太不至于做如此小家子氣的事情,倒像常和他說一些瓔哥兒不是妻子做的。
當(dāng)真是賈政了解自己的妻子。原來昨日宴后,賈寶玉尚未醒酒,老太太見寶玉久出未歸,心下就開始有些擔(dān)心,派了下人來尋寶玉回去。
當(dāng)一眾丫鬟婆子、奶嬤嬤、小廝從賈璉院里扶著如墜云中的賈寶玉回到賈母院中,老太太已是等待許久,迎春、探春、惜春和黛玉也陪坐一旁安慰。
看到賈寶玉安然無恙回來,賈母終于是放下心來,只是看到賈寶玉那副醉態(tài)可掬的模樣,急忙吩咐丫鬟扶進(jìn)屋里休息,囑咐著好生照顧。
好一番忙活,看著躺在床榻上已經(jīng)睡著的寶玉,老太太面色不大好看,聞訊過來的王氏更是心疼的不得了。
不一會兒,丫鬟就端來醒酒的湯藥,襲人喂賈寶玉服下后,眾人才紛紛出來,賈母坐在羅漢塌上,詢問起寶玉是怎么醉的。
跟著賈寶玉的一眾下人只知是在璉二爺那吃席,哪里能想到會吃得這般醉態(tài),支支吾吾得說不出幾句話來,賈母心中怒火更甚,把這些小廝隨從拉出去打了二十板子。
又派人將賈璉喚來詢問,同來的王熙鳳卻是已在路上囑咐妥當(dāng)。賈璉便含糊其辭的只說四人聊得投機(jī),興起多喝了幾杯。
說完,王熙鳳笑道:“老祖宗您可不知道,這瓔哥兒現(xiàn)在了不得了,寫那什么三國和聊齋的話本,還和禮部侍郎的兒子一起酒樓文斗,在京中闖出好大的名堂。聽說這次又讓縣太爺封了個案首的頭銜,人家都說咱們家出了個文魁星呢?!?p> 聽后,賈母冷哼一聲,這個旁支真是太鬧騰,現(xiàn)在連寶玉都被他帶壞了。
本來就不喜賈瓔的王夫人,聽到這次寶玉醉酒竟有賈瓔的關(guān)系,垂目暗道:“再出息也是個旁支,還真欺負(fù)到主家頭上來了!”
看過《聊齋志異》的林黛玉掩嘴輕呼,一雙秀眸中滿是驚訝,沒想到瓔三哥竟能寫出這般離奇古怪的話本,也不知是怎么想出來的。
又聽王熙鳳說賈瓔文斗,得案首的事情,更是升起了一絲好奇的念頭。
探春也心生興趣,可惜王熙鳳卻沒往下講,現(xiàn)在這局面自然也不適合追問。迎春、惜春不甚關(guān)心,只是陪著眾人。
等寬慰完賈母后各自散去,王夫人帶著怒火回到院中,便叫來陪房周瑞家的,吩咐下去以后不讓賈瓔進(jìn)府的話。
這才有了今日賈瓔被阻的風(fēng)波。
夢坡齋內(nèi),賈瓔看賈政一副猶猶豫豫的模樣,心中大概猜出了是后宅做的,便不再想著賈政會多做什么。此時該見好就收了,上前一步道:“伯父不必介懷,既然林管家說是誤會,事情也已經(jīng)過去。侄兒往后還要多多向伯父請教才是!”
聽著賈瓔的語調(diào)中輕松中帶著尊重,賈政更覺有些羞愧,心想這個侄兒還真是聰慧懂事!
搖搖頭,收回思緒,感慨說道:“委屈賢侄了?!?p> 當(dāng)即揮退下礙眼的林之孝,和賈瓔暢聊詩詞,場面又變得十分融洽,仿佛沒有了之前那件事。
書房外不時傳出賈政的笑聲,這時,管家秦顯滿面焦急地拿著一封書信,急匆匆走進(jìn)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