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中,暮春的晨陽透過薄紗窗格照射進來,落在御案上,映襯著那御案之后,頭戴烏紗折角向上巾,身穿赭黃色盤領窄袖袍,腰束透犀帶,腳踏六合靴的平治帝愈加威嚴而神武。
他目光有些興奮地看向階下兩人,“傅明,你來給德如講述此事吧?!?p> 傅明是錦衣衛(wèi)指揮使吳汝州的字,只見他躬身行禮,隨即將昨晚的事件經(jīng)過,詳細地講述給邱瑜聽,最后又道:“這些賊匪都是賈珍之子賈蓉從負責看管降匪的通縣守備劉大成手中索要而來?!?p> 邱瑜眉心緊皺,在王子騰剿匪的這個節(jié)骨眼上,突然出現(xiàn)私自將賊匪運入京師的惡劣事件,這不得不讓他懷疑是王子騰在搞鬼。
“陛下,微臣認為其中必定有貓膩,這些賊匪很有可能是王子騰故意放出來的。”
“哦?愛卿何出此言?”平治帝還沉浸在不費吹灰之力就斷了對手「一指」的喜悅之中。
賈蓉父子所做之事,雖還不到奪爵的地步,可若他真的狠下心來,還是能褫奪的。
只要寧國府的爵位沒了,待將王子騰調(diào)走,就是平治帝拉攏這些沒有靠山的原賈家舊故的最好時機。
“回稟陛下,微臣以為王子騰若真行此事,所圖便是「將功補過」。”
聽到這話,平治帝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只要王子騰不當京營節(jié)度使,平治帝也沒想對其如何,畢竟他也知道武勛們本就和老大親近。
可王子騰對他的命令陽奉陰違,現(xiàn)今又屢屢貪戀此位,不免讓平治帝心中有了些怒火,冷哼一聲,才出言問道:“愛卿對此可有良策?”
邱瑜沉吟片刻,才答道:“啟奏陛下,微臣僅有一中策,可解眼下局勢?!?p> 平治帝點點頭,“講來!”
“陛下可命吳指揮使,將私放賊匪之事暫時壓下,如此王子騰便無罪可罰,此憂自解?!?p> 聽到這兒,平治帝表情怏怏,有些不滿意,若將此事壓下,他褫奪寧國府爵位,收買賈家舊故的算計豈不是只能全都落空。
但若不壓下,一旦讓王子騰繼續(xù)待在京營之中,事情只會更糟,兩害相權取其輕,也只能如此。
邱瑜卻是不停,出言問道:“陛下可有接任京營節(jié)度使的人選?“
平治帝面上不動,心中卻是苦笑,他本就和武勛關系不好。
當年幼時,皇爺爺啟文帝還在,父皇還是太子。
他因喜讀書,受到了皇爺爺?shù)南矏郏富屎痛蟾鐒t是和武勛關系更近,尤其當時任京營節(jié)度使的賈代化卸任后,自己的大哥更是跟著大他八歲的賈敬和那群武勛們飛鷹走狗,整日混在一起。
被一句話勾起回憶的平治帝,想到了那位大興文治,創(chuàng)大周盛世的皇爺爺啟文帝,自登基以來,他一直以其為榜樣,希望能夠像祖父那般,開創(chuàng)一番盛世出來。
但是隨著御極時間越久,平治帝發(fā)現(xiàn)治理這個國家太難了。
在他幼年的印象中,皇爺爺永遠是一副云淡風輕,溫文爾雅的模樣,但是隨著年齡增長,他發(fā)現(xiàn)自己完全不像記憶中皇爺爺?shù)臉幼印?p> 在平治帝幼年的記憶中,那位啟文帝偶爾也會拿著奏章,教他一些政務之上的東西。
還見識了啟文帝處理朝廷事物的方式,簡單明了,干凈利落,尤其在一眾大臣面前更是談吐不凡。
大殿就這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終于平治帝嘆息一口氣,出聲問道:“愛卿可是有合適的人選?”
邱瑜搖頭,道:“微臣并無人選,但有一策。”
這讓平治帝頗為失望,不禁皺眉,道:“既如此,愛卿有什么良策盡管說來?!?p> 邱瑜想起昨日下午的問談,又猶豫片刻,才道:“陛下,請準臣舉薦一位少年?!?p> 平治帝面有不解,問道:“哪位少年英才,竟當?shù)闷饜矍溥@般高看?”
“臣舉薦的這少年,陛下應當聽過。”邱瑜說道。
“哦?是何人?”被勾起好奇心的平治帝問道。
“這少年姓賈,名瓔,正是此次事件的苦主。昨夜事發(fā)之時,正巧在微臣家中做客,僥幸躲過一劫?!鼻耔ふf著,將昨日下午考察賈瓔的情況大致的講了一遍,最后又道:“陛下可先空下京營節(jié)度使一職,讓這少年代天巡視京營如何?”
平治帝啞然,這樣一個毫無根基的少年,即使有膽略學識,如何能擔任得起這般重任,朝中百官和京營諸將又豈會答應,邱愛卿莫非真是糊涂了嗎?
“愛卿莫要玩笑,如此小兒怎能擔此重任?”
邱瑜:“陛下,若他是寧國府襲爵人呢?”
平治帝眼睛猛然一亮,話語中已是了然明白意思:“愛卿是說將寧國府襲爵之事與私放賊匪共同壓下,待王子騰卸下京營節(jié)度使一職,再行發(fā)難,從而將寧國府爵位傳給那少年?”
邱瑜:“正是如此,若以寧國府襲爵人的身份代掌京營,想來朝中和軍中將士的反對聲也會小上很多。陛下可借這少年之手,掌握京營軍權?!?p> 聽到這話,平治帝又是思索起來,這樣一來,確實是一石三鳥,既可以拔掉王子騰這顆毒瘤,又可以打擊賈敬,甚至可以借著這件事,完成他掌握京營的謀劃。”
想通此節(jié),平治帝也不猶豫,只是如何在不引起朝中文武的不滿和反對情況下,完美的將此事辦好,還需要一番謀劃。
家中的賈瓔,自然是不知道他這只站在風口上的蝴蝶,即將面臨的是怎樣的波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