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入主寧國府
晴雯轉(zhuǎn)身看向賈瓔，道：“爺，是府里來人了吧？”
賈瓔將那已經(jīng)整理好的書箱蓋上，點點頭，邁步往院外走去，邊說道：“休息會兒吧，我去門外看看?！?p> 晴雯看著離開的賈瓔，把自己收拾好的包袱放在書箱旁邊，方才一臉笑意的坐下，目光看向外面的賈瓔。
打開院門，看到賴升站在臺階上，正在給馬車前的十幾個小廝訓(xùn)話。
聽到開門聲音轉(zhuǎn)過身來，那張臉上堆滿了笑容，“大爺，政老爺都派人催促好幾次了，今兒您總算要回府。族里的各位大爺，如今都在府門前等著您呢！”
聞此，賈瓔也不再贅言，帶著一眾小廝進院收拾。
畢竟需要搬走的東西也沒有多少。半個時辰后，那修好沒多久的大門落上鎖，三輛馬車在鄰居的圍觀中緩慢駛離了巷子。
寧國府內(nèi)，丫鬟、婆子、媳婦和小廝皆是來回忙碌不已。
府門外，賈代儒等代字輩族人；賈赦、賈政等文字輩；賈璉、賈瑞等玉字輩兒，不過其中沒有賈寶玉的身影。
還有站在最后面的賈芹，賈蕓等草字輩，年歲太小，像賈蘭這般的兒童，也不需要前來。
京師八房的賈族爺們兒，此時都靜候在寧榮街道一旁。
不遠處的一家酒樓，兩名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坐在八仙桌前，目光看向窗外寧國府的這般景象，都是露出譏諷的表情。
有小廝快步上樓稟告幾句，兩人的目光轉(zhuǎn)向那遠處漸漸駛來的三輛馬車，當中滿臉胡茬的國字臉更是重啐一聲，道：“無知小兒。”
“老牛，何必與這等小兒計較，又蹦跶不了幾日?！睂γ姘變舻哪心陝窠獾?，“只是珍哥兒……唉，也不知敬大哥現(xiàn)在怎么樣?！?p> “珍哥兒，那個不爭氣的東西。”那人冷哼一聲，眼睛里露出一絲兇狠，“柳芳，別給老子在這兒充什么文人。你也說說，要是當年殿下聽敬大哥的，把那些白蓮教首腦全都弄死，恐怕如今早就坐上去那個位置了，哪還有這老三的份?！?p> “慎言，慎言?！绷甲笥铱纯?，低聲勸道，“殿下他也有苦衷，畢竟……”
沒等柳芳說完，那姓牛的冷哼一聲，“苦衷？他若真的有苦衷，就不該……”說到這里似也有些忌諱，停下話頭，沒在繼續(xù)。
柳芳低垂眉目，輕聲道：“殿下對敬大哥是有些愧疚，但這也是迫不得已啊?！?p> 兩人同時嘆氣，一時陷入沉默。
…………
賈瓔在眾人的目光中下了馬車，看著眼前這隆重的場面，暗暗皺眉。
卻也只好和一眾族人寒暄一番，又被簇擁著進入府里，直奔賈家祠堂而去。
后面的下人則往府里搬送東西，到了晌午時分，方才收拾妥當。
賈瓔還要去見尤氏，和眾人托言而出，徑直往后宅而來。
過儀門，跟著丫鬟先到他的新居所，剛進院門，就見晴雯站在門口翹首以盼。
看到賈瓔身上已經(jīng)沾上了不少灰塵，晴雯轉(zhuǎn)身回屋內(nèi)，從包袱里拿出幾件衣物遞了過來。
賈瓔含笑接過，進了里間。片刻之后，一襲月白色直綴，頭戴玄色四方平定巾的賈瓔邁步而出，看到晴雯一雙水眸緊盯著自己，不免覺得好笑，這丫頭近來也不知怎么了，每天就喜歡在他面前坐著。
上前兩步，伸手揉了揉晴雯的頭頂，賈瓔笑道：“陪我去尤大嫂子那兒?！?p> 晴雯跟在賈瓔身后，兩人往尤氏的小院而去。
這些日子，尤氏也搬離了原來的正院，住到靠后的小院里。
尤氏自是不想搬出府去，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過慣了這般錦衣玉食的生活，讓她再跟著尤老娘過那沒人照料的日子，她是萬萬做不到的。
二人走到門口，早就有丫鬟進去通稟，尤氏此時已帶著丫鬟婆子走到院中，看到兩人進來，笑盈盈的迎上前來：“瓔兄弟今日搬進來，我也就放心了?！?p> “勞煩嫂子費心?！辟Z瓔拱手說道：“今日府中事務(wù)繁雜，我就不和嫂子客套了。”
然后，把晴雯拉上前來見禮，方才繼續(xù)說道：“晴雯今日剛到府上，難免還不熟悉，我還要去前面招待族人，這丫頭又是個直性子，請嫂子多加照顧了?！?p> 聽到賈瓔這話，尤氏驚訝地打量一番晴雯，心中不免有些想法，道：“瓔兄弟盡管放心。”
見此，賈瓔再囑咐兩句，看到晴雯嘟著嘴，笑著伸手刮了刮那秀美的鼻子，轉(zhuǎn)身往外走去。
剛走出儀門，就看到賈璉來尋，說是已經(jīng)在會芳園中備好酒宴，就等他這個主人到場。
賈瓔也想看看這賈家中，到底是不是全都爛泥扶不上墻。
既然擔(dān)任賈家族長，他也不會推卸責(zé)任。在其位，謀其政，現(xiàn)在身為族長，還是要考慮族中的事情，也免得因為他們作死，牽連到自己。
邁步和賈璉同行，隨口聊些閑事，賈瓔盤算著在矮子里拔高個兒，也要在賈家中找一批能做事的。
要讀書不成，經(jīng)商、管事……，實在沒有優(yōu)點，能按規(guī)矩做事也可以。
至于讓這些人從軍，他沒有考慮過。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才是這個時代的主流。除非無路可走，否則一般的百姓都不會考慮從軍這條路。
想到這里，賈瓔難免要在心里劃定出一道底線，對于一些不可挽救的人，只能刮骨療毒，否則腐肉不去，新肉不長。
思考完，賈瓔突然愣在原地，心中冒出教員的一句話：「把自己的人搞得多多的，把敵人搞得少少的，爭取團結(jié)大多數(shù)人，孤立少數(shù)的敵人?！?p> 走在前面的賈璉，聽不到說話聲，扭頭見賈瓔站在原地，疑惑道：“怎么了？”
“沒什么?！辟Z瓔回過神來，臉上露出笑容，道：“只是看到這會芳園的景色，一時有些忘懷?！?p> 賈璉聞言也沒有懷疑什么，東府這邊的亭臺樓閣，的確是難得的佳景。打趣幾句，兩人繼續(xù)往前。
賈瓔也放下那些心思，欣賞起園中的景色。
今時正逢初夏，園中樹木山石，錯落有致，各色粉嫩的花朵隨風(fēng)擺動，生機蓬勃，倒是和榮國府的恢宏大氣恰恰相反，顯得更加自然，讓人感覺舒適和愜意。
賈瓔邁步入廳，已經(jīng)入座的族中眾人，看到賈瓔進來，紛紛起身相迎。賈瓔回了一禮，朗聲道：“大家都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氣。瓔幸得皇上恩典，襲了先輩爵位，深感肩上責(zé)任重大，還需各位族人多多協(xié)助才是?！?p> 一眾族人出言附和夸贊，唯有賈赦心中納罕，這小子怎得變了性子。
“先入座吧，今日正好有一事要提前告知大家?！?p> 眾人臉上的笑容頓時都是一滯，尋思這新族長的第一把火，不知要燒些什么。情緒沒有之前那般熱情，隨口敷衍幾句，各懷心思的坐下。
賈瓔落座，面容變得肅穆：“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我賈家自開國起，以逾百年富貴。今時祖輩余蔭漸盡，族中又久無出眾之輩，若要再度繁盛，恐是難事！”
這句話落地，眾人左右相互看看，也不知何意，便等著賈瓔的下文。
本來還有些擔(dān)心的賈政，聽到這些話，心中深感認同，目光期待地看向賈瓔。
“……族中子弟在族學(xué)中實在是不成體統(tǒng)，我欲整頓族學(xué)，擴大族學(xué)人數(shù)，為我賈家培養(yǎng)些才能之士?！?p> 諸位族人聽到賈瓔只是要整頓族學(xué)，沒有波及到他們，紛紛松了一口氣。
賈瓔暗自打量眾人表情，隨后看向賈代儒，見他那張滿是褶皺的臉上有些陰郁。
心道這賈代儒不過是尋常市井之輩，貪些小便宜，又讀過幾本書，還有些腐儒之氣。不過作為賈家代字一輩的老人，也不乏有他可用的地方。
便對賈代儒說道：“我并沒有責(zé)怪代儒公的意思。您畢竟上了春秋，精力不濟，在族學(xué)中難以照看，再加上那些子弟頑劣難馴，也情有可原?！?p> 賈代儒聽到這話，老臉一紅，聲音有些顫抖：“族長所言極是啊，那些學(xué)生實不像話！”說道這里，語氣中竟然還透出一股無奈。
賈瓔不得不感慨一句人老成精，這老頭臉皮還真的是厚，便道：“學(xué)中自然需要代儒公這等族中長者教導(dǎo)，只是還要另聘西席，增加每月考核，另有些末節(jié)不妨私下再談?！?p> 轉(zhuǎn)身看向眾人，“今日已是耽擱許久，大家想來也都餓了，先開席吧！”
大家見賈瓔只是想動族學(xué)，左右相互探討示意一番，面上放松起來，便夸贊賈瓔深謀遠慮，期待族學(xué)興盛云云。
待落日時分，匯芳園中主賓盡歡，杯盤狼藉，宴席方才結(jié)束，賈瓔也被迫喝了不少酒。
送走族人，賈政又是叮囑他明日記得去老太太那里請安。
最后送走賈政，賈瓔把上前扶他的兩個丫鬟揮退，揉著眉心，慢慢往尤氏小院走去。
他感覺思緒十分清楚，只是身體有些遲緩罷了。
今日這場宴會上的觀察，加之書中對其中一些人物的描述，讓賈瓔心中有了不少考察的人選，尤其族學(xué)的事情，更是輕松解決。
族學(xué)，將是他整頓賈家的基本盤。想著這些勾心斗角的事情，賈瓔不覺已是走進了尤氏小院中。
尤氏款款走出，看到有些醉態(tài)的賈瓔，連忙吩咐丫鬟上去扶著。賈瓔皺著眉頭將其推開，道：“嫂子不必擔(dān)心，我沒醉?！?p> 尤氏看著賈瓔身體雖然沒有搖晃，但雙眼微瞇，兩頰也泛起酒紅，不免覺得賈瓔這般姿態(tài)，倒才像一個十來歲的少年。
此時上下打量著有些醉態(tài)，但腰背筆挺，眉目英朗，一派純樸的少年，心中不免泛濫起了母性來。
畢竟她已是三十余歲，在這個時代，都可以自稱老嫗，而她連個孩子都沒有。
一念至此，看著賈瓔的目光愈發(fā)顯得慈愛起來。
此時見賈瓔不讓丫鬟相扶，便親自上前，扶住賈瓔的臂膀，一手抱著賈瓔的手臂，柔聲哄道：“沒醉，沒醉，瓔兄弟不妨進去歇會吧?！?p> 被尤氏一扶，賈瓔身體陡然一僵，臉上的酒紅更加明顯。
想要掙脫，也不好施力晃動，只好由著尤氏扶他進到堂屋里坐下。
尤氏放開手，賈瓔暗吐一口氣，左右打量一番，見沒有晴雯，開口問道：“嫂子，晴雯去哪了？”
尤氏正吩咐丫鬟文花去廚房拿醒酒湯，聽到賈瓔問話，回道：“那丫頭倒是個勤勉的，飯后說要回去替你收拾，我便派人送回去了?！闭f完，拿來熱毛巾給賈瓔。
尤氏突然的熱情，讓賈瓔感覺有些別扭，但又不好拒絕。
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應(yīng)付，只好尷尬地接過來擦了把臉。
見賈瓔如此拘束，尤氏回想起當日這少年在祠堂前舌辯時的氣勢，不禁暗覺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