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余脈蜿蜒,渾河(今永定河)自山中奔騰而出,向著東南方向流去。某個拐角處的河畔附近,一處農(nóng)莊被新設(shè)的木柵欄嚴密圍攏著。其中有不少新建的房舍小院,隱隱傳出敲敲打打的聲音。
穿著制服的護衛(wèi)日夜在院中巡查,竟似軍事重地一般。
此處即為柳氏商號所設(shè)工坊,原是座田莊,買下后進行了改建。工坊內(nèi)的工匠多是從四方流民中招募,簽了賣身契,缺點是技術(shù)水平普遍不高。大師級匠人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慘淡地步,總能自謀出路。
另外,招收了些貧苦幼兒,邊學習文化,邊學習技術(shù)。如果算上家屬,工坊內(nèi)已經(jīng)匯聚了數(shù)百人,儼然一座小村落。
此處與稅卒家屬的安置地、蹴鞠隊的訓練基地都相聚不遠。
為了經(jīng)營自家商號,柳湘蓮想出了不少點子,并不涉及什么了不得的高新技術(shù),無非是方向問題。一旦外傳,旁人很快便可仿造,國人在這方面的能力從來不會讓人失望的。
所以,在各項產(chǎn)品真正投入經(jīng)營、占據(jù)先發(fā)優(yōu)勢之前,要盡量保密。
試驗中的產(chǎn)品分作兩類,一類是軍械,目前在試制燧發(fā)槍。自從佛郎機銃在前明正德年間傳入中國,經(jīng)過不斷更新迭代,已經(jīng)有較大進步。現(xiàn)在朝廷所用的雖是火繩槍,實際上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自生火銃,只是尚未普及。
柳湘蓮原以為此事可稍稍推遲,先訓練弓箭。但事實證明,短期內(nèi)效果不佳,弓箭手培訓時間太長。只能瞄準燧發(fā)槍,英國褐貝絲的圖紙他也記得,這款足夠經(jīng)典。
奈何缺乏工具,只得先手工試制。所用鐵料也要特意去搜尋閩鐵或廣鐵。蓋因南方用木炭煉鐵,含硫較少,北方則用煤,鐵質(zhì)差。
目前仍在制作中,沒有成品。
另一類是民用品,第一個項目就是卷煙。無他,最容易,來錢快。可借助專營制度,盡快占據(jù)先發(fā)位置。
向門衛(wèi)說明身份后,不久,柳落出現(xiàn),方開門讓他進入。
柳落帶他參觀各個“車間”。因此前不斷有圖紙傳出,有的人還以為柳湘蓮是個糟老頭呢。見他如此年輕,都覺得十分意外,也知道其才是真正的東家,態(tài)度更為恭敬。
柳湘蓮隨口詢問,又現(xiàn)場指點,無不中的,倒是解決了不少“難題”。眾工匠更不敢小覷他。
最后柳湘蓮又作了一番鼓勵,申明有改進則必賞賜。期間諸般瑣碎細節(jié),不消細說。
參觀之后,眾工匠繼續(xù)工作,他和柳落走進其辦公房間。
眾稅卒留在外面,李原生在門口守著。
薛蟠因見識了卷煙,大感興趣,跑去嘗試了,他本就接觸過此物。
兩人進屋落座。柳落望著他,笑問道:“你來就來,怎么還把呆霸王帶來?就不怕他泄密?”
柳湘蓮喝了口茶,呵呵一笑,不在意的說道:“不是我小瞧他,敞開了讓他看,他都想不到自家去做這等生意。無非是個寄生蟲罷了。”
“寄生蟲?”柳落覺得此語很新鮮。
柳湘蓮卻換了話題,面色微沉,說道:“你做的不錯,但是,咱們得加快速度了?!?p> “怎么回事?”柳落忙問,臉上有擔心之色。對于二郎混了個籌餉司主事,他和柳三都不大放心,干的事兒明顯吃力不討好。又勸阻不得,只能用心辦事,為其解除后顧之憂。
柳湘蓮便把今日早朝的事兒簡單說了。
柳落聽了方稍放心,此事早有預(yù)料,并不意外。他蹙眉說道:“只是,如果現(xiàn)在就開辦工廠,會不會太過倉促草率?當下仍處于摸索階段,諸多環(huán)節(jié),比如煙絲配方、卷制技術(shù)等,尚可改進提升。原料儲備和制成的卷煙工具都不多,也生產(chǎn)不了多少。之前你說要在天津辦廠,我正準備這兩天自己過去呢,別人也不大放心。”
柳湘蓮點點頭,柳落并沒有因制成了卷煙就心態(tài)浮躁,這很好。他嘆說道:“時不我待呀。做生意嘛,也不必非得有了萬全準備才能干,有個框架就可先做起來。等以后有了反饋才知效果如何,慢慢改進就好。一直閉門造車,能有什么進步?技術(shù)是沒有止境的?!?p> 緩了緩,又道:“當前要務(wù),是趁著朝廷政策尚未改動,趕緊派人去各地收購貨源,囤積起來。事先不妨放出風聲,就說朝廷要征重稅,試試能不能趁機壓價,咱們先賺上一筆。”
見他說到造謠時還是一副認真神色,柳落感覺滑稽有趣,笑說道:“二郎了不得,總能公私兼顧?!?p> 柳湘蓮聽了發(fā)笑,神色頗無奈:“就算不為自己,也不能不想想底下的人,沒有好處誰跟著我干?”又提醒道:“到時你記得多招些女子,這等輕松活計她們能做的來,也能添一份收入。另外,也要派人去原料產(chǎn)地探查,將來咱們必須自己控制部分原料,免得被人卡脖子。”
聽他吩咐的事情不少,柳落嘆道:“哪有你這樣的使喚人的?我得減壽好幾年!還有,賬上的錢不多了,你可悠著點兒?!?p> “這倒是個問題。想要獲得煙草專營權(quán),還得掏一筆銀子?!绷嫔忺c頭道。
柳落坐直了身子,皺眉發(fā)急:“這還沒賺錢呢,就先要掏錢?”
“不然呢?總要讓朝廷見到好處才行,不然憑什么聽我建言?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人精?!绷嫔徤宰鹘忉尅?p> 柳落則搖了搖頭,提醒道:“二郎,你這般大張旗鼓,消耗太多了。三和商號的確賺錢不少,可還沒分過錢呢,又被你捐出去一個月的營收。繼續(xù)這樣下去,資金有些吃力?!?p> 他掰著手指細數(shù):“先是投資戲園一萬兩,這農(nóng)莊買下來倒不太貴,可養(yǎng)了幾百號人,每月都要花錢。咱家在京的家底有限,不超過三萬兩。至于江南的銀子,也不方便調(diào)過來,容易惹人注目?!?p> 資金緊張,這事兒柳湘蓮也知道。主要原因是時間太短,他想做的事又太多。
想了想,他笑道:“無妨,專營權(quán)的錢我去搞定,先在戶部記賬。咱們前后捐了幾萬兩,總不能這點兒面子都不肯給。再說,現(xiàn)在也沒什么競爭對手,下次就不好說了?!?p> 柳落也笑了,指著他道:“你這算不算作繭自縛?還不如直接做起來,也無需多交稅?!?p> “不行的。要是按你說的辦,各地商賈見了定然仿制,到時各地皆有本地煙廠,你根本沒機會打進當?shù)厥袌?!現(xiàn)在雖多掏了錢,有朝廷護衛(wèi)著,即便吃不了獨食,賺的也夠了?!绷嫔徑忉尩?。
想到某事,柳落神色一變,問道:“不然就賣些三和商號的股份?我聽說現(xiàn)在股價都快炒上天了,明顯不值這么多錢。都是因你說將來要一城建一園,聞風而動者不在少數(shù)?!?p> 三和商號按照增發(fā)新股時的承諾,提供股票交易的平臺,從而形成了實時價格。柳落手中也有少量三和商號的股份,是以比較關(guān)注股價變動。
柳湘蓮聽了感覺很熟悉——這不就是放出利好消息,股價暴漲的常規(guī)操作?看來追漲殺跌,投機倒把,這些事古今并無不同。三和商號的股價泡沫已經(jīng)吹起來了。
不過,柳湘蓮并沒有同意此議,還沒到這一步。三和商號他占股本就不多,也就是靠薛家支持,才讓他掌握著話語權(quán),不能再減了。
“你心里有數(shù)便好?!币娝穸俗约禾嶙h,柳落也不再多說。
柳湘蓮撥弄著茶水,想著該從哪兒搞錢,沒錢推進速度肯定會緩慢許多。
這時,外面?zhèn)鱽硌创蠛粜〗械穆曇簦骸袄钚值?,我來找二郎,你干嘛攔著我?”
“大人正在議事,閑雜人等勿得驚擾!”李原生冷冷喝道。他雖身份低微,也不將薛蟠這個廢物二世祖放在眼里。
薛蟠被阻,不敢對李原生放狠話,在外跳腳高喊:“二郎,二郎……”
柳湘蓮與柳落對視一眼,忽然相對而笑。
“原生,讓他進來?!绷嫔彸庹f道。
房門被推開,李原生讓開道路。薛蟠叼著根卷煙,大搖大擺走進來,隨意朝柳落拱拱手,而后吞云吐霧,笑嘻嘻贊嘆道:“二郎,這玩意兒真不錯!你也試試!”
說完,又涎著臉央求:“待會兒走時送我些罷?!?p> 他今兒算是眼界大開,好多新玩意兒不曾見過,尤其是卷煙,試過之后甚愛之,味道遠比他以前嘗過的好多了。要是在酒桌上聽曲兒之時,掏出來一根,就這么點上來一口,豈不羨煞旁人?
見他提出此等要求,柳湘蓮和柳落都不禁笑了,看著他不說話。
薛蟠茫然不解:“咋了?我說錯什么了?”
柳湘蓮問道:“文龍兄,你覺得這個生意有沒有前途?”
“生意?”薛蟠皺眉,本以為此物是柳二郎專門做著自己玩兒的,原來是想做生意。
他腦子一轉(zhuǎn),這生意肯定賺錢呀。意識到其中利潤豐厚,不禁心動。
疾步走到柳湘蓮身邊,湊近了問道:“二郎是想讓三和商號來做?”
三和商號?你倒是想的美,柳落笑了,這薛呆子凈想便宜事兒。
柳湘蓮微微搖頭,挑眉問道:“文龍兄,薛家身為皇商,資產(chǎn)號稱百萬。不知近年生意做得如何?每年盈利多少?”
薛蟠一怔,怎么忽然問這個?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對柳二郎翻個白眼,自行坐到椅子上,猛抽了口煙,眉眼耷拉著,懊喪說道:“二郎干嘛明知故問?上次你不都說的清清楚楚了?”
他指的是上次柳湘蓮在薛家詳說馮淵一案幕后隱情的事。當時薛姨媽回答說,薛家各地店鋪都上報虧損。
柳湘蓮問道:“既然出了問題,你準備如何解決?這可是已經(jīng)過去了不短時日?!?p> “能怎么辦?等我二舅回來,一個個收拾他們,吃了我的全給老子吐出來!”薛蟠恨聲說道,一時忘情,狠狠拍了下椅子扶手,痛的他自己齜牙咧嘴。
說來無奈,薛家無人可辦事,又不能請賈家人去辦。況且賈家也無有能耐之人,若是讓下面人出面,還不如不去呢。只好把希望全寄托在王子騰身上。
柳落鄙視的冷哼一聲,說道:“堂堂封疆大吏,豈是容易調(diào)動的?貴舅歸來,還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呢!到時候,恐怕全都搬空盜盡了!”
薛薛聽了這話,垂頭喪氣。他也不是真傻到無藥可救,已經(jīng)漸漸認識到自家局面難以為繼,只無力改變罷了。
值得慶幸的是,京師這邊的錢都投進了三和商號,薛家是最大的股東,可謂血賺。
薛家的確是在不斷沒落,雖然尚未達到最低谷,明眼人已經(jīng)看出其虛弱之態(tài)。也就是邢夫人那般蠢貨,還以為薛家是大富大貴之家,樂得把侄女嫁進去。
據(jù)柳湘蓮向來所見,薛寶釵打扮樸素,不尚奢華富貴。實際上她并非從來如此,只是比較警醒,深知薛家“一時比不得一時”,才會“該省的就省”。
再過不久,她還會發(fā)出薛家“比不得”賈家之嘆,而彼時的賈家同樣日益用度緊蹙。
薛家沒落到這等地步,薛蟠最后會娶夏金桂為妻也就不難理解了——想吃絕戶,發(fā)筆大財。否則,何不娶個身份更高的妻子?
薛姨媽向來重視寶釵的婚姻,又怎會不重視薛蟠的終身大事?
此時,見柳湘蓮忽然談及薛家狀況,薛蟠雖蠢笨,沒過多久也反應(yīng)過來——柳二郎當不會無緣無故說這話,其中必有緣由。于是湊近了問道:“二郎覺得該怎么處理?可有妙策幫幫兄弟?”
柳湘蓮含笑不語,斟茶自飲。
有些話說出來難聽,但事實就是,薛家在薛蟠手里支撐不下去了。即便薛姨媽望子成龍,最后也不得不把希望放在薛蝌身上。而薛蝌也非讀書人,不過是為人正經(jīng)些罷了。
見柳二郎沒反應(yīng),薛蟠急了,搖動他的胳膊,苦著臉央求道:“好兄弟,若有解決的法子,何不告訴我?”
柳湘蓮也知薛蟠性子直,說難聽就是呆,說隱晦的話他根本聽不明白,解釋道:“不妨說句實話,薛家在南省的產(chǎn)業(yè),光憑你自家是沒法奪回的。也不必對你舅舅王子騰抱什么希望,王家人摻和在里面,他難道果真不知?就算之前不知,現(xiàn)在知道了,也未必肯為了你媽這個已經(jīng)出嫁的女兒,得罪整個家族。你想是不是這個道理?假如換了你又會如何?”
薛蟠聽了這話,五雷轟頂一般——其實也知希望渺茫,但終究是種慰藉。此刻被柳二郎無情破滅掉,不禁悵然若失,雙眼無神。
柳湘蓮這么說也有依據(jù):如果王子騰真心疼妹子,怎會允許薛家一直住在賈家?何不讓他們?nèi)ネ跫易??寡居的小姨子寄居姐夫家,這話兒難道真的好聽?
“二郎,你有什么話,不妨直說了罷?!毖醋笏加蚁?,想不明白柳湘蓮究竟打的什么主意,直接問道。
柳湘蓮抬眸望著他,誠摯說道:“我的意思是,既然這些東西保不住,何不趁早轉(zhuǎn)手?”
“轉(zhuǎn)手?轉(zhuǎn)給誰?”薛蟠忙問。
柳湘蓮道:“整體作價,賣給柳家商號?!?p> 薛蟠有些疑惑,揉了揉腦袋,納悶道:“柳家有商號?怎么沒聽你講過?”
“馬上就有了,第一個產(chǎn)品,便是此物?!绷嫔徶钢种腥嫉粢话氲木頍熣f道。
薛蟠皺眉,不解的問:“咱們不是有三和商號嘛?直接去做這生意不就成了?何須這等麻煩?”
見其愚癡至此,柳湘蓮心下嘆息,難道靈性都長到寶釵身上了?瞟了他一眼,失笑搖頭,也不說話,意味莫名。
薛蟠撓了撓頭,感覺柳二郎在故弄玄虛,不得其解。
柳落在一旁全程旁聽,實在看不下去了。這薛呆子果然名副其實,說的稍稍隱晦便聽不出真意來。他咳嗽一聲,翹著腿兒,放聲直言道:“薛大爺,你真不知還是假不知?三和商號薛家多少股份?還有賈家,加起來快占三分之一了。我等日夜操勞,辛苦忙碌,哦,最后全便宜了你們?你覺得合不合適?”
他說的直白,也不怕薛蟠惱。
“嗨!原來是為這檔子事兒!”薛蟠聽了恍然大悟,不但不著惱,反而笑了。他也知三和商號能夠成立并發(fā)展起來,全靠柳湘蓮籌謀策劃,耗費大量心思。薛家最大的用處是投了錢,提供了基本人手,而賈璉只負責應(yīng)付場面上的事兒。
當時尚好,柳二郎不過一介孤兒?,F(xiàn)在卻不可同日而語,他年紀輕輕已是工部主事,便顯得吃虧了。
薛蟠轉(zhuǎn)頭望著柳湘蓮,笑說道:“二郎,我也琢磨這事兒不大妥。要不這樣,我轉(zhuǎn)給你些股份?你覺得一成怎么樣?要是少了,再加一成!”
柳落聽得震驚無語,目瞪口呆——你個薛呆子,到底明不明白一成股份現(xiàn)在價值多少?還再加一成?!
就連柳湘蓮也對薛蟠刮目相看。
他們倆著實難以理解薛蟠的心態(tài)。這家伙從小到大就沒缺過錢,所以沒什么概念。原著中,連金榮這樣的無名小卒也慷慨大方。被柳湘蓮救了之后,薛蟠全心全意為其操辦婚事,置辦婚房和家伙什,跑前跑后忙活?,F(xiàn)在因得了官職,心中感激之情更甚,誠心實意覺得應(yīng)該如此。
柳湘蓮卻搖了搖頭:“人無信而不立。當初說好的不能不算話。我的意思是,既然薛家對南邊店鋪已經(jīng)失去掌控,不如作價賣給我。”
這樣對他而言,煙草鋪子能夠快速鋪開,節(jié)省資金和時間。
薛蟠想了想,這也沒什么大不了的,現(xiàn)在上繳的利錢越來越少了,下一步便該發(fā)賣。還不知能不能賣得成呢!畢竟這些店鋪很多都用的是薛家旁支子弟,貿(mào)然收回,反對者必然眾多。
他沒經(jīng)歷過創(chuàng)業(yè)艱難,絲毫沒有不舍之情,很感興趣的問道:“怎么作價呢?我倒是不太在意,就怕我媽為這等事鬧心?!?p> 他作為家主沒有意見,這事兒就算成了一小半,無非是再做做薛姨媽的工作。
柳湘蓮擺手道:“這個不著急,總要先審計過才好估價,想必你家也有賬目。不過,不妨明說,我手頭并沒有那么多現(xiàn)銀,可以用三和商號的股份償還,剩余的錢算作借貸,每年償還部分本金,利息就按照正常水平。當然,肯定是要大幅折價的。畢竟想拿回來也不容易,還要花一番心思。你覺得怎么樣?”
說得很困難,其實也沒多大困難,都是薛蟠的產(chǎn)業(yè),有這個名義就夠了。剩下的就看執(zhí)行力如何,能不能清掃那些弄鬼的魑魅魍魎。
而且三和商號股價虛高,正好抵扣一部分,比較劃算,也算打了小算盤。
薛蟠想了想,覺得并無不可,忽然靈機一動,躍躍欲試問道:“能不能不要錢,入股柳家商號?”
柳湘蓮聽了忍不住發(fā)笑,這還賴上自己了,笑說道:“商號雖還沒影兒,可是股份是很貴的,絕對不會比三和商號便宜?!?p> 這將完全是他的生意,必須掌握絕對的控制權(quán)。
薛蟠擺手,笑呵呵道:“貴點兒無妨,你二郎做生意,肯定賺錢?!?p> “你別急著決定,還是先和你媽你妹子商量,過后再說吧?!?p> 談完此事,時間也不早了,遂決定回城。
殘陽如血,紅霞漫天。寬闊的驛道上,柳湘蓮一行人躍馬揚鞭,馬鳴嘶嘶,塵土飛揚。
行至半途,遙遙看到前方有一隊人馬相向而來,似乎俱是佩刀帶劍的護衛(wèi),排場不凡。
雙方不斷靠近,漸濃的暮色下也能看清對方面容。眼見對方?jīng)]有相讓之意,柳湘蓮等人只得拉住馬轡,降低速度。
雙方緩緩靠近,終于停下。柳湘蓮心生警惕,但也沒有太過擔心。此時身邊人手不少,李原生帶著十名精悍稅卒,皆佩刀帶弓。他不相信有人會在這種情況下對他出手,動靜太大了。
除了賈珍,他還沒有與人結(jié)下這么大的仇怨。而賈珍,有爵位在身,又不缺女色,不至于這么莽。
對方相隔數(shù)丈,隱隱對峙。對面隊伍中躍馬走出一位身材雄壯的年輕人,高聲喊道:“殿下請柳二郎近前一見?!?p> 話音一落,前面的護衛(wèi)紛紛向兩側(cè)挪動,中間閃開一條通道,正好通向隊伍后方的華麗馬車。
殿下?目前他認識的也只樂天郡王一位?;首?、王爺之類,現(xiàn)在還沒人把他這無名小卒放眼里呢。
柳湘蓮費解,先前樂天郡王一直沒聲響,他還以為對方通過馮紫英試探失敗之后就放棄了。不想這時候半路阻攔,想要干什么?總不會有什么好事情。
這次郡王殿下倒是稍微長進了,只帶著幾十號人,比不得上次的聲勢喧天??捎袀€屁用,此人定被錦衣親軍監(jiān)視的死死的,說不定這時消息都傳進大明宮了。
柳湘蓮現(xiàn)在不是之前的白身,為免遭永隆帝的猜疑,還是不見為妙。朗聲回道:“城門將關(guān),急于歸城,還是改日再會吧?!?p> 那人卻笑道:“不妨事,殿下在城外也有莊園,足供諸位歇息。請吧?!?p> 所有人都望了過來,目光中不懷好意,有的人手都摸上刀柄了,示威意味十足。
這混蛋想干什么?柳湘蓮也頗無奈。他如果硬要走,倒不相信對方敢殺他,大小也是朝廷命官,殺官等于造反。樂天郡王要敢這么干,永隆帝就太開心了。
可他的手下卻不好說,薛蟠殺人還能混過去,何況對方的尊貴身份?真不一定有事兒。很可能殺人立威。
柳湘蓮略作沉吟,低聲吩咐李原生:“提高警惕,也別魯莽?!?p> 隨后,驅(qū)馬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