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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鼎革

第179章 精銳至斯

紅樓鼎革 無衣佩瑜 5168 2023-01-06 01:27:13

  “你們在外面等著!”

  一路飛奔到趕到營地,遙見禁衛(wèi)軍只是列陣門前,并沒有展開進攻,柳湘蓮這才放下心,松了口氣,對護衛(wèi)吩咐一聲后,自己翻身下馬,獨自向禁衛(wèi)軍陣列走去。

  待走到陣前,看清馬上正冷冷望他的那位皇子,方知今日來此的是安王,怪不得能調動禁衛(wèi)軍。

  此前朝會時他也曾見過安王,遠觀而已,沒有交談——那時他官低位卑,不提一哂,入不得皇子法眼。

  安王的眉眼和永隆帝有幾分相似,眉毛粗重,雙目炯炯?;蛟S是成長環(huán)境不同,二人性情迥異。永隆帝老謀深算,外人難知其心意,待時機到了,才會突然發(fā)難。

  這位安王便有些浮躁,甚至比弟弟三皇子靖王都不如。現(xiàn)今想要對付柳湘蓮的不在少數(shù),只是礙于永隆帝的寵信,都不愿意出頭,不想他這做兒子的竟沖鋒在前。

  “臣,兵部侍郎,協(xié)理京營戎政,柳湘蓮,拜見安王殿下!”

  柳湘蓮穿著嶄新的三品文官官服,站的筆挺,不卑不亢朗聲自報家門,而后方一板一眼拱手作揖。

  安王正想開口斥責,準備了好多話兒,結果聽了他自報家門,心口似被頂了一下。

  朝廷堂堂三品大員,即便他身份尊貴,也不得不表示起碼的尊重——尊的不是柳湘蓮,而是朝廷政體。

  郁氣積結難消,頓了頓,安王睥睨而視,冷笑嘲諷道:“柳侍郎好大的官威!怪不得稅卒營視皇命如無物!”

  明知他是要找茬,完全講不通道理,柳湘蓮也不得不虛與委蛇,做些表面功夫:“殿下何出此言?臣甚是不解?!?p>  安王抬手指著稅卒營營地,喝問道:“不解?你的稅卒營都反了,你還敢說自己不解!”

  柳湘蓮抬眸正視于他,擲地有聲道:“殿下慎言!稅卒營是朝廷的,是陛下的,卻絕不是臣的!稅卒營屢立大功,目下剛從兩淮千里回返,正翹首以待朝廷封賞,如何會在此際造反作亂?說出去叫人笑掉大牙!簡直荒謬!殿下身份雖貴,然污蔑功臣卻非明智之舉!”

  見他竟義正言辭反駁,安王生生氣笑:“孤污蔑功臣?他們連陛下圣旨都敢公然拒接,還不是造反?那什么叫造反!非得提刀殺進大明宮嗎?”

  見他氣急敗壞,柳湘蓮也不急不慌,問道:“請教殿下,殿下所言圣旨,究竟是給誰的?又是何內容?”

  安王冷笑道:“圣旨是給孤的,命孤提督稅卒營!你有異議?”

  “臣無異議,恰恰相反,臣此來即是為交接稅卒營事宜。圣旨既然是給殿下的,接不接都取決于殿下,又哪里輪得到稅卒營拒接?他們可沒有拒接的資格。所以,殿下說稅卒營拒接圣旨,甚是不妥。”柳湘蓮一本正經說道。

  安王身份尊貴,誰不待他畢恭畢敬?還沒見過這等無恥之輩!

  他抬手怒指,喝道:“信口雌黃,純屬狡辯!孤為新任主官,稅卒營卻拒孤入內,連營門都不開,豈不是抗旨不遵?”

  柳湘蓮容色淡然:“殿下容稟,依稅卒營條例,凡遇不確定之情形,則閉營自守,以待主官親至。禁衛(wèi)軍大舉壓來,此前從無此等事,事先又未作一語通知,誰知是否為匪人假扮?亦或是有人圖謀不軌?總須打探清楚,免得給不軌之徒可趁之機?!?p>  “你!”聽他暗戳戳污蔑自己,安王不由大怒:“柳湘蓮,莫以為陛下寵信你,孤便奈何不得你!”

  “殿下,陛下信任,臣必誓死報答!”柳湘蓮朗聲說道。

  安王一時不知如何應對這個油嘴滑舌的家伙。

  他心里很清楚,將柳湘蓮趕出戶部是永隆帝和朝臣間的妥協(xié),自己若不知進退的和柳湘蓮親自掐架,不論輸贏都會在父皇眼中形象大壞,反倒叫旁人稱心如意。

  但作罷又不甘心,轉念一想,他冷笑反問:“稅卒營條例不過是你所擬定,難不成竟比圣旨還要算數(shù)?置陛下于何地!”

  柳湘蓮搖頭道:“此言差矣!稅卒營條例是臣所擬不假,可也是在戶部、兵部備過案,有何不妥?稅卒營亦為軍營,軍中只聞將軍令,不聞詔令,古即有明例。臣為稅卒營主官,尚未交接去職之前,職責如故。殿下欲接手,何不來與臣交接,反而對士卒開口?此輩素無學識,不過背記些條例,懂得什么朝廷法度,體制規(guī)矩?殿下此舉,豈非強人所難!另外,臣倒要問一句,殿下如此匆忙急迫,難道也是奉命而為?”

  “好好好!孤說一句,你倒是有百句千句等著!果然是口齒伶俐!不愧是登臺唱戲的!”

  安王辯不過,便胡攪蠻纏,詆毀人格。

  他身邊一位面容清癯的中年人,穿著五品文官服,見二人話不投機卻又說個沒完,偏偏安王落了下風,便走近幾步,湊近了小聲提醒:“殿下,入營要緊,何必與他費口舌?日后再作計較不妨!”

  安郡王受了一肚子氣,偏偏不好發(fā)作,強忍著道:“那就請柳侍郎入營辦理交接吧!”

  “臣,遵命!”

  柳湘蓮行過禮后,轉身信步走至稅卒營門前,入目便看到滿地鐵蒺藜,密密麻麻,都沒個下腳的地方。心道,你們可真能糟踐好東西!怎么把門兒都堵了!

  抬起頭來,他朝里面喝道:“開門!”

  稅卒營士卒早看到他了,有了主心骨更不怕事兒,一直在等待命令。

  這時隨著他一聲令下,營門迅速開啟。

  當先沖出一小隊人來,動作麻利地搬開拒馬樁,又拿了大竹掃帚打掃鐵蒺藜,清理出入營通道。

  李原生等骨干隨后整齊出來恭迎拜見。瞧見柳湘蓮的官服補子竟換成了孔雀,分明又高升了,而非他們所猜測的遭了難,一時又歡喜又為難,不知該如何稱呼。

  柳湘蓮探尋的目光掃過眾人,見李原生對他微微點頭,知諸事已然辦妥,于是朗聲道:“全部人等,速至校場集合!”

  “遵命!”李原生等人抱拳領命而去。

  柳湘蓮回返禁衛(wèi)軍陣前,對安王抬手請道:“殿下,可以入營了,請吧。”

  看他對稅卒營如臂使指,安王心里好不羨慕,卻仍舊擺著臉色,冷哼一聲,策馬向前。

  但在營門口處,守門稅卒竟然阻攔他!

  安王不由大怒,以為又是柳湘蓮作梗,回頭怒目而視,喝道:“柳湘蓮,你意欲何為!”

  天地良心,這真不是故意的,柳湘蓮忙解釋道:“殿下,營中不得騎馬,更不得縱馬,并非針對殿下。還請下馬步行!”

  安王反問:“孤若是就要騎馬呢?”

  柳湘蓮無奈道:“那今日怕是無法完成交接了?!?p>  “好好好!”安王連喝三聲,此時急于入營,也不與姓柳的計較,翻身下馬,昂首闊步進入營中。一干屬員和禁衛(wèi)軍頭目隨后而行。

  隨著剛才柳湘蓮一聲令下,稅卒營早已發(fā)動起來。

  人馬聲囂,一支支十來人的小隊,著裝嚴整,裝備齊全,從各自營房內出來后,呈縱隊小跑著趕赴校場。除了極少數(shù)指揮呼喝之聲,決然沒有一絲雜亂吵鬧。

  或者說,所有人都在有規(guī)律的運動,不雜不亂。

  安王等人頗為驚異,邊看邊往校場走。

  尚未走至,稅卒營已完成整隊。所有士卒挺胸抬頭,站的筆直如松,一動不動,似木雕泥塑。然而雙目大睜,精神抖擻,兇悍之氣,蓬勃欲出。

  整個校場雅雀無聲,堂堂近千之眾,竟無一聲咳嗽可聞!

  不僅安王和一干文武屬下,便是禁衛(wèi)軍將士見之亦大為震撼——雖然久聞大名,也料想不到稅卒營精銳至斯!這只隊伍成軍才一年而已!

  柳湘蓮邁步登上前方丈高的將臺,淵渟岳峙般巍然聳立,清冷目光掃視眾稅卒,面無表情,不發(fā)一言。

  幾息后,他忽然開口喝道:“報數(shù)!”

  此前各隊已在整隊時報過數(shù),這時聽他如此命令,條件反射似的重新報數(shù)。

  先各小隊,從頭至尾,從一至十,一聲高過一聲,重疊一起,如滔天巨浪一般,震的安王為之悚然驚懼。

  噼里啪啦各小隊報完,小隊長立刻奔向大隊長報告,大隊長立刻奔向李原生報告。

  而后,李原生小跑奔到將臺前,向柳湘蓮行禮,稟告道:“報告!稅卒營全營集合完畢!滿員千人,實到958人,病休39人,事假3人。請指示!”

  稅卒營本來不該滿員,因為在巡鹽過程中不斷有人被派遣進入緝私營擔任大小頭目。而在舟山島又放下三百余人,和招安的海盜一并訓練。

  但在柳湘蓮歸京后,稅卒營第一件事就是將員額補充齊全。所以現(xiàn)在這里站著的,一多半都是未曾隨同巡鹽的新兵。

  “入列!”柳湘蓮喝道。

  “諾!”李原生行禮后轉身退下。

  此時,滿場靜寂,柳湘蓮是絕對的中心,是千員稅卒目光之所在。

  目睹眼前場景,且不說稅卒營戰(zhàn)力如何,安王也知這是一支精銳之師,如能徹底掌握在自己手中,而后將之擴充……

  一干禁衛(wèi)軍更是愣住了,他們護衛(wèi)皇城,訓練已算嚴格,真要一對一倒也不懼稅卒。

  但是他們沒有柳湘蓮花樣兒多啊!你看隊列站的,就好似地上插著一桿桿筆直長槍!

  柳湘蓮朗聲說道:“今日召集眾位兄弟,是要告訴大家一個消息。本官已調任兵部侍郎,協(xié)理京營戎政。你等今后歸安王殿下節(jié)制?!?p>  下面頓時生出隱隱騷動,但無人敢開口出聲。

  “安靜!稅卒營首要軍律,便是服從命令!今后你等須當始終如一,不可懈怠。”

  柳湘蓮開始回顧功績:“奉陛下諭令,稅卒營去年始建,協(xié)助籌餉司辦差。一年來,先后為朝廷籌集糧餉數(shù)百萬兩,最近更為整頓鹽政立下大功,可謂勞苦功高!”

  “萬勝!萬勝!……”李原生帶頭呼喝一聲后,下面響起一陣整齊歡呼。

  柳湘蓮擺手,示意眾人停下,又開始溫情攻勢:“相處年余,親如兄弟。別無感謝,待諸位合約結束,如不愿繼續(xù)當兵,可來柳氏商號。有我一口吃的,也絕不會缺了大伙兒的衣食!”

  “謝大人!謝大人!……”下面又呼喝起來。

  “好了!各自退回營房,等待新任主官命令。衛(wèi)隊人員,打包離營,”柳湘蓮最后吩咐道。

  各隊長帶隊退下,各歸營房,衛(wèi)隊人員回房后即開始收拾,準備離營。

  安王看完之后,笑嘆道:“柳侍郎好威風!邀買人心做的不錯!”

  “殿下,還要不要交接?”柳湘蓮問道。

  安王雖惱怒他竟不給自己露臉的機會,又胡言亂語蠱惑人心,這時也顧不得計較了,問道:“衛(wèi)隊為何離營?稅卒營可不是你的私兵!”

  柳湘蓮點頭道:“不錯,稅卒營的確不是臣的私兵,但衛(wèi)隊都是臣的家人(家奴),暫時入職而已。籌餉是件得罪人的事,隨時會有生命危險,不可不謹慎。況且,軍中主將多蓄養(yǎng)家丁,臣自然也有此權利?!?p>  “你倒是夠惜命的!”

  既然是家奴,定是柳湘蓮死忠,安王也樂見其離營。

  隨后又問:“校場之外是些什么人?似乎也要走?”

  他看到校場之外一批人已經打包好了,正要往外走。

  “一幫子身殘的老軍卒罷了,缺衣乏食,臣就養(yǎng)在營中,費不了多少米糧。不過以后不好打擾殿下,還是帶他們離開吧?!绷嫔徑忉尩馈?p>  “你倒是會損公肥私!”安王嘲笑一句,也沒計較。

  不過是多養(yǎng)了幾個廢物,柳湘蓮所做的實在太微不足道了,不值一提。

  他又問道:“那留下的又是什么人?”

  除了要走的,還有數(shù)百人留下了,正面色不安的張望。

  “稅卒營選拔嚴格,想要符合條件須接受數(shù)月訓練。這些人便是一邊受訓一邊等待下一次選拔。殿下如不需要,這些人也可以驅離?!?p>  “你不是只有千員名額嗎?竟私自擴軍!”

  “稅卒流動頻繁,確有補充兵員的需求,如此罷了。有何不可?”

  “那他們便不必走了?!?p>  這些人精氣神也很不錯,安王自然舍不得放走,又道:“交接完后,柳侍郎就可以回了?!?p>  “臣也正有此意?!?p>  ……

  半晌之后,主將大堂內。

  安王坐在椅子上,手中把玩著一支新收上來的燧發(fā)槍,覺得制作精良,怪不得都說稅卒營火器犀利。

  下面的屬員匯報道:“殿下,經核實,兵丁人冊相符,病休、事假皆有記錄。預備營中,有334人,都經過了少則月余,多則三月的訓練。交接物資如下:存銀8546兩,戰(zhàn)馬356匹……”

  “好了!”安王出聲止住,問道:“這些以后再說,可有何不妥?”

  那屬員知他目的何在,搖頭道:“并無不妥,尋常營隊存在的問題一個沒有。只是經過詢問,方知目前的大小頭目都是剛任職,最多也不超過半年。資歷最久的都在衛(wèi)隊中,如今都已退走?!?p>  也就是說骨干心腹都走了,剩下的不過是小魚小蝦,無足輕重,安王心道,這柳湘蓮行事倒是干脆,雖說少了些人手,可也更容易收服其余的人。

  此前提醒他早些入營的那位五品文官,正是王府長史,名鄭儒,這時他已經巡視過營地,對安王感嘆道:“殿下,稅卒營雖只千人,然治軍嚴明,可謂登峰造極,柳侍郎真是大才??!”

  他的本意是勸安王收服此人,引為助力,不料安王聽了頓生厭惡,不屑的說道:“大才又如何?父皇還說他爹柳棱是大才呢,還不是給氣死了。對了,戴權那老狗呢?怎么柳二郎一來,便不見了蹤跡?”

  鄭儒見他如此,不由失望,這樣的心態(tài)怎么奪取大位?聽他問戴權,便道:“柳二郎來后,絲毫不見緊張慌亂。這稅卒營內如何,可想而知。那戴權又何必出來惹眼?大概覺得沒什么得利之處,讓我代他向殿下辭行,自己走了?!?p>  “老狗無禮!分明不將孤放在眼中!”安王恨聲道,氣的拍了桌子。

  鄭儒臉上泛著憂色,勸道:“殿下,臣還是覺得這次接手籌餉司的差事過于倉促,今后如何籌餉,殿下可有定計?”

  “鄭師傅,你多慮了!”安王笑道:“柳二郎不過是個小小的五品郎中,便可輕而易舉籌集數(shù)百萬兩。孤為皇子,為何做不得?如今機會出現(xiàn),怎可錯過!須知,父皇最為難最關心的便是錢糧。他欣賞柳二郎,不過是因他能撈錢。孤若做得好,將來還怕這位子跑了么?”

  見他肆無忌憚的說著帝位傳承,雖然房間內都是自己人,鄭儒臉上仍舊冒冷汗。提醒道:“那為何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都不肯出來接手?這就是個燙手山芋啊。天下財富有定,朝廷多取,便有人少分,這是個得罪人的差事!”

  安王哈哈大笑:“鄭師傅,這差事得罪人,孤豈會不知?柳二郎得罪人,結局難逃一死。可是孤呢?有錢之后可做的事便多了,也可化解恩怨,收買人心。最重要的是能得到父皇重視!若能登臨大位,便是得罪天下所有人又有何妨?”

  “殿下,小心隔墻有耳,慎言??!”鄭儒顫音勸道,覺得安王今日太不正常。

  忽有一支強軍入手,再想想這只軍隊變作十倍百倍的樣子,安王不飄才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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