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秋寒最終還是放了三個男人離開了，當(dāng)然，是在獲得了所有他想要獲得情報、并且將那三人以及死去的頭領(lǐng)手中的晶石之后了，至于已經(jīng)身無長物的三人在這茫茫草原上該如何生存下去，就不是柏秋寒能考慮的問題了——還是那句話，他現(xiàn)在能考慮的，只是眼前的事物。
望著手中用人血澆筑成血紅晶石，柏秋寒知道，這是他必須經(jīng)歷的試煉。
“下次對于這樣的人，就不要手軟了！”
在十三埋葬了母親的殘骸之后，柏秋寒已經(jīng)收起了所有的憐憫之心，如果靈元界的大部分人都是如此行徑，那沒有誰是不可以殺的。
——不知是被憤怒、還是被其他的什么感情支配著，柏秋寒這樣想到。
“也不可能一直停留在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
幫十三填好了最后一抔土，柏秋寒思忖著，在這荒郊野外，除了草還是草，就連從那幾名所謂“游者”手中獲得血紅晶體——被這個世界的人稱為元晶的存在，加起來也只有十幾個單位的靈元。
靈元這種東西，除了是力量的保證以外，也是這個世界的硬通貨，但是以一個沒有進行過任何修煉、也沒有吸收過他人靈元的成年男性為單位的標(biāo)準，也透露著這個世界的野蠻。
這四個人在這一片已經(jīng)算是不錯的游者了，至少能在那所謂“聯(lián)盟”許可的下對一些聚落進行劫掠，當(dāng)然他們每年也要對“聯(lián)盟”課稅就是了。
不過這么一點靈元，換算成真氣的話，甚至不到柏秋寒修煉一晚上能在丹海中聚集的量，相比筑道所需的龐大能量，完全就是九牛一毛。
“必須要到村落或者城市里去看看!”柏秋寒下定決心，于是開始整理起帳篷里的物品來。
在帳篷中，除了給那女嬰找到了一些畜牧類的乳制品外，還有一些風(fēng)干的肉類，不過考慮這些人的飲食習(xí)慣，這種東西柏秋寒是說什么也不敢?guī)系摹?p> 十三也盡心盡力地幫柏秋寒打包著行李，他沒有問柏秋寒要到哪里去，卻好像已經(jīng)跟定柏秋寒樣子。
柏秋寒看著這個飽受折磨的少年，暗自嘆息，從那幾名游者口中，他知道這也是靈元界的規(guī)矩。
作為近似于奴隸的少年，是不被允許擁有自由的，只有永遠的跟著勝利者，直到價值用盡、或在不知名的地方化作枯骨，或者、變得跟他的母親一樣下場。
“十三……嗯，你過來一下?！卑厍锖吡D出親和的笑容，對那少年說道。
少年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帶著幾分狼狽地到了柏秋寒身前，低下頭去。
“大人，我……”
“接下來我們先到聚落去，聽那些人說，這里的聚落或者村落基本是老人婦女或者孩子，在那里應(yīng)該沒有人會奴役你了，不然……”
十三雖只是個少年，但生在靈元界還能長到十幾歲的人，誰又會缺少活命的機靈?
所以他明白了柏秋寒的意思，但他沒有能力拒絕，只能用充斥著絕望的目光看著柏秋寒。
柏秋寒長嘆一聲，沒能將接下來的話說下去，這個少年本就是被從村落中劫掠出來，再讓他去到另一個村落，又何嘗不是另一場噩夢呢?
雖然前路未卜，但柏秋寒已不能將這個少年拋下了。
“算了，當(dāng)我沒說，你對這里比較熟，先去收拾東西吧，找點東西填下肚子我們就走!”
聽著柏秋寒的話語，十三欣喜地伏倒在地，向柏秋寒行了個大禮，然后高高興興地整理去了。
柏秋寒搖了搖頭，對這個少年來說，大概跟著一個比較親和的主人，就是最大的優(yōu)待了吧!
“但我又能庇護他多久呢?”柏秋寒看著帳篷那臟污的頂蓋，沉思了片刻，因此他也沒有注意到、少年清澈黝黑的眼瞳中那小小的……野心。
幸而這些游者還有著面餅一類的干糧，讓柏秋寒免于對那些肉干下手，不過十三卻是津津有味地吃著肉類，對此柏秋寒也只能看著，卻不好出言勸阻。
女嬰倒也不怎么挑剔，沒有經(jīng)過太多加工羊奶，也就如同飲著母乳一般甘之如飴，甚至那蒼白的小臉都變得紅潤起來，也不知是不是這個世界的孩子都天生強悍。
十三吃完了手中的面餅和肉干，看著柏秋寒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怎么了?沒吃飽?”柏秋寒笑著問。
也許是柏秋寒漂亮的臉上那和煦的笑容些微打散了十三的戒心，于是這名少年鼓起勇氣說道：“大人，您真的要收養(yǎng)這個小孩嗎?”
“你想說什么?”柏秋寒的聲音冷厲了些——難道這不過十幾歲的孩子，也已經(jīng)被那些游者感染成了野獸的模樣?
被柏秋寒的聲音嚇了一跳，少年瑟縮地后退兩步，低下頭、一句話也不敢再說。
“你想說什么就說吧!”看見十三如此模樣，柏秋寒只得再度擠出笑容。
“在城外養(yǎng)大一個孩子太過困難了，就算是在村落中這些小孩的死亡率也很高，所以……”
聽起來像是赤裸裸的利己思考，然而柏秋寒沒法去責(zé)難，因為他也聽那些男人說了撿到這孩子的經(jīng)過。本來他們最開始撿到女嬰時，就不打算留下她性命了，雖然女孩在城市里可以賣個不錯的價錢，但那是有一定姿色的少女才行，以他們的條件，能不能把這孩子養(yǎng)大都是問題，所以不如直接用來補充食糧。
但十三的母親卻拼死護住了女嬰，大概是因為她被那幾個男人掠走的時候，也正好有一個差不多大的孩子吧，當(dāng)然結(jié)果就是，被毆打、虐待直至死亡的可憐女人在最后達成了自己小小的心愿，作為代價，她代替女嬰，成為了那些男人果腹的食物。
“就算是這個世界，還是有些許親情的么?”柏秋寒理解，也許在十三看來，那個女嬰就是害死他母親的元兇，先前的發(fā)言，不能說不帶著恨意在其中。
“我會保護這孩子，也會保護你!”柏秋寒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同情弱者的余裕，但他終究沒有辦法違背自己的心。
十三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新主人”，內(nèi)心中好像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但這樣的東西，又能否改變他已經(jīng)被這個世界的惡意沾染的內(nèi)心?
帶上了必備品，柏秋寒將襁褓用衣服牢牢捆在自己胸前，他背著大大的包裹，再由十三趕著兩只羊，一行三人的旅途就此開始。
女嬰在進食之后又進入了熟睡，柏秋寒有些擔(dān)心用獸皮做的尿片能不能真的起到作用，同時也自嘲自己還不到十九歲居然就要做奶爸的活。
不過看著那孩子安靜的睡顏，柏秋寒感覺來到這個世界短短時間里，加在內(nèi)心中的沉重卻都已消失不見，他有些理解那些明明被小孩子折磨得手忙腳亂卻還是樂此不疲的年輕父母了。
“既然是我撿到了你，就給你起個名字吧?！卑厍锖p聲說著，“你馬上就要和一樣，在這靈元界如無根浮萍一樣飄零了，就向脫離了樹木的葉，被風(fēng)卷離了家鄉(xiāng)，不知將要著落何處?！?p> “你就叫葉吧，小葉，等你長大了，如果愿意，就叫柏葉!”仿佛回到了那個寒冬，變成了被那位面目慈祥的老人抱在懷中的自己，柏秋寒從那里繼承的善，絕不能因為環(huán)境的改變就丟掉。
依照簡易的獸皮地圖，柏秋寒一行向著上面記錄的城市走去，柏秋寒大概計算好，在路途中的村落就將身上多余東西以及兩只羊賣掉，能換到靈元最好，實在不行也可以交換一些城市自主發(fā)行的貨幣，這些貨幣雖然沒有任何保障，與靈元的匯率變動也大，更無法再諸城間通用，但怎么說也在柏秋寒他們目標(biāo)的城市——映城之中擁有購買力。
為了配合十三的速度，他們在走到天空中的太陽西斜，也沒能到達地圖上記錄的第一個村落，露宿是絕對避免不了了的。
夜晚的草原除了寒冷以外，夜行性的猛獸也是極大的威脅，柏秋寒沒有野營的經(jīng)驗，不過十三搭帳篷和引火卻是輕車熟路，一個大約只能容下兩人的帳篷和保證夜間安全的火堆，只用了不到半個小時就被他安排好了。
將本就不多的干糧分了分，讓后用羊奶喂了因為饑餓而醒來的小葉，他們的糧食就已經(jīng)告罄。
柏秋寒借著火光又看了一眼地圖，以那些男人的腳程，從他們之前的落腳點到最近的村落，在地圖上標(biāo)記的是直線距離行走一個白天，他們的速度因為十三的緣故稍微慢了些，但因為不會走彎路，大約明天接近中午也就能到了。
“實在不行，就殺一只羊吧?！卑厍锖@樣想著，招呼十三進帳篷睡了，而他卻抱著小葉，坐在了火堆之前。
外放的精神力就是最好的警戒，哪怕在柏秋寒修煉的時候也是如此，外界稀薄的能量在《煉法真訣》的運轉(zhuǎn)下，漸漸轉(zhuǎn)化成真氣與精神力，補足著他白天的消耗，只是這些力量卻不能像往常一樣繼續(xù)洗練柏秋寒的血肉，也未能讓丹海內(nèi)的真氣總量提升半點，饒是已經(jīng)知道會有這樣的結(jié)果，柏秋寒不免還是有些失望。
只用一個小時左右便將白天的消耗補滿，柏秋寒不可能將剩下的時間浪費，他的意識，第一次完全沉浸入了高懸在他識海之上的那輪太陽之中。
《煉法真訣》之中的內(nèi)容龐雜無比，但大約卻分了九個篇章，柏秋寒自然是讀了其中專門描述筑道的一章。
筑道共有五步，對應(yīng)的分別是神藏境后兩個境界的先天境界與先天空明，以及玄極境的前三個境界——先天通神、憑虛御空以及超凡入圣。
人體的經(jīng)脈穴竅其實并不是嚴格意義上的閉塞，不然未及先天境界的練氣士又怎么從外界吸收能量轉(zhuǎn)化為真氣呢?
所謂打通，是可以完全與外界相連的狀態(tài)，不需要運轉(zhuǎn)功法，就是真氣的自行流轉(zhuǎn)間，也會將外界的能量引入體內(nèi)。
然而相比于練氣士的經(jīng)絡(luò)，外界的能量并不溫順，如果經(jīng)脈不夠強大，這樣的結(jié)果往往經(jīng)脈碎裂、最起碼也是經(jīng)脈損傷，需要不短時間來修復(fù)。
而如先天境界達成、十二正經(jīng)完全打通，循環(huán)變成一個整體的時候更是如此，將體內(nèi)真氣轉(zhuǎn)化為先天真氣的同時，經(jīng)脈與丹海也承受著外界狂暴能量的沖擊，只有適應(yīng)這樣的過程，才能說是真正成為先天境界。
而先天空明與先天化神這兩個境界，不過是把發(fā)生在十二正經(jīng)上的事情再在奇經(jīng)八脈和周天穴竅上重演，而當(dāng)人體所有穴竅打通，就意味著人體和這片宇宙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是一體，被認為是真正有資格窺伺修煉這份玄妙的極致了，所以先天化神便是玄極境的第一境界。
所謂憑虛御空，是將修煉的先天真氣貯存在十二正經(jīng)與奇經(jīng)八脈之中，這時候丹海已經(jīng)不是唯一，對于這個境界的人來說，每一條經(jīng)絡(luò)都是一個小丹海，到了這個地步，要御空飛行無需剛?cè)胂忍炀辰缒前阃夥耪鏆?，而是一個自然而然的過程了——重力的法則，已經(jīng)難以再限制這些人了。
超凡入圣，則是將真氣注入周天穴竅之中，這個境界的強者，可以說是“練氣”這個概念的極致，再往上，便已經(jīng)是脫離凡人，成神成圣了。
柏秋寒暫時不需要走過這些過程，但是兇險卻尤有過之，沒有經(jīng)過脫胎換血和血氣化精兩個境界改造的肉體，如果直接以大量能量打開經(jīng)脈的桎梏，一個控制不好，就會被外界狂暴的能量撐爆，雖然無需承受所有經(jīng)絡(luò)或者穴竅打通后形成循環(huán)那么大的壓力，卻也絕對不是可以輕松完成的。
柏秋寒終于知道為什么需要以識引氣的精神力境界了，如果不能以精神力為媒介將真氣如臂使指的話，一點小小的失誤，就會讓入體能量變多，然后到丹海初結(jié)練氣士身體根本無法承受的程度。
當(dāng)然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在筑道打通身體九成經(jīng)脈以及穴竅之后，體內(nèi)的真氣也會轉(zhuǎn)化成接近于先天真氣的東西，也就是黑袍人所說的偽先天真氣，與正牌的先天真氣相比，偽先天真氣雖然說有個偽字，但正面碰撞及其破壞力卻并不遜色。
而完成筑道的后兩步，將偽先天真氣存入經(jīng)絡(luò)穴竅之中，那哪怕是一個丹海初結(jié)，他的真氣總量都可以接近一般的先天練氣士了。
“師姐如果完成了筑道，以血氣化精的境界，體內(nèi)光是真氣量恐怕都有先天空明的地步，加之精神力和秘技的輔助，恐怕玄極之下難有敵手了?！?p> 了解了筑道，柏秋寒才完全明白為什么絲可蘿絲這樣的血族天才在凌星雪這個血氣化精練氣士中也只有隕落一途。
倒不如說，身為才進入第五秘境的血族，能打傷凌星雪、并且逼得她幾乎耗盡了真氣的絲可蘿絲，已經(jīng)完全不負天才之名了。
“修煉下丹田的練氣士，經(jīng)絡(luò)均要分陰陽，奇經(jīng)八脈還可以選擇不開用作勾連的沖脈或者帶脈，但是這十二正經(jīng)，若是只開十一條，卻不可避免要偏陰或者偏陽了。”
“以陽之體開陽之路么?”
以通常練氣的觀點，男性體內(nèi)還是陽氣更重，如果選擇偏陰的筑道，應(yīng)該可以互補，危險性也更小，不過所能發(fā)揮的力量也更小就是了。
但既然要走這條瘋子一樣的道路，那不如就更瘋狂一些。
從元晶中抽取了幾人份的靈元，柏秋寒嘗試著以之沖擊經(jīng)脈與外界的通道，當(dāng)然結(jié)果自然入泥牛入海，連個浪花也沒有翻起來。
“果然差太多了嗎!”柏秋寒嘆息，此去映城，如果沒有獲得足夠靈元的契機，那就只能……
那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柏秋寒想要更深地了解這在他識海中已經(jīng)存留了近一個月的功法時，他卻被嬰兒的啼哭吵醒了。
柏秋寒回過神來，倒并沒發(fā)現(xiàn)什么敢于襲擊他的野獸，倒是那濕潤的簡陋尿布讓他犯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