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上映城城主之后,才知道要管理別人也是件不容易的事兒,尤其是沒有太多能信任的人可用的時候。”
尚華夜苦笑:“我當時還未轉修靈元,自然也無法利用那聚靈法陣,好在我還有些精神力修為,干脆就幫著清兒掌控了那些靈魂禁制?!?p> “那時距我來到靈元界、救了清兒已有數(shù)年,之前在來映城的路上所斬殺的游者也有實力還看得過去的,靈元倒是盡數(shù)讓清兒吸收了,幸得如此,當真幫我緩解了不少壓力?!?p> “只是那兩個家伙從未服過我就是了。”尚清冷笑,“后來就不該解了他們的靈魂禁制。”
尚華夜一臉無奈地看著尚清,尚清也自知失言——尚華夜的道路,必然是不可能以強權奴役他人的。
見尚清不再說話,尚華夜才又道:“雖然當時得知了界靈的存在,我卻至今都不知道,是什么讓本應該熱愛它所在世界的生靈,對整個靈元界都充滿了怨恨。但我知道的是,靈元界畢竟是獨立于我們生存世界的空間,哪怕再小,它所誕生的界靈也要遠遠強于一般星靈,而這樣的生靈一旦化作被怨恨附身的怪物,絕不是玄舉明這種境界的人可以控制的?!?p> 在尚華夜擔任映城城主之后,整頓內(nèi)務之余,自然也派出不少人手尋找玄舉明的下落,只是年余時間過去,卻也無法在茫茫靈元界找到有意潛藏的外域高手的動向。
“那時的我還是疏忽大意了,竟以為那玄舉明已經(jīng)帶著界靈回到了本來的世界,心中還想著沒有界靈的靈元界會變成什么樣子這種愚蠢的事情,現(xiàn)在回想,不知多少夜晚我都感覺到了靈元界對我的排斥,而我卻以為是正?,F(xiàn)象,根本沒有想到是界靈在吸收靈界源氣中高位氣息?!?p> 尚華夜自嘲地一笑:“成為映城城主大約兩年以后吧,就在我已經(jīng)逐漸對玄舉明和界靈的事情放下警惕的時候,卻傳來了游者聯(lián)盟攻打下明城的消息?!?p> “明城?”柏秋寒想起了吳長明所說的游者聯(lián)盟第一任盟主曾經(jīng)攻下過城市,算算大約也就是那個時候了。
“那是映城北方的城市,由于和游者聯(lián)盟的主要活動范圍靠的比較近,倒是時常有些摩擦,不過在那時,游者聯(lián)盟還只是個松散組織,卻不知道是怎么攻下明城的。”
于是柏秋寒便將從游者聯(lián)盟長老那里聽得的過往說了,尚華夜聽罷愣了愣神,才恍然大悟般地說道:“原來如此,沒想到那時的游者聯(lián)盟盟主就已經(jīng)是了?!?p> “是什么?”柏秋寒連忙追問。
“自然是我同鄉(xiāng)之人,我接觸的那人乃是第二任,加上我與之關系也說不上太好,也說不上他究竟來自哪家宗門就是了?!鄙腥A夜眼中的后悔之色一閃而過,不過很快她就將這份無用的情感壓在心底,“還是繼續(xù)講后來的事情吧?!?p> 此時柏秋寒手中的干糧已如先前尚華夜那邊烤成了焦黑,不過現(xiàn)在誰都沒有在意這點被浪費的食物,在場幾人的心緒,全部沉浸到了數(shù)千年前那可稱之為傳奇的故事中去了。
“我要改變靈元界,自然想要阻止這樣無意義的戰(zhàn)爭,但是我得到消息時,戰(zhàn)爭早就結束,明城城主也死在亂軍之中,就算我去了也是于事無補,反而可能和明城殘余勢力以及游者聯(lián)盟沖突,只是我沒想到的是,在明城城破過后不到半年的時間,靈元界突然開始流傳起一個傳說,一個怪物的傳說?!?p> “那是出現(xiàn)在明城和游者聯(lián)盟戰(zhàn)爭中的怪物,普通游者也好、士兵也好、亦或是將軍也好,在她的面前都只是玩物一般,她散發(fā)著無邊的怨恨,怨恨著存在于這世界上的所有生靈,任何敢于直面她的靈元界生物,最后都只會變作她的食糧?!?p> “終究是我松懈了,早就明白玄舉明不可能徹底掌控界靈,卻還是沒有做好防范,等我?guī)е吵堑能婈犣s到明城時,一切都晚了?!鄙腥A夜眼中閃過悲痛之色。
“那里是地獄!”當年隨隊一起的尚清似乎也想起了那場景,這位靈元脫體高手此刻竟是一副要嘔出來的樣子,“明城,死了!”
尚清至今仍然記得,那布滿了死尸、恍若冥土一般的空間。
“數(shù)十萬具尸體,有游者聯(lián)盟長老的、有明城士兵與將軍的、也有附近被卷入的村民與普通游者,他們大多數(shù)在半年前——就在那場戰(zhàn)爭之后就已經(jīng)喪失了性命,沒有人來收尸,整座城市都彌漫著惡臭,游者聯(lián)盟的駐軍、以及明城的幸存之人,幾乎沒有一人生還?!?p> “我意識到界靈最需要的是什么東西,所以我到了城中的靈源塔下,在那里,我看見了玄舉明的尸體?!?p> 想起那死時仍將難以置信寫在臉上的同鄉(xiāng)天才,尚華夜也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他的丹海與識海都被徹底破壞,內(nèi)臟也被挖空,隨意丟在一旁,我到之時他顯然新死不久,他身周地面的破壞痕跡應該是他最終反抗的結果?!?p> “但他死得干凈利落。”尚華夜心有余悸地說道,“僅僅一擊就被打碎丹海與識海,至于挖空內(nèi)臟,倒像是那孩子對他的報復了。”
“說實話,那時候我真的想逃,但是我已經(jīng)不能逃啦!那靈源塔中的氣息已極度微弱,若是讓那界靈完全吸收一道本源靈界源氣,只怕整個靈元界都再沒有能阻止她的人了?!?p> 柏秋寒可以想見那時尚華夜是用怎樣的心態(tài)在面對界靈,僅一擊就殺死實力不遜色她多少的玄舉明,那她自己的勝算也可想而知。
但尚華夜仍決定去面對!
她本想令尚清等人離開,但已將她當成一切支柱的尚清又怎會舍自己的主上于不顧?
至于其他以吳昕為首的映城軍隊——當時他們的靈魂禁制還在尚清手上。
然后他們就經(jīng)歷了絕望。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是什么感覺?
尚清等人面對界靈時便是如此。
不論是當時還未靈元脫體的尚清也好、已經(jīng)接觸過靈界源氣的吳昕也好,哪怕是那些足有數(shù)千的映城士兵,在那個看起來不過十二三歲的小女孩手中,賴以戰(zhàn)斗的靈元也只能被隨意操弄,就真的如同玩具一般可笑。
“如果那時聽華夜大人的話先行離開,華夜大人也許就不會做那樣的選擇了吧!”那種無力感深深影響著尚清,哪怕數(shù)千年過去,她想起這件事時,眼中依舊含著悔恨的淚水。
“清兒,我說過很多次,不論你們在不在那里,我都會這么做!”尚華夜輕輕用袖擺拭去尚清眼角的淚花,繼續(xù)說道:“當年那孩子,雖然還未完全吸收明城的靈界源氣,但實力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靈元界的上限,哪怕是玄舉明那樣的大宗天才,即便恢復本身實力,也不一定能說必勝吧,更何況以他的境界,哪怕短暫對抗這個世界的力量規(guī)則也做不到?!?p> “前輩您難道……”柏秋寒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我畢竟是找尋到自己‘道’的人,就算只是剛剛到達那樣的境界,也可以嘗試對抗一下這里的力量規(guī)則了?!鄙腥A夜言語之中隱隱透出一股自傲。
“換成其他時候,我肯定做不到吧,但當年那孩子突破了靈元界的力量上限,也擾亂了那片空間的規(guī)則,所以哪怕只是短短時間,我還是恢復了在原本世界的修為?!?p> 界靈很強,如果讓之吸收全部七道靈界源氣——亦即使生成她意識的本源,也許真是那些大能人物來了,也再無法限制她了吧,但她終究還是沒有成長起來,在已經(jīng)破開玄門、走出自己道路的尚華夜面前,終究也只有被斬殺一途。
“華夜大人,那時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被幾乎抽干靈元的映城眾人本就在昏迷的邊緣,而尚華夜恢復修為以后,為了保護他們,以自身的力量為他們構筑了屏障,使他們與戰(zhàn)場隔絕,是以包括尚清在內(nèi),都沒有完全目睹那場戰(zhàn)斗的始末,而當他們從昏迷中醒轉后,尚華夜也再未提起戰(zhàn)斗的經(jīng)過。
只是對于尚華夜來說,戰(zhàn)斗的過程已不重要,但她仍然記得,在徹底破壞了那個女孩的丹田,讓界靈的靈魂往生之后所看到的的那雙眼睛。
那是絕望與悔恨的眼,是渴求生的眼。
尚華夜卻沒能留手,她毀掉了那無辜靈魂的最后希望。
“作為代價,我的丹海被這個世界的力量規(guī)則徹底毀滅,但我心中很平靜,因為這是我的選擇?!比欢腥A夜臉上依稀可見的悲傷,卻不知是因為喪失的修為,還是對當年那個孩子的同情。
“完全喪失修為的我,要怎么繼續(xù)當映城城主呢?我當時竟然是這種想法,也許從那時候開始,我就把自己當成靈元界人更多了吧!”尚華夜強行擠出一絲笑容,“清兒,你不是想知道那之后發(fā)生了什么嗎?我遇到了中界山的人!”
“中界山?”柏秋寒咂摸著這個新的名詞。
“華夜大人,‘中界山’究竟是什么?在城市上層的傳聞中,那是靈元界隱世高人居住之地,可這個世界怎么可能有那樣的隱世高人,您這次也打算去中界山吧,那到底是什么地方?”尚清忍不住問道。
當年尚華夜隱瞞了太多事情,以至于外域之人和那個“怪物”的故事在城市之間僅以恐怖傳說的形式流傳,后代之中,也有不少人受到這些傳說影響仇視外域的,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他們是接受這個世界所謂創(chuàng)世之神恩惠的人,也是力求維系這個世界所謂平衡的人,當然,這是他們自己的說辭?!鄙腥A夜話語間,頗有些怒其不爭的意味,“但他們是消極而被動的,只是不斷清除可能會影響城市與城市之間、城市與城外之間平衡的東西,卻對這個這個世界的本質不聞不問!”
“他們也是得知那個傳說,才讓人找到明城來,但聽到我的解釋之后,顯然他們也很難相信界靈這種東西存在。”
“可是已經(jīng)快被吸收殆盡的靈界源氣、還有一城的尸體擺在他的面前,他也只能相信?!?p> “所以我們最后定下了契約?!?p> “什么契約?”尚清驚訝地瞪大雙眼——這所謂的契約,她竟一點不知情。
“這是只能由我自己背負的事情,吳昕也許猜到了一點吧!”尚華夜搖了搖頭,嘆道:“他聽說界靈仍會繼續(xù)轉生,便知道這樣的災難在日后仍有可能發(fā)生,于是他從所謂創(chuàng)世之神的恩惠中告訴了我那聚靈法陣的奧秘以及靈界源氣的修煉之法。而后借著明城那依舊存在的陣法與靈界源氣,我轉修了靈界源氣,重新得到了能庇護一城的實力,而作為代價,他要我全力發(fā)展映城,然后借映城之力去尋找那還未覺醒的界靈,然后……”
“殺死他!”
未覺醒的界靈就是普通的孩子,可是在靈元界的處世規(guī)則之中,人權平等這種概念根本不存在,所以為了靈元界的和平,這種無法控制的界靈必須要殺掉,不斷的殺掉!
而這也確實只有尚華夜這樣擁有識海的人才能做到。
“前輩你答應了?”雖然已經(jīng)猜到結果,但柏秋寒還是試圖從尚華夜口中得到不一樣的答案。
“是的。”尚華夜點了點頭,滿懷歉意地看向柏秋寒懷中的嬰兒。
柏秋寒長長嘆了口氣——這數(shù)千年間,有多少無辜的孩子死在尚華夜手里呢,他們大多生于城外,終其一生都不可能接觸到靈界源氣,更別說覺醒了,可是這樣的孩子,還是只能被尚華夜找尋到,然后殺死
這怪不得尚華夜,甚至也怪不得提出交易的中界山之人,畢竟若是靈元界變成死亡之域,什么拯救什么道路都是空談。
“但,是什么讓前輩你改變了想法呢?”從見到尚華夜至今,柏秋寒都沒有發(fā)現(xiàn)她對小葉有明顯的敵意,這和她所述說的過去明顯不相符。
“那又是很多年之后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