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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他的休憩,他們的戰(zhàn)斗(一)

問理 月昇之時 5750 2023-07-03 12:41:41

  云山深處,有兩人跪伏在大殿之前,鄭文堅無苗刀傍身,面上也再無從容,甚至連平素在這殿前時的憧憬尊敬也一絲不剩,只余滿臉迷茫疑惑。

  吳長明一臉苦笑,鄭文堅作為游者聯(lián)盟最幼一輩,可以說吳長明是看著他一步步成長的,靈元界里能在自己道路上一往無前的人實在難得,何況這樣的人還在己方,眼見他遭受挫折,變成這副毫無自信的樣子,吳長明心中并無曾經(jīng)的忌憚與嫉妒,更無幸災樂禍,只余痛心。

  在剛才的時間里,吳長明已將自己的所見所聞,毫無遺漏的敘述出來,而在一陣沉默之后,終于有一聲嘆息從大殿深處傳了出來。

  “文堅,我說過吧,你心亂了?!睙o感情的、沒有起伏的聲音響起。

  “我……沒有……不是……”在那位面前,鄭文堅沒有任何驕傲,因為他的一切都是殿中之人給予的。

  “哎,就是這樣,你不論在聯(lián)盟之內(nèi)、在靈元界之中,早已是獨當一面的人了,你的道路之明晰,即便是我、也不敢說就能比你更清楚,但如果是因為我在你心中地位影響了你的前行,我不如早日歸去。”

  “不是的,大人,我……我……您、您要回去了!”鄭文堅剛想辯解什么,卻突然發(fā)現(xiàn)了那位話中更令他震驚的事情。

  “我來自哪里,那幾位前輩來自哪里,我們應該從沒欺瞞過,我沒有老吳剛才故事中尚華夜那樣的經(jīng)歷,所以我終究是要回去的!文堅,如果說你現(xiàn)在迷茫,還能在這里獲得短暫麻醉的話,但我走之后呢?你的定位又在哪里?”

  鄭文堅一副震驚的模樣,似乎根本不相信那位他幼時就已在這里的大人、那位指引他成長的恩人,會在某一日離開他、離開這個世界。

  吳長明無奈一笑,道:“文堅,大人總有一日會離去的,對于我們來說,這里發(fā)生的就是所有,但對于大人來說,靈元界的一切不過是歷練?!?p>  “歷練……歷練……我也只是、歷練的一部分嗎?”鄭文堅癱坐在地,雙眼無神,話語細碎無力。

  他早就知道、他早該知道那是必將在未來發(fā)生的事情,只是當他無法欺騙自己時,沉痛的未來依舊沉痛,而這份沉痛,還是壓在他其實并沒有外表那么強大的內(nèi)心之上。

  “歷練?或許是這樣吧,但是那之中所產(chǎn)生的事物與情感卻不是虛假的,文堅,你的未來不會局限在游者聯(lián)盟之中,去吧,下山去,去廣闊的天地中,去看清自己的內(nèi)心,我不會限制你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即便沒有感情、沒有起伏,但殿外兩人都能從這番話語中聽出激昂的情緒。

  “大人,這是要趕我走了?”鄭文堅攥緊雙拳,強忍著不讓淚水滴落,就如被拋棄的孩子。

  “如果你想明白了,隨時可以回來,就算我不在了,游者聯(lián)盟依舊是你的家。”殿中人似乎仍在嘆息。

  “沒有大人的游者聯(lián)盟,就沒有意義了。”鄭文堅搖了搖頭,站起身來,擦干眼角晶瑩,“如果這是您的命令,那我一定回去執(zhí)行的,我會想明白的!”

  鄭文堅說著,向大殿中深深一躬,而后沿著下山的道路,緩緩沒入了茫茫靈元界之中。

  目送鄭文堅離去,吳長明長嘆一聲,眼中更多落寞。

  “老吳,你又在感嘆什么呢?”

  聽著殿中人問話,吳長明又嘆一聲,道:“文堅此去,真能明白大人的苦心嗎?不,他真能明白自己所想嗎?”

  “他對我太執(zhí)著,執(zhí)念會催人前進,但過度的執(zhí)念只能遮住人的雙眼,曾經(jīng)在我的幫助下,他能找到道路,然而他終究是要靠自己的,每個人的道路獨一無二,也注定在上行走時是孤獨的,至少心靈如此!”

  “只是文堅顯然未能脫離大人的影子,把那當成命令的話……”想起自己這兩個月的經(jīng)歷,吳長明是由衷希望自己的同僚能尋回自我。

  “老吳,我啊,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知道的?!?p>  聽得殿中人如是說,吳長明只能回以無奈地笑。

  “文堅走啦,現(xiàn)在就說說你的問題吧!”

  “是?!眳情L明面色一肅,正了正衣襟,跪坐在地。

  “看來我讓你去見茍建名目的,你已經(jīng)明白了?!?p>  “是,盟主大人用心良苦,可笑我還以為是被大人拋棄了,真是慚愧?!眳情L明埋首說道。

  “我本來也只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卻沒想這個世界真在同一時代出了兩個這樣的人,大前輩的遺憾,也許真能由他們彌補呢!”殿中人言語之中似含希望。

  “盟主為我們、為靈元界所付出的,我們絕不會忘記?!?p>  “如果你們知道當年的事情……哎,現(xiàn)在說出來已沒有意義,我們的目光應該看在未來之上?!?p>  “請盟主大人吩咐!”

  “你應該知道我讓文堅當使者的理由,也應該明白茍建名那個地方還不宜公開在靈元界的目光之下,他雖然很努力了,但還是太弱小,所以最開始的接觸只能由你來完成?!?p>  “定不負所望!”聽到殿中那位所說正如自己所想,吳長明也不禁露出了笑容,心中暗暗為茍建名感到歡喜。

  “這只是第一步,現(xiàn)在的你不能為那種小事耽誤太多時間!”

  “是!”聽得殿中傳出的話語,吳長明心中一凜。

  “明城的攻勢加緊了,看來是想配合道城傷城援軍快速擊敗我們?!?p>  “什么!?”吳長明的震驚并非作偽,他在回到盟中之后就直接來了這里,根本來不及打聽情報,所以也不知道前方的戰(zhàn)事已有變故。

  “你猜猜是為什么?”明明前方吃緊,但殿中人卻似沒有半點緊張,甚至還有心情給吳長明賣個關(guān)子。

  “這……”在謝玉吉口中聽過霞隕的事,吳長明不由自主地想到了那日的黑暗蔽空,如果是和界靈有關(guān)的話……

  “看來你心里清楚?!钡钪腥怂坪跣α艘宦暎罄m(xù)道:“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對那個人、對界靈怎樣的,倒不如說,終于有一個能夠?qū)⒛菬o趣的重復改變的人了,正如我最早猜想的那樣,‘他’沒有看錯人,或者說,尚華夜沒有看錯人!”

  “盟主大人,您當時究竟為什么要進攻映城,又為什么要命我們刺殺尚華夜,她是、是……”吳長明咽了口唾沫,還是鼓起勇氣問道。

  “她是我的同鄉(xiāng)前輩,名頭出現(xiàn)在我故鄉(xiāng)的大人們耳中時,我還沒有出生,但那又怎樣呢?我不了解她,而過去數(shù)千年里,她和墮落腐朽的城市中人并無區(qū)別,比起她,我更愿意和‘他’合作,不過根據(jù)你的說法,她好像也‘活了過來’,就讓我看看這位前輩的成就吧!”

  “大人,您說的這些,我可以……”

  “當然可以說出去,不然我又為什么要告訴你?和文堅說的話也是對你說的,我是注定要離開的人,不能也不會成為你們的阻礙,前方的道路,要你們自己去尋找?!狈路鹬绤情L明想問什么,殿中人已經(jīng)先一步回答道。

  “大人……”得到想要的答案,吳長明心中一喜,但聽到那位話語中的去意,他還是面帶不舍地問道:“您真的就快離開了嗎?”

  “我當然不甘心這么快就逃跑,至少要等到這場戰(zhàn)爭結(jié)束,我看到你、你們努力的成果之后吧!不然可不符合我的美學啊!”

  “是,大人,我們還需要您的指引!”吳長明壓制不住笑容,只得埋低頭顱,試圖不讓殿中那位看到自己的丑態(tài)。

  “好了,你也是幾千歲的老家伙了,別露出這樣惡心的姿態(tài),我就算不用吃飯,也要被你膈應的,還有后面的任務(wù)要交代給你!”

  “請大人吩咐!”吳長明的情緒更加高昂。

  “那邊事了,你就去前線,將你所見所想傳達給盟中各位,想起記憶深處的事情或許會讓他們心境不穩(wěn),但就算會迷茫,就算會失敗,也比在這小小世界永遠墮落下去要好吧!”

  吳長明漸漸理解了,初次見到殿中那位大人時所說的“順其自然”是什么意思,靈元界的一切,還是早讓靈元界人來改變,所以他會去的,即便沒有那位知己般宏大的決心與愿想,他也會盡自己所能、彌補過去數(shù)千年的錯誤。

  靈元界西極,有另一座山,云牽霧繞,直插天際。

  不過這都是偽裝,在這片偽裝之下,才是靈元界最神秘的所在——中界山。

  這里沒有鱗次櫛比的屋舍,也沒有富麗堂皇的宮殿,只有用土灰茅草構(gòu)筑的簡易棲身之所,散落在偌大空間中。

  尚華夜來到這里已有一段時日,可在這片空間中踱步時,如果不是過往修為的殘留讓她察覺到這里的異常,只怕她仍難以相信這里就是傳說中的中界山。

  就如現(xiàn)在,雖然身處光明之下,但她抬頭卻無法看到日月,仿佛有一層濃霧,將天際的一切都遮了個干凈。

  所以這里沒有晝夜、沒有春秋,沒有烈日的熾熱,也沒有雨雪的寒冷,一切都是靜止的,就連……

  “尚小姐,早?。 ?p>  思緒被身后傳來低沉厚重的聲音打斷,尚華夜回頭看去,卻見一名老者正在離她十來米的地方,笑吟吟地看著她和尚清。

  “山主,早。”

  尚華夜一句話道出了此人身份——中界山的山主。

  這名蒼髯白發(fā)、布衣素袍的老者,雙眼并不渾濁,卻也沒有靈元界人眼中常帶的凌厲,在尚華夜看來,就如她在自己世界游歷時,遇到的那些已在頤養(yǎng)天年的老人。

  初時見到這山主時,尚華夜也是頗為吃驚——不論在靈元界還是在她的世界,衰老就意味著氣血衰敗、戰(zhàn)力下降,但是在這人身上,尚華夜卻感覺到了厚重深邃的氣息,以她現(xiàn)在的實力也不敢妄言能勝。

  擁有強大力量的老者,果然……

  “尚小姐,您不愧是來自外域的超脫強者,中界山的秘密還是瞞不住你?!鄙街魍蝗毁潎@道,也再次打斷了尚華夜的思緒。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鄙腥A夜苦笑一聲,而后正色道:“這里的時間是靜止的……不對,這里根本就沒有時間的概念吧!”

  “你說的不錯?!鄙街鬏p甩袍袖,仰望著天際的霧靄,“這里是靈元界的原點,一切規(guī)則交織之地,就連七道靈界源氣,也是從這里發(fā)源,我這樣壽數(shù)早盡的老家伙,只有在這里,才能像行尸一樣活著。”

  “這個世界,真是被人創(chuàng)造的?”不顧身后尚清一臉的驚訝,尚華夜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

  “只怕是的。”山主道:“靈元界傳說中的創(chuàng)世神應該是真實存在的,不過那應該不是獨立的個體?!?p>  “何解?”尚華夜皺眉問。

  “有關(guān)此界根源之事,中界山的記錄不多,然而這么多年來,我們也是有些推斷的,尚小姐,你是否感覺到過,七座城市的靈界源氣有所不同?”

  “是有過?!鄙腥A夜強迫自己回憶起了那千年輪回中接觸過的幾座城市,“那些靈界源氣之中的氣息,就算是曾經(jīng)的我也無法理解,那是更高的、更加強大的力量,但我至少能看出來,如果這些氣息是來自于人,那七城的靈界源氣來源應該不同,難道說……”

  “沒錯,所謂創(chuàng)世之神應該不是一人,而是……七人!”山主道出了埋藏心中多年的猜想,“他們創(chuàng)造了這個世界,除了在此留下典籍外,還各以一道氣息化作靈界源氣保存于此,只是隨著時間推移、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們有意為之,靈界源氣從這片空間中逸散,化作了支撐整個靈元界的力量?!?p>  “那種大能者創(chuàng)造靈元界的目的是什么?那種在靈元界根源上的怨恨又是從何而來?”尚華夜似是自語,又似是在詢問山主。

  “我也不知道!”山主卻無奈搖頭。

  尚華夜一愣,而后明白,山主并沒有欺瞞她,倒不如說,身為望不見天日的蛙,能從那些微光芒中推測出外面的景色,已經(jīng)十分了不起了。

  “我倒是想問尚小姐,在您的故鄉(xiāng),有這樣的大能嗎?”就算山主已在靈元界生存了無數(shù)年,卻也無法沖破力量的桎梏,對于修煉之道,以尚華夜在丹海破滅之前的實力眼界,就算千百個他加在一起也是遠遠不及的,故而他有此一問。

  尚華夜苦笑道:“我眼界窄小,不知有無這等存在,但至少我?guī)熼T長輩中,不要說七人,就是七十人也做不出如此偉業(yè)的!”

  老山主沒有回話,仍是抬頭仰望,不知在想些什么。

  尚華夜卻是奇道:“山主大人,為何今天有閑心與我講這些?”

  要知道尚華夜來中界山多日,第一天便講自己所知與山主等人溝通了,換來一個需要討論的結(jié)果。

  中界山內(nèi),雖然以山主地位最高,但并不是由他一人話事,而是要與另外幾人商討決定。

  其實尚華夜在過往和那些人中的兩位有過交手,加上今日山主所言,她已隱隱猜到這些人的身份,驚訝于山主能將這些人統(tǒng)御的同時,她也明白,中界山應該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

  “這段時日讓尚小姐久等,但若小姐知道當初他們所經(jīng)歷的事,想必就會明白為何這個決定如此艱難。”

  “貴山幾位太過保守了?!毕肫鹉切┧廊サ暮⒆?,尚華夜話語間也有些不客氣起來。

  “哎,或許讓我們這些早該入土的家伙在此本就是錯誤,可現(xiàn)在的靈元界……哎,不提也罷!”

  “那是你們沒有去看,就如我的弟子,他是靈元界人,可他沒有在怨恨中瘋狂,也沒有因漫長的生命而迷茫,但你們?nèi)タ戳藛??沒有!你們只覺得世界枯朽,卻沒想到還有不甘于此的人,你們只是用自己陳腐的經(jīng)驗決定靈元界的未來而已!”將心中積郁的憤怒傾吐出來,尚華夜感到了幾分快意。

  山主一怔,而后嘆道:“令徒之事我有耳聞,的確……小姐說的不錯,只是我們懼怕去改變而已,這次我想相信小姐所說,至少去賭一賭未來吧!”

  “山主能有此想法,但另外幾位呢?”尚華夜并不覺得之前的商討十分順利,否則也不會讓她等上這么久了。

  山主面色一變,肅然道:“我說話還是有幾分用處的,若真如小姐所說,界靈的覺醒可以被控制的話,只要……”

  “山主,糟、糟了!”

  一名青年面帶慌張,連滾帶爬地從空間深處跑了出來。

  尚華夜看著那修為已達靈元脫體的青年,便知大事不好。

  “七位大人方才紛紛下山,讓在下轉(zhuǎn)告山主,說此界靈已覺醒,要成山主計劃,請待下位。”

  果然……

  尚華夜忍不住焦急起來。

  “癡兒,癡兒,他們這是命也不要了?。 ?p>  “山主,他們不是要下山殺那孩子嗎?怎么說……”

  “我壽元已盡,離山則死,他們又能比我強到哪去,多也不過十年而已,界靈已醒,知曉隱藏,只要不在七城之中,此去便如大海撈針,哪還有活路?”

  聽得山主悲戚,尚華夜反倒心中放下了些,只要那孩子不被找到,以柏秋寒的能力,總能保護她的吧?

  “小姐,也莫要心存僥幸,他們這一去,若是幾年尋找不到,只怕就要調(diào)動整個靈元界的力量了,到時就不是一兩勢力的戰(zhàn)爭,而是……”

  “靈元界可能陷入戰(zhàn)火?他們怎么能夠?”尚華夜驚呼。

  “小姐應該明白他們的身份,也應該清楚,諸城之中,必不可能一點后門也沒留下。”

  “要怎么做?”在山主眼中,尚華夜沒有看到徹底的失望,所以她問道。

  “請小姐阻止他們!”山主退開一步,向尚華夜深深一揖,“請小姐救救靈元界!”

  “我……我現(xiàn)在就與清兒兩人……罷了,我會去的!”尚華夜眼中閃動堅決,救下靈元界,這不是早就決定好的事情嗎?

  “多謝小姐了!”

  尚華夜回了一禮,就打算離去,卻被尚清拉住。

  “老山主,您半點情報不給,就讓華夜姐賣命,是不是太過分了些!”從震驚中走出來的尚清,自然是最先擔心尚華夜的安危。

  “清兒!”

  “尚小姐不要發(fā)怒,尚清姑娘說得不錯,我本打算之后就請小姐一觀山中典籍,卻不想已沒有這個時間了。”山主無奈道。

  “山主有心,但事情緊急……”

  “這些請小姐收下!”

  老山主拍了拍手,便有人將一摞書本呈上。

  “這是……”

  “這些是部分典籍的抄本,以及我們過往在靈元界時的記錄,至于其他的,實在是我等之力不足以拓印了。”山主慚愧道。

  “已經(jīng)足夠了!”尚華夜接過那摞書本,誠懇地說道。

  “小姐辛苦,靈元界不會忘記您的付出!”老山主再拜,而隨著他靈界源氣的涌動,一道光門出現(xiàn)在他和尚華夜之間。

  “我不需要靈元界承認,只是我想做而已,畢竟,那是我的責任??!”

  尚華夜拉著尚清,滿面笑容地走向了面前的光門。

月昇之時

居然正常寫了兩天,不正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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