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打壓游者聯(lián)盟,卻又不愿耗時費力將之徹底消滅,他們探索著世界,卻不愿意去改變什么,所以最后,他們終于和他們的敵人沒什么兩樣了?!?p> 那些隱藏在茫茫大地上,未曾被外域迫害的靈元界人,最終卻成為了同族的奴隸,但能被城市奴役已算是恩賜,至少他們還能保有性命。
由于游者聯(lián)盟對成員的束縛逐漸降低,漸漸有人脫離組織,開始了更野蠻而血腥的掠奪,憑借更加強大的力量所進行的剝削一旦開始,就無法停下了。
這個世界相對于外面,或許只是彈丸之地,但對于靈元界人來說卻已經(jīng)足夠大了,至少最底層的村人們在經(jīng)歷奴役與搶奪之后,還能如路邊的雜草一樣再生。
中界山并沒有在意這樣的改變,他們要保護的只是“靈元界”本身,卻沒有想過這個世界被外域奴役與被少數(shù)靈元界人奴役有什么區(qū)別,或許在他們看來,這也算是“和平”吧!
“當愿望與理想變成支撐著活下去的執(zhí)念時,注定他們無法看清前面的路,所以那樣的世界又維持了數(shù)十萬年后,當外域再次降臨的時候,他們沒有選擇繼續(xù)戰(zhàn)斗!”
距今三萬多年前,外域與靈元界的通道不知為何再度開啟,而這次,不僅僅是被那幾個宗門控制的通道,還有不少散在的單向通道出現(xiàn),將外域的練氣士或非練氣士帶來了這里。
那些宗門的人再次來到這里,卻沒有像遠古時期一樣用毫不講理的暴力統(tǒng)治這里,固然有通道不穩(wěn),進入人數(shù)有限的緣故,更多則是因為那些宗門想將這個地方,作為歷練年輕練氣士的場所。
那次降臨的外域人們與中界山交涉,得出的結(jié)論是,中界山允許外域宗門派出有限的人數(shù)在靈元界行走,也不阻止他們獲取靈界源氣,只是限制了獲取靈界源氣的總量,并要求他們協(xié)助驅(qū)逐或抓捕從散在通道進來、不會遵守這個條約的外域人。
宗門們欣然接受了這個條件,而中界山也得以維護靈元界的“和平”。
打破這個以交易維持的平衡的,就是身為太玄宮弟子的玄舉明。
中界山不知道界靈的出世,而經(jīng)歷漫長的時間,外域的宗門也分析出了這個世界的本質(zhì),所以玄舉明騙過了中界山,在映城暗中準備界靈的覺醒。
后來就是尚華夜所經(jīng)歷的、讓她成為映城城主、也讓她永遠留在這個世界的事件,而中界山則再度升起了對外域的警戒。
“他們殺死界靈,也是不想其被帶到外域,但明明知道對方圖謀不軌,卻不敢撕破臉皮,隨著壽命將盡,居然連他們的戰(zhàn)意也為之消磨,選擇了最穩(wěn)妥卻也是最低效的解決方式?!鄙腥A夜語氣中滿是可惜之意。
柏秋寒默默消化著大量的情報,也明白了那山主為何同意尚華夜的提議,如果將小葉安置于中界山,那就永遠不會被怨恨詛咒污染,也永遠不會被外域?qū)さ搅恕?p> 但是……
對于小葉來說太過殘忍了!
就算是為了靈元界的未來,柏秋寒又怎么舍得讓懷中的孩子去到那個永恒的墳墓之中。
柏秋寒知道這是自己的任性,他不是靈元界人,也無法像尚華夜一樣永遠停留在這里,守護這個世界。
“小哥,你終究是要離開的。”尚華夜沒有勸說,只是道出了事實。
“可是,我……”
界靈是世界本源的體現(xiàn),如果界靈離開靈元界,這個世界即便不會毀滅,也會因為失去大量的本源逐漸衰敗。
柏秋寒曾想過能否將小葉帶回去,但看清了茍建名的理想,看到了這個世界的希望,他便不忍將衰亡留給靈元界了。
如果他是那種不怕身后洪水滔天的人,也許就沒有那么多糾結(jié)了吧?
可柏秋寒不是那樣的人,更不愿成為那樣的人,所以他才能變得強大。
“這個孩子……”柏秋寒不知道要怎么跟小葉說這件事,但當他埋頭看向那張小臉時,卻看見那雙烏溜溜的大眼睛也正看著他。
“爸爸,要我到那個中界山上去,才能保護靈元界嗎?”
小葉不知是什么時候醒來的,突如其來的聲音讓尚華夜主仆二人都是一驚,沒想到裝睡的孩子將有關(guān)于她未來的事情盡收耳底。
柏秋寒與尚華夜對視一眼,都露出了無奈地笑,剛才沉浸于對話中,卻都忽略了繼承界靈力量的小葉已擁有識海,以至于竟然被這小小孩子騙過。
尚華夜看著那雙無暇的眼眸,卻一句話也說不出口,是對當年那個女孩的歉疚也好,是對小葉的憐惜也罷,哪怕她心中設(shè)想過無數(shù)遍,但真正面對時,這個靈元界頂尖的強者竟然感到了畏懼。
“華夜姐!”
聽到尚清的聲音,尚華夜抹去了臉上的痛苦,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小葉,你……想去嗎?等柏小哥走了之后,你愿意去嗎?”
尚華夜知道自己強調(diào)柏秋寒的離去是多么卑鄙,即便她已經(jīng)知道界靈大部分的怨恨已經(jīng)消散,但失去了柏秋寒的制約,誰又知道界靈會變成什么樣子?
這是將守護靈元界作為自身責任的尚華夜,必須做出的抉擇。
“如果爸爸不在了,那小葉……”
“小葉!”
柏秋寒悲切的呼喚,卻只換來平靜地微笑。
“小葉是界靈,雖然很多事已經(jīng)想不起來了,但是本能還在啊,那應該是小葉要做的事情吧,所以小葉會去的!”
此時的她,看起來已不像是五歲的女孩,更像是那個承載靈元界無數(shù)歷史的古老存在。
柏秋寒不會以監(jiān)護人的身份強行逼迫小葉做決定,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所以他盯著尚華夜,緩緩道:“前輩,就算小葉要到中界山上去,也不是現(xiàn)在!”
柏秋寒那毫不客氣的目光卻讓尚華夜露出笑容,她點了點頭,示意柏秋寒繼續(xù)說下去。
“哪怕小葉是自愿的,卻不應該是被人監(jiān)視、甚至隨時可能失去生命的狀態(tài),即便在中界山上,她也不能被任何人欺侮!”
只有變得足夠強大,才不會被人生殺予奪,所以柏秋寒話語中的含義已經(jīng)很明確——他不會再假裝什么也看不見,在離去之前,他會讓小葉變得足夠強大。
界靈變強的方式很簡單,但其后會有多少腥風血雨呢?
尚華夜沒有明言,只是一臉安心地說道:“把她交給你果然是正確的選擇,也許這方小小世界,能在這個年代變成以往從未有過的模樣吧!”
“小葉,這樣可以嗎?”柏秋寒又看向懷中的孩子,輕聲問。
“如果爸爸不會討厭小葉,那小葉也不想被人欺負?!?p> “我怎么會討厭小葉呢?”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柏秋寒憐惜地抱緊了懷中嬌小而溫暖的軀體。
于是在這無名之地,簡陋的雨棚下,他們用極為私人的方式?jīng)Q定了靈元界未來的方向,并將盡其所能為之奮斗。
尚華夜在天明之前離開了,雖然這位曾經(jīng)的映城城主很想去見見那個試圖改變世界的游者,但她有比個人興趣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目送趕赴自己戰(zhàn)場的主仆二人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后,柏秋寒也動身了。
自從進入筑道的最后階段,柏秋寒的自我修復速度也已不能以區(qū)區(qū)丹海衡量,和尚華夜徹談許久,僅憑《煉法真訣》地自動運轉(zhuǎn),便讓他的傷勢與消耗恢復了大半。
丟掉沾染鮮血的外衣,再以厚衣裹緊小葉,柏秋寒同樣投身沒入黑暗之中。
籠罩在夜色之下的原野看似一望無際,實則卻有隱秘的標識指引著柏秋寒——那是茍建名留下的,所以在第二日中午,柏秋寒就追上了快馬加鞭行進的茍建名一行,而此時,茍建名等人正在距離那座小城半日路程的地方扎寨。
在靈映身上,茍建名感覺到了恐怖的力量,所以他也沒想到柏秋寒這么快就能脫身,聽到部下報告,他立刻放下了飯碗,來到另一座帳中,見到了柏秋寒。
即便已經(jīng)更了衣,但茍建名還是能嗅到柏秋寒身上散發(fā)出的淡淡血腥味,茍建名面色一沉,立刻打發(fā)手下出去望風,而后搬了張椅子,坐在了柏秋寒對面。
以往談及重要的事情時,柏秋寒都會讓小葉出去玩耍,但這次他卻沒有這么做,茍建名嘆了口氣,明白安穩(wěn)果然不可能永遠持續(xù)下去,有什么東西就要改變了。
“他是中界山的人!”柏秋寒開門見山地說道。
“嗯?!逼埥c頭,這一點,早在先前和靈映對峙時,他就已經(jīng)猜到了。
“在和他的戰(zhàn)斗中,尚華夜前輩出手幫了我?!?p> “哦?”茍建名瞬間坐直身子,他早就從柏秋寒口中聽到過尚華夜這個名字,也知道她上了中界山勸說,四年余之后的今天,想必也有個結(jié)果了。
柏秋寒便將戰(zhàn)斗經(jīng)過,以及尚華夜和他交談的一切、包括他的想法以及要做的事情全部告知了茍建名。
花幾分鐘時間消化了這些信息,茍建名嘆了口氣,他沒有反對柏秋寒的決定,即便柏秋寒的要做的是與諸城為敵——因為這本該是他要做的事情,而今不過是提前一些罷了。
“秋寒,你確定靈映死了?”既然做出了決定,那茍建名就不會糾結(jié)于過去,他放好心態(tài),準備剖析眼前的局勢。
“我沒有親眼看著他死去,但依照當時的情況,至少靈元界之內(nèi),應該是沒有逆天改命的方法了?!卑厍锖m疑惑茍建名為何會有此一問,但還是據(jù)實答道。
“中界山曾經(jīng)是靈元界的主人,即便避世多年,想必也在諸城中有龐大的能量,若是讓他們知道靈映死在我們——死在游者聯(lián)盟勢力的手中,那……”茍建名擔憂地說道。
柏秋寒一怔,而后明白茍建名說得有理,盡管只是名義上的,但他們依舊托庇于游者聯(lián)盟,如果靈映的死訊傳出,加上界靈的事情,不難想象會發(fā)生什么。
“不會那么湊巧吧?”他皺眉道。
“就怕不是湊巧!”茍建名站起身子,來回踱步,“秋寒,你不覺得,靈映來得太直接了嗎?就像是篤定小葉在我們這兒一樣,是誰給他的情報?”
柏秋寒語塞。
“如果有人知道他來找我們卻沒有回去,哪怕沒有發(fā)現(xiàn)尸體,基本也可以明確我們這邊的問題了?!逼埥嘈?,“而更重要的是,給他情報的人,究竟是靈元界人,是中界山人,還是……”
“外域人!”
游者聯(lián)盟和諸城開戰(zhàn),得益最大的本就是那些宗門弟子,如果將中界山也卷入進來,他們不僅可以趁機掠奪靈界源氣,甚至控制界靈、乃至再度掌控靈元界也不是不可能的!
這也是他們所分析的、霞隕如此執(zhí)著地發(fā)動明城與游者聯(lián)盟戰(zhàn)爭的原因。
“除了霞隕之外,還有其他人嗎?”
“希望我是杞人憂天?!逼埥匾紊?,扶著額頭,“但無論如何,我們要按最壞的情況做準備——如果中界山已經(jīng)知道這邊的情況該怎么辦?”
到那時,將熄的戰(zhàn)火想必會再度籠罩大地,而且不再局限于明城與游者聯(lián)盟之間,可能會播散至整個靈元界,而茍建名和柏秋寒也不可能再置身事外了!
在那樣的浪潮中,柏秋寒之流也許能依靠自身實力存活,但茍建名手中那份新生的、脆弱的希望大概會被毫不留情的淹沒。
穩(wěn)定了幾年的局勢,因為靈映的死,頃刻間分崩離析,變得無比惡劣。
“看來要走一趟了!”柏秋寒看著茍建名,目光平靜而堅決。
“是的,需要知道他們的態(tài)度!”茍建名點頭表示贊同。
可他們要怎么去呢?
去到和諸城敵對無數(shù)年、卻仍未磨滅在傾軋之下的——游者聯(lián)盟呢?
這幾年,他們和游者聯(lián)盟唯一的聯(lián)系,就是將作為貢物的物資交給其使者,他們?nèi)圆恢滥俏幻酥骶烤故窃鯓拥娜?,也不知道游者?lián)盟的總部究竟在何方。
也許是巧合,也許是人為的安排,就在這時,來帳前復命的斥候,帶回了他們最需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