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擲比試已經(jīng)進行了五輪，前面來自各門派的高手最多也就斬開了一寸，凌空兜割，其難度之高已經(jīng)讓不少人放棄了上場。
清田晉彌乃是柳剛流的免許皆傳，三十歲便已繼承了家業(yè)，略顯清瘦的臉龐自帶一股儒雅之氣。當他帶著白色的頭帶出場時，位于門廊上觀戰(zhàn)的舟木千加美目流盼，幾乎要站起身來，而舟木一傳齋也朝他略微點頭。只不過相比起美艷的女兒，老人不知因何失去了大半個下巴，笑起來顯得十分詭異。
清田晉彌的俸祿有200石，且并非一傳齋這樣百石虛職的“暴發(fā)戶”，實際上，清田家與力的官職已經(jīng)傳了十代。幕府時代各中下層機構(gòu)的職位雖然名義上人人能當，但其實默認為世襲，清田晉彌還沒成年便作為與力后補在奉行所掛名，直到父親因病退下后繼位。
這也是晉彌除了劍術(shù)外另一個拔得頭籌的信心來源，兜擲最大的難點就是把握揮劍的位置與時機，而已經(jīng)提前配合過數(shù)次的一傳齋絕對會將兜拋到自己練習過無數(shù)次的那個位置。老人早已內(nèi)定了自己的女婿，只是作為一派宗師不想背上趨炎附勢的名聲，要知道他門下很多人都希望娶到千加，而清田晉彌不久前才喪偶，為了穩(wěn)固人心，于是特意安排了這場比武。
——真是農(nóng)民的想法。
清田晉彌在心里嘲笑著老人，面上則不動聲色，架起刀，朝一傳齋使了個眼色。
老人雙手一揮，頭盔打著轉(zhuǎn)穩(wěn)穩(wěn)地飛到晉彌跟前兩尺的位置，那正是能夠發(fā)揮武士刀最大威力的距離，說時遲那時快，晉彌吐氣開聲，鋒利無匹的陸奧守吉行刀光一閃，已將包裹了鐵皮的兜斬開大半，但他的成果也就到此為止了，刀勢已衰最終只能無奈的看著嵌在物打部分上的頭盔。（注1）
“清田晉彌，三寸五分?！?p> 雖然沒能切開，但也算是難得的好成績了，幕府統(tǒng)治兩百年，上層武士早已糜爛不堪，清田晉彌的免許證書雖然是用父親人情換來的道義傳承，但在一眾與力里已經(jīng)算是出類拔萃的高手了，對于這結(jié)果，場下立刻響起了陣陣喝彩。（注2）
接下來又出場了兩人，都沒取得什么成果，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千加的夫婿就是清田晉彌了。不過，意外這種東西，在你不希望出現(xiàn)的時候，偏偏就是會出現(xiàn)。
“師傅，到我了，煩請投擲頭盔?！闭f話之人，是一個畸形的侏儒。只有常人一半的身高，穿著不合身的武士服，頂著一顆碩大的腦袋，就好像一個滑稽的小丑，而癩蛤蟆一樣的五官和長滿全身的肉疙瘩卻讓他連逗人發(fā)笑都做不到，只會讓人感到反胃，實際上有離得近的觀眾已經(jīng)被一股奇怪的體味熏得吐了出來。
而相比起圍觀的人，舟木一傳齋自己卻更為吃驚——究、究竟是什么時候，這個因為突發(fā)善心而撿回來的孤兒，已經(jīng)成長到這個地步了？
幾乎是一看到對方持劍的氣勢，老人就已經(jīng)確定了，他能做到，屈木頑之助就仿佛年輕的自己，不依靠任何名刀也能夠徹底斬開頭盔。
“師傅，煩請投擲頭盔?！鳖B之助又催促了一聲。
——要將自己的女兒，嫁給這種人？
一傳齋掃了一眼人群，已經(jīng)有觀眾開始嘲笑起哄了，而千加也瞪圓了眼睛，憤怒地看著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自己沖上臺殺了頑之助。
——不行，絕對不行！答應讓他參賽只是因為可憐他，走個過場而已，怎么能夠把千加……
——熊之呼吸。（注3）
在一傳齋寬大的衣袍下，原本已經(jīng)老化萎縮的肌肉在全集中呼吸法的刺激下，時隔多年，再度蘇醒了過來，仿佛每一個細胞都充滿了憤怒，十根干枯的手指緊緊地抓住頭盔，幾乎將其捏扁。他將兜高高舉起，然后像炮彈一樣砸向頑之助的臉。
相信師傅為人，將意識全都集中在兜擲上的侏儒被這意外驚呆了，完全沒有作出任何反應，被鐵盔一下砸的整張臉都凹了進去，鼻梁粉碎，斷齒飛散，就連兩只眼睛都幾乎要飛出眼眶。
“你以為在戰(zhàn)場時，敵人的頭盔會如你所愿，飛到你預想的地方嗎！”一傳齋義正言辭地怒斥，然后迅速轉(zhuǎn)身走下高臺，再也不看倒在地上的頑之助一眼。
全場一片寂靜，只剩下四肢朝天的侏儒還在微微抽搐著，就好像一只快被兜壓死的癩蛤蟆。此時，他的心里只有一句話，那是師傅允許他參加兜擲時所說的——
“人這輩子不管處于何種境遇，一生都該有一次能夠顛覆自己命運的機會?！?p> 這是一傳齋在獲得破格提拔后所悟出的，道場的訓言。而頑之助原本以為屬于他的那個機會，就是今天……
“這就是名滿盛岡的舟木流的做法嗎，玩不起的話，一開始就別玩吶?！比巳褐型蝗粋鞒鲆粋€聲音。
“誰，是誰在放屁！”
“有膽子就給我站出來！”
取代一傳齋，從門廊上來到場中央的，是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武士，他們正是千加的雙胞胎哥哥，舟木數(shù)馬與舟木兵馬，兩人均已掌握舟木流的真?zhèn)鳎偌由辖咏鼉擅赘?，虎背熊腰的體型，經(jīng)歷大大小小數(shù)十次比試，都未嘗敗跡，可說是兇名在外。
前排的人畏懼其氣勢，紛紛低頭避開其目光，只有土方與段正誠一動不動，自然立刻就被他們發(fā)現(xiàn)了。
“原來是你啊，只會偷偷摸摸的藥販子?！?p> “被逐出師門的家伙居然還敢回來搗亂，膽子不??！”
面對殺氣騰騰走近的兩人，周圍的老百姓和浪人紛紛退開形成一個空白的圈子。
“不會別著兩把刀就真當自己是武士了吧，農(nóng)民終究只是農(nóng)民?！睌?shù)馬俯視著土方，他知道剛才出聲的人不是這個曾經(jīng)的同門，但抓不出那個搗亂者的話，為了挽回名聲，就必須找一個倒霉蛋來獻祭。對武士來說面子往往比生命更重要，何況土方脫離后去的還是與舟木流有仇的虎眼流，要知道他們父親一傳齋的下巴可是被巖本虎眼打掉的。
——逐出師門？段正誠知道土方歲三原本是個賣藥郎，在江湖上摸爬滾打?qū)W了不少流派，沒想到和這舟木流也有關(guān)系，只不過雙方看起來好像是不歡而散啊。他不動聲色的給自己上好了護盾術(shù)，以免一會兒一言不合就要開打。
——這場景可真夠武俠的呀，刺激！
而相比起哇庫哇庫的穿越者，另一個當事人土方卻顯得十分冷靜，“剛才的話可不是我說的。我旁邊這位是江戶來的段先生，是來找清田大人談公事的，我勸你們兩個不要無理取鬧為好，要是讓藩主知道……”
哎，忘了這家伙現(xiàn)在不是berserker了——某人大失所望。（注4）
原本氣勢洶洶的兩人聽到江戶二字，眼神突然變得游移不定起來，目光在土方與配合演撲克臉的段正誠之間徘徊許久，最后只是色厲內(nèi)荏地丟下兩句狠話。
“哼，虎眼流的縮頭烏龜，偷來的劍法終究只配當洋人的走狗?！?p> 段正誠聽得一頭霧水，怎么又和洋人扯上關(guān)系了？他努力回想在上個世界補的世界歷史，然后恍然大悟。
——這時期最響亮的宣傳口號是什么，尊王攘夷啊。如此說來，虎眼流莫非是開國派？這盛岡離著江戶、京都十萬八千里的，區(qū)區(qū)幾百石的芝麻小吏居然還能被朝堂路線影響到？
注1：物打是刀的前段，最適合砍人的部位。
注2：道場的等級證書分為三種，金傳承，道義傳承，術(shù)傳承。金傳承就是塞錢給證書，道義傳承是人情或者親戚關(guān)系給證書，最后的術(shù)傳承完全看實力。所以同樣的目錄，免許是有很大差距的。
注3：原著是舟木家有怪力，但我想了下，還是把呼吸法擴散一下，否則有呼吸打沒呼吸的武士優(yōu)勢太大，人人有槍他才不亂。當然不是每個會呼吸的都是鬼殺隊，呼吸法也不是想學就能學會的，學會也不一定能精通。
注4：因為fgo里土方歲三是berserker，比較沖動，所以段正誠才會有固有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