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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海無極

第五十一章 佛女無相(下)

云海無極 周伽童 4357 2022-08-04 10:00:00

  趁野利四兄弟在水下搜尋目標(biāo)身影之時,藏在船艙底板與甲板之間的云漠光探身出來,往水面游去。正當(dāng)她以為計謀得逞之時,四人互為犄角之勢,猛然從水面冒出,識破了她的詭計。

  “女人的水性有限,你也不例外。”為首之人信誓旦旦的講道。

  云漠光早已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知道四人不會輕易上當(dāng)。但好在剛剛利用間隙將內(nèi)力恢復(fù)至八成,如此一來,又足以應(yīng)付他們一陣子,索性破水而出,預(yù)備再用新招式與四人比拼試試。

  四人隨之躍出水面,正迎上一陣細細如牛毛、密密如細雨的攻勢。對于野利四兄弟來說,只要維持著四人之間的均衡,再周密的攻擊都不可怕。但云漠光留了個心眼,這波劍勢看似均衡,實則勁道集中于一人身上。浮雪禪中的“萬象主”一式能夠迅速將力道集中于一點,且不教敵人察覺。

  很快,其中一人在瀑布般沖力的捶打下,呈現(xiàn)出力有不待的趨勢。云漠光見狀一鼓作氣,在此人的胸膛深深的刺了一劍,雙足一點,將他踢入湖里。

  見其中一位兄弟落敗,為首之人開始心生忌憚,“小心點,這丫頭的功夫又長進了!保不準(zhǔn)還有后招!”

  憑借卓越的輕功,云漠光迅速后撤,眼看便要飛出三人觸手可及的范圍。三人奮起追趕,一邊追趕,一邊揮刀,在湖面掀起滔天巨浪。這刀法霸道得很,硬接不得,云漠光依靠閃避未受其害。裙擺的薄紗隨同著忽上忽下的腳步飛揚起來,忽綻忽斂,像蜻蜓的翅膀在水面上翩躚而舞,美輪美奐。

  可躲避不過是臨時之策,她不得不開動腦筋,琢磨起如何在水鄉(xiāng)發(fā)揮出浮雪禪的優(yōu)勢。

  此時,三人與云漠光之間的距離約為一丈。

  湖面的水氣漸漸蒸發(fā)匯聚,形成一顆顆珍珠大小的凝露,像一串尾巴跟隨在云漠光身后。只要三人腳程加快,一顆顆凝露便化為張牙舞爪的冰凌迎面刺過來。

  三人不明白云漠光為何耍這個小聰明,明明這冰凌被滾熱的刀風(fēng)一吹,又會化作水汽消散在空中,于他們而言毫無殺傷力。但云漠光仍舊樂此不疲的將水汽轉(zhuǎn)化為凝珠,再將凝珠結(jié)成冰凌發(fā)射過來。

  時間一久,三人漸漸察覺出異常,面頰開始有明顯的酥麻灼痛之感,恐怕是云漠光在冰凌里動了手腳!這一番操作直接降低了三人的戒心。

  “你下的什么毒?”為首之人問道。

  “別害怕,是骨屑而已,和三年前衛(wèi)慕莘給我下的毒一樣?!?p>  “可惡!”骨屑藥效緩慢,但一旦發(fā)作藥效極強,他們兄弟三人都會暈倒。高手對峙時暈倒,無異于自取滅亡。

  “三炷香,還有三炷香的時間,我給你們一個機會?!痹颇饴洱X一笑,終于想明白戰(zhàn)勝三人的辦法了。

  論劍法,無極門地藏閣不知收藏了多少種,但至上劍法唯有一門,是門主云九重在晚年開創(chuàng)的九天雩風(fēng)劍法。這門劍法對修煉者的內(nèi)力要求極高,就是再過十年,以云漠光的內(nèi)力提升的速度,都不見得能夠靈活運用,甚至?xí)幸l(fā)心衰力竭的風(fēng)險。但云九重偏偏就喜歡用拔苗助長的方式引導(dǎo)云漠光成長,傳授總歸是傳授過的。

  若不是在危急關(guān)頭,云漠光恐怕十年內(nèi)無法理解祖父執(zhí)意教導(dǎo)自己的深意。按部就班的辦法是沒錯,可拔苗助長的辦法也沒錯。九天雩風(fēng)劍法的首卷一二式,可以搭配虛靜經(jīng)心法來使用,可以彌補內(nèi)功不足的缺憾。

  三人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云漠光腳下的湖面,先是生出一個漩渦,而后一道酷冷寒風(fēng)從天而降,一頭扎入漩渦中去,水面上升起一道環(huán)形水壁,將初夏的和煦隔離在外,徹骨的冷意漫延全身,潮濕的衣衫開始變得僵硬,一層冰霜爬上了前襟。

  三人欲破水壁,短時間內(nèi)竟揮出三十六路刀法,強悍的刀風(fēng)撞擊在水壁上,如遁入虛妄之地,被無情的吸納殆盡。

  勝負的天平開始傾斜。

  “這是什么武功,竟有斷骨續(xù)魂之妙?”孟松承震驚非常,根本按捺不住好奇之心,飛到近前去圍觀。兩個月前,云漠光與自己的那場切磋,遠遠沒有觸發(fā)到她的極限。倘若與她再比一場,誰贏誰輸,竟成了未知之?dāng)?shù)。

  夜色迷離。水幕淅瀝。

  哪怕僅能看到云漠光與三人憨斗的模糊身影,蔣術(shù)奇也能瞧出這門武功的霸道,駕馭不力便有性命之憂。他心神不寧,跟隨而上,做好了近前回護的準(zhǔn)備。

  越是靠近,孟松承的心跳聲越是猛烈。隨著優(yōu)美飄逸招式不斷起承轉(zhuǎn)合,眼睛里的世間萬物一點一點消失,唯獨只余下云漠光一人的影子。近年來,即便是與父親切磋比試,也從未有過這等生平難遇的極致興奮之感。

  縱使三人內(nèi)力雄厚,但源源不斷的輸出令內(nèi)功接濟出現(xiàn)空白,體內(nèi)各大穴位凝聚著一股幽冷氣息開始酸痛無比,嘗試反抗和壓制這股勁道均無效。三人交換眼神,萌生退意,索性遁入水中,以水為屏,往堤岸游去。

  豆大的汗珠從云漠光額頭一個接一個的滑落,虛靜經(jīng)的補給雖能應(yīng)付九天雩風(fēng)的汲取,但強輸送內(nèi)息令她間歇性心悸,比到最后全憑意志支撐。終于等到敵人遁水而逃,云漠光連忙斂氣凝心,越入水中,追趕而上。

  下水之后,三人發(fā)現(xiàn)這決定并非明智。水下一片漆黑,無法視物,一個人就是一座孤島,難以相互照應(yīng)。反倒云漠光孤軍奮戰(zhàn),無須擔(dān)心與同伴失去聯(lián)絡(luò)。

  岸邊的觀眾早已對表演的舞臺失去興趣,悉數(shù)提著燈籠擠在堤岸,盯著恢復(fù)平靜的湖面。密集的黃色光斑射入湖底,明確地指出了堤岸的位置。

  三人朝著光亮加快游進,臨近堤岸時,只覺氣息越來越短促,身體越來越沉重,骨屑之毒在意料之中開始發(fā)作。三人深知不妙,依次匆忙上浮,剛冒出頭呼吸時,藏身水下的云漠光挑選三人戒備最為松懈之時,掏出短劍快速滑過他們的喉嚨。

  一陣夾雜著恐懼的嘩然之聲響徹在岸邊,眾目睽睽之下三團紅色血花浮上水面。

  擔(dān)心被人識破身份,云漠光用最后的力氣游到了后方僻靜之處。剛剛出水時,絢爛的煙花在漆黑的夜空綻開,一雙溫潤的手出現(xiàn)在她眼前。

  是蔣術(shù)奇的手,修長有力,凈如白玉。

  云漠光愣了愣,莞爾一笑,握住了他的手。

  蔣術(shù)奇一把將她從水中拉起,全身的水珠噼啪落地,在地面匯成一片水洼。緊貼的衣衫勾勒出她纖瘦曼妙的曲線,蔣術(shù)奇連忙脫下自己的外衫給她披上。

  云漠光剛要張口說話,可聲音卡在喉嚨里,一注淤血從胃里翻涌上來,化作血花掉落在地面,如梅花氤氳開來。她盯著眼前清晰的血花逐漸模糊,全身萌發(fā)出劇烈的困意,下一刻就要閉上眼,這時,人群里的一道黑色的背影闖入眼簾。

  原來剛才薛檀樅也在。

  其他人陸續(xù)趕到這里,看到云漠光面容失色、暈倒在地。

  還在喘氣的孟松雨上前探了探她的呼吸,幾不可聞,不由手指一顫,問道:“云漠光不會死掉吧?”

  蔣術(shù)奇一把將她抱起,送上預(yù)先備好的馬車,“我不會讓她有事?!?p>  面色冷峻的孟松承站在馬車外,掩不住眉目擔(dān)憂之色,“你們乘馬車先走,我們隨后就到?!?p>  馬車一走,衛(wèi)天雪立即朝躲在暗處的手下打了個手勢,召集他們過來,“把那幾人的尸體打撈出來,我倒要查查看他們是什么來路。”

  這本是孟松承要做的事,可見到云漠光暈厥不醒的憔悴模樣,便放棄了繼續(xù)查探的想法。

  謝無雙見孟松承魂不守舍的模樣,心底猜出幾分緣故,勸道:“我們先上車吧,云姑娘的傷勢到底如何,去聽聽大夫的說法。”

  這一番提醒反倒令孟松承清醒過來,他附加道:“不僅要找到那四名刺客的尸體,還要繼續(xù)尋找柳白櫻的下落,順便把項安容抓來問話?!?p>  衛(wèi)天雪即刻吩咐下去,還是孟松承考慮得周到。

  “你們可瞧得出云漠光的武功是什么來路?”孟松雨長吁短嘆道。

  衛(wèi)天雪喃喃自語道:“我也想知道?!痹谖淞质兰业囊槐娡磔吚?,她自小練習(xí)排行第一的衛(wèi)氏劍法,自詡不凡。可云漠光的表現(xiàn)讓她再也不敢生出這個念頭。實在令人難以想象,世間竟有同齡之人可以擁有此等望塵莫及的身手?一時之間,氣餒、嫉妒、羨慕、悔恨各種情緒交織心頭。

  “或許她真的是云朝林的后代。”孟松承將信將疑的苦笑著,盯著那顆倒映在湖心的月亮出神。

  謝無雙聞之一驚,若云漠光果真是云朝林的后代,而不再是來歷不明的江湖郎中,她的身份地位將徹底扭轉(zhuǎn),無論她走到哪里,天下間所有的武林人士都會給予她足夠的優(yōu)待。甚至,任何武林世家對于梧桐谷的敬意都要再添三分。

  “尚無定論之事,等有真憑實據(jù)之時再公布為妙?!敝x無雙道。

  孟松雨從沒有見過謝無雙還會有如此難看的臉色,但也明白這個推斷事關(guān)重大,開玩笑道:“哥哥說什么呢,眾所周知,云朝林英年早逝,并無婚配,哪里會有后代。而且,要是云漠光真是云朝林的后代,為何不肯言明,她不知道有此身份加持,能讓她少吃多少苦頭嗎?”

  “用常理來推斷云漠光的想法是行不通的。我們假設(shè)云朝林沒死,且仍生存于世,云漠光掩藏身份就很有必要了?!?p>  “沒錯,是這個道理?!泵纤捎觐D悟,“可她是黨項人,甚至有可能是西夏派來潛入大宋的細作,難不成云朝林也投了敵?”

  “不會,若是云朝林投敵,整個大宋武林世家和門派已然面臨滅頂之災(zāi)。但云漠光是黨項人是事實,也許調(diào)查她的父母更重要?!?p>  -----------------

  次日午時,本屆花魁節(jié)前三甲名單公布,分別是項安容、柳白櫻和白千雨。白千玉觀眾基礎(chǔ)較好,獲得花魁毫無懸念。但柳白櫻和項安容都是新面孔,技藝高超,表演內(nèi)容新奇,能位列第二、第三名著實教人驚訝又欣慰。

  這三人里,項安容的賠率最高,令賭客的資本翻了七倍,一傳十、十傳百,她的名字日益響亮,身價翻了三倍不止。

  為了盡快見到項安容,孟松承付出了三倍的費用,可項安容提供的訊息十分有限,在她證詞的襯托下,云漠光的計劃像是臨時興起的念頭。

  “蔣兄下賭注賺了不少銀子,而在下約見項安容坐實了冤大頭。”孟松承感慨道。

  “是孟兄把事情想復(fù)雜了?!闭f這話時,蔣術(shù)奇正在照看還未蘇醒的云漠光。

  “誰教衛(wèi)苑打撈上來的尸體是個笑話,什么有用的物證都沒有留下?!?p>  蔣術(shù)奇吹了吹手里端著的滾燙藥汁,“你們想找出來什么呢?”他尊重云漠光的意愿,不想宋人摻和進黨項族人的內(nèi)仇。

  孟松承拿出事先準(zhǔn)備好的上等人參,放在床頭,“找出來什么都好,只要能讓云漠光坦誠。”

  “什么意思?”

  “有人移花接木,暗中將四人的尸體掉了包。能夠趕在衛(wèi)苑之前完成此事,不簡單?!辈粩啾粩橙苏紦?jù)上風(fēng),孟松承隱隱不安,“在江寧,云姑娘認識的舊相識只有柳白櫻。表演結(jié)束后,柳白櫻神秘消失,聞空福祉和美人廊的人都沒有見過她?!?p>  “可能會有大事發(fā)生?!鼻閯莸拇_反常,蔣術(shù)奇也開始思考一樁樁事的前后關(guān)聯(lián)。

  孟松承的余光不自覺的落到云漠光的臉上,濃烈俏麗的眉毛輕蹙,掛著誤入心扉的淡淡憂愁,呈現(xiàn)出恰到好處的乖巧。每多看一眼,心房便會滋生出一陣不明所以的刺痛。

  隔壁房間傳來謝無雙的驚呼,孟松承的意識瞬時拉回,急忙趕至。顧不得禮節(jié),他推門而入,迎面被謝無雙抱了個滿懷。淚眼婆娑的謝無雙將臉埋入孟松承的胸前,哽咽道:“家中來信說,祖父辭世了!”

  謝宗偃在江南一帶頗具威望,受其恩惠的武林人士不勝凡舉。他的離世,意味著原本效忠謝璞院的有識之士恢復(fù)自由之身,他們的去留將打破江南格局。

  震驚和悲痛之余,孟松承意識到在不遠的將來,江南武林三足鼎立的制衡會徹底失效,陷入乾元山莊和衛(wèi)苑的兩虎相爭。

  謝無雙雙眼通紅,一雙纖纖玉手緊緊捏著薄薄的家書,從頭到尾將每一個字都看了數(shù)遍,希望能讀出不同的含義。她何嘗不明白祖父辭世對謝璞院而言意味著什么!

  想到謝璞院未來的運勢,想到不成器的兄長,想到身體羸弱的自己,她悲聲哭泣道:“雙兒不孝,竟沒見到祖父最后一面……”

  孟松承見信上只有寥寥幾字,前因后果一字未提,不由生疑。

  “此信尚未證實,我立即安排賀然——”

  謝無雙抬起淚眼,打斷了他的話,“松承,我認得這筆跡,的確是出自二哥之手,事已至此,不用核實了,我只想盡快趕回臨安,在這里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孟松承斬斷萌生的念頭,“好,我們收拾行囊速速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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