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捕快衙役聽見陸玉鳳的話,下意識地松開了刀柄。
便是何大壯也愣在原地,半晌沒回過神。
陸玉鳳是個暴脾氣,衙門的人都非常清楚這點,是以,何大壯方才就暗示其他衙役做好動手的準備。
不曾想,她居然會為了給陸宇拖延時間,選擇束手就擒。
“玉鳳,你……”陸宇怔怔地看著她,話到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原本他腦袋里有實驗室,即便是遇到難以化解的案子,靠著實驗室也能破解。
是以陸宇不知不覺中,心態(tài)在潛移默化中也有些變化,覺得破案也沒什么難的。
如今遇到了這個案子,他連尸首都尋不到,實驗室又如何使用?
眼下,一切只能靠他自己的本事!
陸玉鳳輕輕側(cè)過臉,只留給陸宇一個背影,“夫君,尸首是你我親眼所見,決計不會錯的,我相信你定能還我和陸家一個清白。
我……等著你。”
說罷陸玉鳳任由何大壯用鐵鏈將自己鎖住,沒有反抗。
誰知,何大壯鎖了陸玉鳳還不算完,眼睛一橫,盯上了陸宇。
“陸童生,你也一起吧,本捕頭可沒說要放了你?!?p> 連陸玉鳳都鎖了,何大壯已經(jīng)徹底將陸家得罪死,哪還肯給他們翻案的機會。
落井下石,自然是要用石頭一口氣砸死井下那個人,否則人若是從井里爬出來,遭殃的就是自己。
“何大壯!你卑鄙無恥!”陸玉鳳美眸含煞,氣得咬牙切齒,卻被鎖了雙手根本沒法動彈。
何大壯撇撇嘴,不以為意,只在心里嘲笑陸玉鳳愚蠢。
他現(xiàn)在才是刀俎,陸玉鳳和陸宇不過是砧板上的魚肉罷了。
其他衙役見狀,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何大壯如此行事確實不通人情,但若是易地而處,他們也絕不會放過陸宇。
陸宇瞇著眼睛,冷聲道:“陸宇不過是衙門的仵作,你單憑心中臆想便要鎖了我去縣衙,就不怕我跟井縣尊告狀?”
陸玉鳳站出來束手就擒時,陸宇便猜想到何大壯定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是以他心里雖然憤怒,卻沒有半點驚慌。
陸宇現(xiàn)在只有一個念頭——
弄死何大壯這個狗東西!
為此,陸宇絕不會再出半點錯,給何大壯借口捉住自己的機會。
他很清楚,想要救玉鳳就必須翻案,這件事單靠自己岳父定然是行不通的。
“我全權(quán)負責此案,你若是不服,去告井縣尊便是,來人,給我拿下!”何大壯被陸宇冰冷的眼睛看的后脊背發(fā)涼,心中一橫就要強行將人帶走。
已經(jīng)要治陸家的罪了,哪還有亂七八糟的道理可講。
等到了縣衙門,屈打成招,一切自然相安無事。
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回頭看去,門外正站著一群人將宅子的大門堵住,人群最前面的正是張麻子。
方才張麻子見勢不妙,慌忙去找來曾經(jīng)受過陸宇恩惠的人還有陸家旁邊的鄰里鄉(xiāng)親過來。
來的人里面,不光有還沒來得及換下戲服的海棠姑娘,也有醉仙樓的伙計,更有劉老實的宗族親朋。
陸玉鳳見狀,也顧不得許多,急忙大聲道。
“何大壯因私廢公,現(xiàn)如今抓了我還不算,還要抓我夫君。
他為了報復(fù),他連查清案情的機會都不愿意給我陸家!”
這鄰里鄉(xiāng)親就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若是不抓住陸家就真的完了。
“何大壯!你真不要臉皮,玉鳳一介女流都尚且知道遵紀守法循規(guī)蹈矩,甘愿被你帶回去對井縣尊有個交代,現(xiàn)如今你連陸先生都不愿意放過,我呸!”
“正是如此,何捕頭如此做法,實在太下作!”
“莫不是何大壯你見不得別人才華橫溢,用這等下三濫的手段,坑害陸先生?”
“不是說清吏司郎中來了一位大人嗎,咱們?nèi)トジ鏍?!朗朗乾坤,難不成還沒人能治住這黑了心的何大壯!”
議論聲宛如浪潮,落在何大壯耳朵里卻猶如野蜂嗡鳴,惹得他頭皮發(fā)炸。
“都他娘的給你何爺閉嘴!
誰敢再多說半個字,便通通鎖了帶回去!衙門大牢里多的是位置裝你們這些潑皮無賴!”
何大壯怒吼一聲,蠻橫地推開擋在面前的張麻子,捉著鐵鎖的另一頭,抓著陸玉鳳便朝外面走。
至于鎖拿陸宇的事,他半個字也沒有再提。
眼下事情已經(jīng)宣揚出去,若是換做平時何大壯還能肆無忌憚,現(xiàn)如今清吏司郎中就在平度縣城,要是傳到那位大人的耳朵里,他也擔待不起。
“玉鳳,你且等著,我一定去救你?!标懹羁粗谎瞄T的人帶走,攥緊了拳頭。
張麻子見狀,擠出人群湊到陸宇身邊低聲道:“陸先生,你真有把握將案子給破了?”
“連你也不信我?”陸宇面無表情地瞅了他一眼,冷聲道。
張麻子縮了縮脖子,訕笑道:“我這不是怕陸先生您怒氣攻心,一時間想不出法子嘛?!?p> 陸宇收回目光,懶得與張麻子計較,轉(zhuǎn)身走出了大門。
他心里明白,張麻子是怕自己出事,剛尋到的去處就這么沒了。
當然,不論如何,張麻子這份人情陸宇是領(lǐng)的,不光是他,這些放下手中活計來為陸宇討要公道的人,也要感謝。
“諸位今日愿意為陸某發(fā)聲,陸某感激不盡,在這謝過大家了?!?p> 陸宇說罷,一躬到底。
他是真心感激這些鄰里街坊,還有戲班子的人。
有道是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如今陸宇卻從這些所謂下九流的伶人身上看見了公理、看到了良知、更看到了情誼。
海棠姑娘盈盈走出,柔聲細語道:“陸先生,我等人微言輕,能做的不過是旁枝末節(jié)的小事,要還陸捕快一個公道,還得靠您破案才行?!?p> “便是搭上這條性命,陸某人也絕不會辜負玉鳳一番苦心?!标懹羁粗砗蟮恼樱刂攸c頭。
天近傍晚,夕陽將陸宇的整張臉暈染出暖和的色調(diào),唯獨那雙眸子透著一片冰冷和堅毅。
‘我就不信,一具尸首竟然真能當著大家的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