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新的發(fā)現(xiàn)

　　一夜無話。

　　忙活了一天加多半宿，回到長樂坊家中，趙常草草洗了洗風塵就早早睡下。

　　破曉雞鳴，從床榻上坐起，看見掛在木施上的那件袍服，他才想起昨夜還有一事沒做。

　　“忘了洗刷那盞油燈了?！?p>　　想起這事，他立馬下床，將那個用碎布裹著的油燈撿了起來。拿著這物件走出房門，本想在堂院那大缸中先清洗一下，可就當他準備將其置入水里里泡一泡的時候，養(yǎng)在缸中的那條錦鯉突然浮到了水面，拼了命似地擺起尾巴，向他潑水。

　　“得，你也是個愛干凈的。”

　　這尾錦鯉確實不是凡品，喜凈厭穢倒也的確說得過去，于是趙常也沒有執(zhí)意禍禍其棲身的這一缸清水。而是多走了兩步，到外院的井里打了些水，將那黑不溜秋的油燈仔細沖刷了一番。

　　或許是因為昨夜就寢太晚，所以他阿爺趙二郎和他阿母崔氏都沒有睡醒，不欲一個人去吃朝時的趙常索性就回到屋里，準備研究研究這盞昨夜撿回來的油燈。

　　有了之前的經(jīng)驗，他這回直接就拿出了那本貼著《范氏家書》外皮的《補天遺冊》，又把那盞洗刷干凈，擦抹得一塵不染的油燈放到了桌案之上。

　　比起昨夜撿起它時，那味道濃郁又黑不溜秋的糟糕賣相，此時的這盞油燈倒是有了幾分看頭。

　　其通體皆由青銅所鑄，入手頗有些分量；裝油的碟子雖已破碎了一半，但仍可見里面為了控制油溫而在鑄造時特意留出的纖毫注水管道。

　　因為趙常洗刷它時不僅刷掉了外面的油污，還蹭掉了一些銅銹，所以油燈外面露出來一些天青色的茬口，上面還隱約可以看出一些凸起的異族文字。

　　不自覺地，趙常伸手在油燈表面細細摩挲了一下，動作輕柔好似撫摸女郎的柔荑。

　　這時，神奇的一幕發(fā)生了：

　　一簇豆大的火苗，憑空浮現(xiàn)在這連燈芯都無的油燈上方一寸左右。

　　一個小小的深目高鼻小人兒，盤著腿，叉著腰，擺出一副對誰都愛答不理的臉色，就坐在那簇火苗之中看向趙常。

　　“凡人，吾乃偉大胡天神坐下的神燈使者。作為有緣人，我可以滿足你的三個愿望?！蹦莻€小小人兒張開嘴巴，向趙常說出一段話。

　　只不過，趙常只是驚得張大了嘴巴，卻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遭遇什么。對此，這個神燈使者早已見怪不怪了，在祂遇到的諸多許愿者之中，第一次見祂時有類似反應(yīng)的不在少數(shù)。

　　“凡人，你聽沒聽到，吾乃偉大胡天神坐下的神燈使者。你趕緊許三個愿望，早許完，早實現(xiàn)，我也能早早回去休息。”神燈使者再次重復(fù)了一遍自己剛剛說過的話。

　　可趙常還是沒說話，只是皺起了眉頭，臉湊到桌前一邊看著祂一邊皺起眉頭。

　　“凡人，吾乃……”神燈使者話說了一半，隨即撓了撓梳成了許多發(fā)辮形狀的頭發(fā)，“……你這個人明明看起來挺機靈的啊，可怎么聽不到我說話，還是說干脆就是個傻子？”

　　同樣地，趙常也感到非常無語，因為他眼中的這個小人兒居然一直在說些什么鳥語！

　　趙常壓根連一個詞都聽不懂！

　　原來，這盞三愿神燈本來就是異族神明的寶物，之前那位王老太爺正是因為常年行商去西域，所以才通曉那邊人的語言。那個王老太爺可以和燈神使者交流，可趙常卻不行。

　　不過，趙常也是個果決之人。

　　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他拿起油燈就將其與《補天遺冊》放到一起。

　　若是燈神使者還有后悔的機會，那么祂一定會后悔自己被王老太爺帶到大景這么多年，居然沒入鄉(xiāng)隨俗學(xué)會一門外語。

　　和之前那塊青魚石的情形差不多，這本《補天遺冊》似乎就是為了吸收這些有靈性的東西而存在。油燈連同那個神燈使者，甫一與其接觸就像是被太陽照到的積雪，迅速開始消融。

　　見此情景，趙常則趕忙令手背上的骨刺穿破皮膚，忍痛將一些鮮血灑在了油燈和《補天遺冊》的紙業(yè)上面。相較上次的被動為之，這一次主動操作讓趙常有更多的思想準備，可以好好觀察下《補天遺冊》吸收這些靈性物件時的變化。

　　他發(fā)現(xiàn)，在滴入自己血液之后，那盞油燈內(nèi)部靈性物質(zhì)融化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

　　很快，隨著那油燈內(nèi)的靈性物質(zhì)全部析出，這盞著實已經(jīng)存在了有些年頭的油燈，一下子就破裂成了七八塊碎片。

　　接下來，又是和上次相同的事情，趙常的視角內(nèi)突然浮現(xiàn)出關(guān)于這盞油燈由來的畫面。

　　不過，此物畢竟是一位異域神明所煉。那位胡天神創(chuàng)造它的目的，也就是想要在信徒之中顯圣，鞏固其信仰的根基。

　　因此，趙常眼中看到的，大多是一些身著華服的異族人擁有了這盞神燈，繼而讓自己或自己的勢力更進一步的畫面。

　　那些故事固然傳奇，可趙常卻覺得情節(jié)俗套無趣：之前拿到這盞神燈的人，好像都是在傾力全力去飾演一個“龍傲天”。

　　而且，包括那個王老太爺在內(nèi)，無一例外，這些人最后的下場都不怎么美滿。

　　這樣的體驗，和之前看到的、云中君與青魚佩那個故事相比，簡直就是高下立判。

　　因此，趙常只是匆匆掃過就收回視角。他現(xiàn)在想要看看，吸收了這盞油燈里的靈性物質(zhì)，《補天遺冊》又有了什么新變化。

　　掀開書冊那有些泛黃的頁面，翻過“云中君與青魚佩”的那一頁，這本書上果然又多了一頁。

　　“中土以西數(shù)萬里，列國林立。其人皆深目高鼻，黃發(fā)碧眼，形貌習俗多與中土之人殊異。其國中之人多篤信異教，有一神，名曰胡天神。

　　為廣納信眾，胡天神取首陽山銅，以煉三愿神燈。至其功成，遂告知其民凡篤信者，皆可應(yīng)許三愿。然神燈流轉(zhuǎn)百又三十余載，期間多為國主豪強所持，幾無益于民哉。

　　于今，其神不復(fù)存焉。機緣巧合，神燈流入中土，為一王姓豪商所獲。其人一愿乃得一異術(shù)，可摶土偶以為護衛(wèi)；二愿乃得一子嗣，守器承祧；三愿為攜子遁走，避禍于家門之外……”

　　《補天遺冊》上面短短數(shù)百字，簡單介紹了一下趙常撿到這盞油燈的由來，除此之外，再無更多的信息，而這些文字也讓趙常看得有些腦殼痛。

　　他這時哪里還不明白，自己融了那盞三愿神燈，也就相當于失去了三次許愿的機會——這就好比一個人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一個決定就錯失萬貫家財。

　　“就沒有別的獎勵了？吸收了那盞油燈里的靈性物質(zhì)，別就只給我看一篇小作文啊?！壁w常用兩手搓了搓臉，懊惱讓人面目全非，“哪怕像上次一樣，送一尾錦鯉也是好的啊?！?p>　　一時情急，他不由得用手指輕輕敲了敲《補天遺冊》的頁面，甚至還頗有些失了智似地對著這本奇書喊了一句：“喂，喂，你聽到?jīng)]？”

　　或許也真應(yīng)了機緣巧合那句話，趙常這一失智之舉，竟然真地得到了回應(yīng)。

　　“我聽到了。”

　　一個聲音，驀地從《補天遺冊》中傳了出來，同時也回答了趙常的提問。

　　“嗯？”

　　趙常不由得一愣。

　　一來，是因為他沒想到，這本書竟然真會回答自己。二來，則是因為這聲音他還熟悉，居然和剛才那個神燈使者一般無二。

　　“你是剛剛那個神燈使者？你現(xiàn)在會說大景官話了？你有什么本領(lǐng)？”趙常一連三問。

　　《補天遺冊》的紙頁上，突然浮現(xiàn)出一幅水墨畫，畫面則是一個小小的人兒。

　　“我之前是神燈使者，現(xiàn)在不是，而只是一只小小的書妖。而且，這都拜你所賜?！?p>　　“我不會說大景官話，你之所以現(xiàn)在能夠聽懂我說的話，是因為我已經(jīng)被這本《補天遺冊》融合進去，它跟你之前有著一些特殊連系——你灑在這本書上的鮮血就是關(guān)鍵——如果你能多學(xué)一門語言，那么你現(xiàn)在收獲的就會是三個愿望，而不是只能夠復(fù)述一些有的沒的信息的小小書妖?！?p>　　“我現(xiàn)在什么本領(lǐng)都沒有，我只能復(fù)述一些藏在這本書里的文字。還有，別問為什么這本書里藏著一些文字，你之前根本就看不到？問就是你太弱了，根本沒有法力驅(qū)動其顯露形跡?！?p>　　按照次序，書妖小人兒回答了趙常的三個問題，甚至順帶還饒了一個。

　　不過，趙常很明顯可以聽出他話語里的怨氣，看來這小家伙對于從神明使者被貶為書妖這件事，還是有一肚子委屈。

　　只是，事已至此，這個書妖此時應(yīng)該也是受制于《補天遺冊》的控制，無法擺脫。

　　而對于趙常來說，這未嘗不是一個好結(jié)果。雖然沒了許下三次愿望的機會，但是他卻也得到了可以幫自己查詢《補天遺冊》的語音智能助手。

　　況且，《補天遺冊》這名字就如此大氣，書里面隱藏的文字內(nèi)容多半也不會太掉價。哪怕打了個對折，和那異域神明的許愿機會比較起來，他也認為自己多半還是賺到了。

　　因此趙常很開心，嘴角也不自覺地翹起。而看到趙常露出微笑，書妖卻很生氣，只感覺自己生不逢時，竟然淪落到了一個只有他受傷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