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再殞
封心嗡聲大作，想要掙脫桎梏，卻仿佛被嵌在鐵臂里。
在這力量懸殊的博弈中，華辭看出一點端倪。
她試探性地向孟霖走了幾步，封心劍尖霎時間改變了方向，不再指向云風(fēng)，可當(dāng)它正要指向別處時，云風(fēng)卻抬手自池中召來封心劍鞘，“啪嗒”一下，將它給塞了進(jìn)去，又在劍柄上邊拍了拍，以顯示他的憤怒。
最后，還不忘嘆道：“脾氣是真差啊。”
木著臉站在一旁的華辭：.......
已經(jīng)被嚇呆的小孟霖：.......
云風(fēng)看了看不動彈的封心，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才轉(zhuǎn)頭看向還在地上坐著的孟霖，愣了愣，才問道：“怎么坐著了，快起來，這石頭不比一般，會受寒的?！?p> 孟霖呆呆地點頭，試了幾次卻都沒爬起來。還是一旁的華辭看不下去了，黑著臉拉了她一把，扶著她站起來。
云風(fēng)：........
半晌，孟霖帶著哭腔問：“師尊，我能不要嗎？”
云風(fēng)看了看一臉苦大仇深的小孟霖，又看了看手里捏著的封心，搖了搖它。
“喂，她說不要你呢。”云風(fēng)一臉欠揍像地問靈劍。
華辭看著靈光黯淡的封心，心虛地摸了摸鼻梁。
這家伙，不會記得前世的事吧……還這么記仇呢？
出于對封心的億點點愧疚心理，她拍了拍孟霖的背，勸道：“它挺喜歡你的，別怕?！?p> 孟霖仰頭淚汪汪地看師姐，然后乖乖巧巧地點了點頭，上前幾步，慢慢地靠近被云風(fēng)半舉起的靈劍。
封心見了她，自動出鞘半寸，銀光瑩瑩，恍如隔世。
云風(fēng)斂了神色，鄭重地將封心交到她手里，聲音難得肅正：“好好待它?！?p> 華辭恍然間跟著孟霖走到云風(fēng)身邊，她神色間深藏著的痛苦，被埋在這熒光之中。
孟霖俯身，雙手接過靈劍，從它的熒光里感受到一種別樣的溫柔。她不自覺濕了眼，神色懵懂：“.......為什么.......”
華辭僵在原地，面色青紫，指尖顫抖。云風(fēng)這時還沒有注意，他蹲下身，手撫上孟霖的頭，聞言笑笑：“它挺喜歡你的......”云風(fēng)頓了頓，“.......別怕?！?p> 孟霖抱著封心，閉上眼睛再不動作。
云風(fēng)也適時地沉默下來，卻突然發(fā)覺華辭的氣息消失了。他驚覺回頭，卻無人在他身后。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將含在口中的逆血咽下，面色愈加慘白。
他似乎并不著急，只是慢悠悠地從袖里摸出一張薄紙，隨手折成了一個四不像的奇丑模樣，輕輕將它揚(yáng)到空中，而后靈力發(fā)動，紙獸便不知去向。
云風(fēng)看了看孟霖，知她此刻陷入劍靈之境，便緩緩起身，用靈力幻化作一支筆，留下了一張信紙，又從袖里拿出了一卷新制的羊皮卷，略施仙術(shù)后一道放在了她身旁。
做完這些后，云風(fēng)以半拳掩唇，低聲咳了幾聲。
他的靈力，正在以破堤之洪的速度飛快流逝，就如他的身體一般，千瘡百孔。
方才在練功臺時，并不是他不想早點到。他盡力趕了，只是.......他連如今孟霖的腳程也追不上。
他矜傲清冷的故作輕松，只是生澀掩飾的油盡燈枯罷了。
云風(fēng)拂袖轉(zhuǎn)身，提氣舒神，這才慢慢邁步往回走。
因為劍閣也在山腰，故而沒用多久便到了他自己的院子。他抬眼望去，院中那一樹白梅終年不謝，如今卻落了滿地。
云風(fēng)眼前開始模糊，他走時有些搖晃，略微不穩(wěn)。他強(qiáng)撐著走到樹下，雙腿發(fā)軟跪倒在地。
他失了系命的要物，現(xiàn)在正是彌留之際。
云風(fēng)顫巍地取下山雪與腰間的玉獸，可人有三魂，如此，還少了一物。
云風(fēng)吃力地四下看了看，所見盡是白梅。他撐起身，折下一枝不敗梅花，而后靠著梅樹滑身坐下，將它與另外兩物一并放在腿上。
云風(fēng)乏力地闔上眼，卻在血味里嗅見了梅香。
他陡然睜眼，斷續(xù)低喃：“不能.......還不可以.......”
云風(fēng)指間迅速結(jié)印，在體內(nèi)抽出一些冰藍(lán)色的人形靈氣。
“！”他在劇痛中吐出口血來，卻不停地做出繁復(fù)的印結(jié)，引著那三縷殘魂進(jìn)入寄物之中。
待藍(lán)光消散，云風(fēng)虛脫地靠在樹下，望著頭頂?shù)姆被?，低低地笑起來?p> 可笑著笑著，那笑聲便含混了，模糊得近乎成了低泣。
“我.......若是能早些.......”他眼前是淡淡熒光，就如孟霖前世消散的時候一般。
“.......啊?！边@一聲余嘆，逝在蒼茫天地間，帶著無盡悔恨與遺憾。
此時，在極遠(yuǎn)的東方，那紙獸被捏在一人的指間。
他站立在巨松之巔，身形異常高大，呼吸間的威懾令人膽寒。
這人虎目里盡是復(fù)雜，他如有所感，望向正高升的朦朧驕陽。
幾許后，他掌間燃火，將紙燒盡，隨后凌空跪拜而下。
“此番，算我華擎戮欠宗師兩條命，”他抬眼看向遠(yuǎn)處的雪山，“便是欠蒼生萬萬條性命。”
“如此大恩，我必傾命來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