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尾聲（三）

　　“夜晚擁有星星，云朵擁有雨滴，此刻我正好想躲進(jìn)你的大衣......”

　　林青竹輕聲哼著歌，和身邊男人十指緊扣，甜軟的調(diào)子融化了夜晚的靜謐。

　　早上打電話他們還隔著茫茫的海域啊。

　　她沒問他什么時候回來，也不問怎么找到她的。

　　他站在那，她覺得全世界都是她的。

　　什么都不怕了。

　　程曠讓她唱大點(diǎn)聲。

　　小奶貓叫般的音在他心尖亂跳，嗓子眼隱隱發(fā)癢。

　　“你為我擋著風(fēng)也幫我擋住狂風(fēng)暴雨，在茫茫夜空里。聽見你的聲音輕輕說我愛你，我就愿意放下所有朝你奔去?！?p>　　林青竹聽話地敞開聲音，邊唱邊跳到他面前，耳邊垂下幾根發(fā)絲落在酒窩，最后一個音降下來，她昂頭彎著杏眼，朝他張開手臂。

　　“試聽完畢，繼續(xù)聽歌請付費(fèi)。”

　　“好，充值終身VIP，怎么樣？”

　　程曠忽然橫過她的腰，將人抱起來，往上拋了拋。

　　林青竹瞬間失重，尖叫著趕緊摟住他的脖子。

　　匆忙的腳步響來，保安穿著熒光馬甲精神矍鑠地斥道：“干什么呢！”

　　林青竹睜開眼睛鎖住脖子的手滑到肩頭，手電筒的光往這邊晃過來。

　　“大爺，我腳崴了?！彼硕?，解釋完掐了下程曠的手臂，低聲讓他放下她。

　　“呦，小程接老婆回來了，要不要我?guī)湍銈儼措娞?？”葛師傅瞧清了年輕人的模樣，樂呵呵的問。

　　“不用按，她手沒事?！?p>　　程曠收緊她蹬來瞪去的腿，到門口才放人。

　　“程科研！你怎么用我腦袋按電梯呀，還有，誰是你老婆？”

　　林青竹拍拍后腦勺，盡管沒什么用了。指紋鎖解開，拖鞋也不穿，盤腳坐沙發(fā)。

　　“我也不知道我有老婆了，應(yīng)該是葛大爺給我找的。”程曠倒了杯水，長腿曲著靠在扶手邊，說，“林七七，你不會對號入座了吧？不知羞。”

　　林青竹有被他的話噎到，難不成真是大爺隨口說說的？

　　她還惦記了一路，用這事跟他談相冊密碼呢。

　　現(xiàn)在，被他那么一說，怎么有種丟人的感覺。

　　“你想親我，倒也不用虛張聲勢。”

　　“我沒有。”

　　他撩起眼皮，看著林青竹搶去手里的杯子。

　　“我就是渴了，你不會以為我在暗示你......”

　　沒說完的話沉溺在細(xì)碎的氣息中，他的吻來得急促，林青竹迎上去，被淡淡的茉莉花香包裹，細(xì)白的手指漸漸失去力氣，濕熱的吻落在鎖骨，玻璃杯悄無聲息滾落到柔軟的地毯......

　　最后一刻，她還是哭了。

　　程曠哄好了，才摸出煙盒，咬進(jìn)嘴，到底是顧忌她，忍住了，啄了啄她紅透的眼睛。

　　嬌氣。

　　他還沒怎么著，就哭唧唧，聲音都喊劈了，鍛煉必須提上日程。

　　林青竹委屈巴巴地看著他，指尖扣著他寬大的手心，欲言又止，就差把我有條件幾個字寫在臉上。

　　“問吧?！?p>　　“你密碼多少？”

　　“120107?！?p>　　“還有呢？”

　　“都一樣?！?p>　　程曠轉(zhuǎn)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他老婆，不對，他女朋友一臉認(rèn)真，探頭問密碼，睫毛上還沾著的水汽。

　　他說完都一樣，她像是發(fā)現(xiàn)了不得的寶藏，隔著被子吧唧他一口，暢快的眼神越飄越遠(yuǎn)，嘴角拉出弧度盤算著什么。

　　“林青竹，你剛剛是不是裝的？”

　　“？”林青竹從密碼的喜悅中分離出來，不解地看著他。

　　“林青竹，哭得那么大聲，還有勁問密碼?！?p>　　“叫我七七就行?！边B著叫她全名，實(shí)在太危險了。林青竹捂住被子，不讓他過來，軟著聲說手下留情。

　　程曠確實(shí)手下留情了，別的地方，她沒提，就怪不得他了。

　　翌日。

　　八點(diǎn)的鬧鐘震得床頭發(fā)抖，林青竹滾了幾圈，熟悉了下發(fā)脹的身體。

　　她半瞇著眼，百度讓她百思不得其解的生理知識。

　　千奇百怪的答案，讓她的認(rèn)知上了個臺階，對后半夜畫面的羞恥感散了些。

　　簡單梳洗完，她吃了碗排骨粥，隨后消滅了桌上的榴蓮蛋糕。

　　程曠談合作去了。

　　經(jīng)費(fèi)不到位，人員設(shè)備就不齊全。

　　他的人脈在池安，昨晚回來了。

　　南州灣的海岸線修復(fù)工程，作為我國首例港口工業(yè)岸線退港還海、修復(fù)整治生態(tài)岸線項(xiàng)目，在施工中面臨著環(huán)保、技術(shù)、資金等諸多困難。

　　技術(shù)問題是最大的一道難關(guān)。

　　程曠這趟被吳教授招回實(shí)驗(yàn)室，共同研發(fā)創(chuàng)新型綠色環(huán)保新技術(shù)。

　　林青竹不打擾他，琢磨起心心念念的文件夾。

　　CKDLP......

　　只有它是鎖住的。

　　他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輸入密碼，手在ENTER鍵抬著遲遲沒有落下。

　　就算。

　　就算那里是他喜歡過的人，也沒有關(guān)系，她想知道他藏住的是什么。抓心撓肺的滋味太難受了。

　　閉著眼，按下。

　　縮略圖標(biāo)一一反應(yīng)，全部都是照片。

　　照片中的人，幾乎都是她。

　　鼠標(biāo)下移，無數(shù)張照片像蝴蝶的翅膀，勾起她的回憶。

　　高中做題的背影，晨會上抬手遮陽光......還有她大學(xué)軍訓(xùn)、演講的照片。

　　120107，六位數(shù)字在她舌尖滾過，她記起來了。

　　他們高三最后見面的那天。

　　他居然用這樣的數(shù)字當(dāng)密碼，每輸一次，他該多疼。

　　林青竹抹掉臉上的淚水，將第一張照片放大。

　　是她高一參加物理選拔賽那天，忘了是周六，林凱華六點(diǎn)就送她上車，來得太早，一樓報告廳沒開。她跑到二樓陽臺坐著，自言自語說了一大堆廢話。

　　頭頂?shù)奶?，從窗口望去，只有方塊大，顏色是她形容不出來的藍(lán)，羊毛卷似的云慢慢靠過去，她猜的是糖葫蘆味。

　　那天，他也在附近？

　　為什么要拍她......

　　他到底什么時候喜歡上她的？

　　程曠晚上回來的時候，屋子里漆黑無聲。

　　他放慢腳步，剛開燈，臥室是門就開了。

　　愛心型的蠟燭燃了一半，灼灼的火光映著墻布，旖旎的氛圍和今晚的月光一樣令人心動。

　　林青竹穿著香檳色的掛脖連衣裙，扔掉打火機(jī)，抱起地上大束玫瑰，眼神虔誠地凝視他。

　　“你先別說話，知道也別說，我有點(diǎn)緊張?！?p>　　程曠正了下脊背按兵不動，挺拔地站在門框內(nèi)，配合她。

　　“程曠，我大學(xué)都畢業(yè)了，已經(jīng)很成熟。我可以做自己的決定，對自己負(fù)責(zé)，對你負(fù)責(zé)，能不能......”她的眼睛閃爍著晶瑩，頓了下，“能不能讓我參與你的以后，我們結(jié)婚好不好？”

　　“我有點(diǎn)自私，脾氣還倔，一生氣就對你態(tài)度不好。但是，我愛你這件事，從來就沒有停止過。”

　　她說，“LACK是林青竹愛程曠。沒有程曠的林青竹不完整，你是我缺失的重要一瓣?！?p>　　“我要考京大的研究生，跟你一樣發(fā)光發(fā)熱。”

　　林青竹語無倫次，緊張地手心發(fā)汗。

　　“笨蛋?！背虝缜昧讼滤~頭，“就第一段能聽，后面說什么東西?！?p>　　“第一次求婚沒經(jīng)驗(yàn)，要不你教教我？”

　　程曠笑，“你想求幾次？”

　　林青竹啄了下他的臉，“你痛快點(diǎn)，現(xiàn)在就答應(yīng)我，好不好。程曠，我要嫁給你，我們結(jié)婚。”

　　“你想好了？”

　　“好的不得了?！?p>　　“行?！背虝缇砥鹦淇冢枪?jié)分明的手接住她的花，“林青竹，在我這，負(fù)責(zé)的意思，國家承認(rèn)才算數(shù)?！?p>　　林青竹點(diǎn)頭，跑到外邊箱子里拿出戶口簿，舉到頭頂，“吶，只要你愿意，隨時戳章。”

　　池安金色大道1314號。

　　林青竹打著哈欠站在清冷的街道門口，吸了下鼻子，搖程曠的手。

　　“太早了，我吃不下。”

　　“哦，那戳完章再吃?！?p>　　好困。

　　回到車?yán)?，林青竹迷糊著，埋在他肩頭要抱抱。

　　不知道過了多久，程曠哄她起來。

　　“什么地方，你有文件要公證嗎？”林青竹看到池安公證處幾個字。

　　“民政局?！?p>　　程曠攬著她徑直走到了最里面。

　　“不會是今天領(lǐng)證吧？”太突然了。

　　林青竹懵了。

　　“你不愿意？”

　　“就覺得有點(diǎn)突然。”

　　“你昨天又是求婚，又是獻(xiàn)戶口本，我理解錯了？”

　　林青竹看著程曠手里的1號搖頭，惋惜道：“你就這樣便宜我了，我還沒買戒指?！?p>　　“先填資料，其他事回去再說。”程曠握著筆，嘴角的笑寫完簽名后就沒斷過。

　　兩本紅色的結(jié)婚證，在晨光中泛著虹暈。

　　林青竹超乎順利地拿下了年少時喜歡的男生，國家賦予了他們社會意義上的關(guān)系。

　　她忽然想到，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他說過的話。

　　“你還記得，高二開學(xué)嗎？我弄臟了你的衣服，你怎么說的來著？”

　　程曠當(dāng)然記得，那天早上，他煮了程家盛從國外帶回來的藍(lán)山。沒喝一口，就被個冒失鬼撞翻了。

　　他懶得搭理。

　　李明晞饒有興致地逗起女生，他無意看了一眼。

　　少女澄澈的眼睛，比他頭頂?shù)奶栠€亮，烏黑的馬尾在陽光下像鍍金的流水。

　　是她。

　　程曠有些意外自己居然有印象。

　　記憶抽離之際，輕柔的女聲，語出驚人，讓他脫衣服。

　　要不是她瞪大雙眼的模樣太過一本正經(jīng)，任誰都認(rèn)為她是在耍流氓。

　　他惡劣的說了句，從不會和女孩子說的話，果然讓她尷尬生澀。

　　其實(shí)，他是想讓她記住自己。

　　“你老公什么時候說錯過?！背虝缙讼滤哪?，“你早就是我的?！?p>　　“厲害，厲害?！绷智嘀裉^臉紅的兩個字。

　　“誰厲害，說清楚?！?p>　　“我老公程曠先生最厲害，我好愛好愛，么么?！?p>　　未來不可知，我們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期待。

　　陽光正盛，鳥群撲打著翅膀鳴啾，秋日街頭沉浸著馥郁的花香，林青竹的鏡頭定格在程曠十八歲時選的車牌號前，吻住了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