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大廳,針落可聞。
唯有祝博濤的嗤笑聲還回蕩耳邊:原來是小癟三。
來者何人?
鎮(zhèn)撫司,白虎衛(wèi)是也。
白虎衛(wèi)乃鎮(zhèn)撫司旗下最兇狠的部衛(wèi),問罪殺人、逮捕入獄、滿門抄斬,都少不了他們的身影。
見白虎面具更是如見鬼,令人聞風(fēng)喪膽。
白虎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
“你涉嫌一起命案,殘害同族性命者,當斬首示眾,以儆效尤。現(xiàn)在將你逮捕,拘捕者立斬!”
為首之人聲如宏鐘,震懾心神。
眾人驚愕,方才欲趕李夢生的儒生更是冷汗連連,錯意了“擋了一災(zāi)”是何意。
“竟然是兇徒!”
這也不怪他想差了,由白虎衛(wèi)出動逮捕之人,皆是十惡不赦,實力遠超常人之徒。
其余兩位白虎衛(wèi)欺身而來,要把李夢生擒拿!
“等等,你就不好奇我是誰嗎?”
“你就是天王老子,犯了法也得蹲著!”
李夢生臉上仍舊潑瀾不驚,他早已猜想到是四季閣送酒丫鬟命喪一案。
只是沒想到會牽扯到自己身上,此案還被白虎衛(wèi)接手審查。
風(fēng)月場所的丫鬟喪命還引不出大夢王朝的精銳——白虎衛(wèi)。
那么反推之,那丫鬟的死,大有蹊蹺。
他伸手向六老示意,可半天不見對方回應(yīng)。
“文書!”
他提示道,圣上召他入京的文書是最快能證明他身份的方法。
“……換…餅……去了!”
六老吞吞吐吐地說,氣若游絲,聲音低得只有靠近他的李夢生才能聽見。
李夢生:聽我說,謝謝你,因為有你溫暖了四季……
“拿下!”
兩位白虎衛(wèi)壯漢“左右圍男”,李夢生只得束手就擒,免得“男上加男”。
畢竟還有一位猛男正虎視眈眈的盯著他,手握腰刀,大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砍他的架勢。
“老夫與此子不熟!”六老賣的干脆利落,隨即退至眾人身后,消失在眾人視野之中。
………
聽到報官兩字,秋香就心神不安。
不為別的,就因為她是妖,沒有營業(yè)執(zhí)照,私自販肉的那種妖。
現(xiàn)在又跟命案牽扯到一起,一旦被查出妖身,
無論與命案有關(guān)否,她必死無疑。
正是知道此結(jié)果,她便想趁官府為反應(yīng)過來,逃出京城。
卻不曾想,這次接手命案的竟是白虎衛(wèi)。
如今,獨屬她的秋院被圍住,自己也被看管起來。
她能夠在夢都生活多年而未被識破,得益于自己獨有的神通——掩息。
她只能時刻催動著神通,并裝作一個受驚的女人姿態(tài),唯唯諾諾中帶著一絲嫵媚,只為能隱瞞過去。
周圍的白虎衛(wèi)面無表情,準確說看不見表情。
雖然整個屋子裝扮得十分曖昧,但她卻只感受到若有若無的殺氣。
自古人命皆大案,特別是在天之腳下。
但普通兇殺案還不需要白虎衛(wèi)插手,唯有涉及修士和王公貴族,才值得他們關(guān)注。
小香無疑不屬于后者,這也是為何整個房間氣氛沉重的原因。
秋香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她也察覺小香之死可能并不簡單。
雖說自己是清白的,但牽扯越大,引出來的查案之人越是妖孽,那么她暴露的可能性就越大。
“什長,解刨結(jié)果出來了!”
響亮的聲音打破了屋里的沉寂。
屋內(nèi)所有人的神經(jīng)都被牽動了,坐在中央一直沉默不語的中年男子站起身來,凝聲問道:“死因是什么?”
身著墨綠長袍,胸口繡著四個青蒿圖騰的男子,面露嚴肅,一字一頓地說:“解…刨!”
“………”
不待眾人驚愕,他又補充道:“死者中了蠱!”
什長驚怒道,握緊拳頭:“又是那群雜碎!賈醫(yī)師,詳細說說。”
賈醫(yī)師揚起手,眾人才發(fā)現(xiàn)他手中用浩然之氣包裹著一只蠱蟲,全身通綠,其形如豆芽,還在不斷懟著氣壁。
“春蠱,潛伏在人體之中,等待蠱師催活后,便可扎根肉土,吸取血肉茁壯成長。
被下蠱之人會在蠱活之后迅速進入假死狀態(tài)。
普通人成為肉土,一旦剝離春蠱,必死無疑?!?p> 賈醫(yī)師無奈嘆口氣:“這也是為何死者是死于解刨的原因。
如若不然,她將會在無盡的痛苦中慢慢死去。甚至被生生活埋,活活餓死。”
這時小香的尸體被搬了進來,面容枯槁,肚皮破裂向外翻轉(zhuǎn),露出里面的臟器,散發(fā)著惡臭。
破洞處一束嫩芽冒出,鮮艷欲滴,生機盎然。
秋香瞬間明白為何白虎衛(wèi)第一時間便接收了這個案件,這等詭異的死狀,定然涉及修士。
賈醫(yī)師指著冒出的嫩芽說道:“這是假蠱,一旦受到破壞,真蠱就會潛伏起來,無法追蹤。
這也是為了方便蠱師事后回收真蠱。
這只春蠱還只是幼年體,可以確定死者是它的第一份養(yǎng)料。
它要長成成熟體,最少要上萬條凡人性命?!?p> 房間內(nèi)的人皆倒吸一口涼氣,什長憤怒地咒罵道:“邪巫惡蠱,背叛靈魂的毒蟲,竟然以人飼蠱。
我先替百姓,謝過賈醫(yī)師提前扼殺了一只惡蠱。
不過我擔(dān)心的是整個夢都,乃至天下又有多少人中了此蠱,簡直防不勝防?。 ?p> 賈醫(yī)師擺擺手道:“蠱蟲并非取之不盡,春蠱更是數(shù)量有限,非蠱道中地位非凡者不得有。
所以這讓我很是疑惑,如此重要的蠱,怎會如此輕易暴露出來?”
一個丫鬟的命恐怕不值得一只春蠱,畢竟在夢都,真假蠱很難瞞過去,暴露就等于舍棄。
若只是簡單的謀人性命,使用春蠱的代價太大了。
什長心情沉重,依賈醫(yī)師所言,京城來了一位了不得的蠱師。
這對百姓來說,簡直是場災(zāi)難。
屋內(nèi)氣氛凝重,而秋香只想脫身。
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擺脫了嫌疑,便站了出來,嚶嚶道:“奴家不過一介凡人,小香更是于我情同姐妹,我萬萬不會加害與她。
秋香知無不言,望大人放過奴家,小春之死讓我悲傷欲絕,心力憔悴……”
什長煩躁的擺擺手,回道:“你且下去,此事的確于你無關(guān)。
死者生前不是還見過一人,何在?”
“什長,已經(jīng)去逮捕了!”
秋香心中石頭落地,沒被發(fā)現(xiàn),總算蒙混過關(guān)。
“慢著……”
秋香頓感不妙,下意識夾緊。
賈醫(yī)師扭頭看向秋香,目光中含著疑惑:“你可不是什么凡人,你不是妖么?”
他剛開始進來就發(fā)現(xiàn)此女是妖,不過夢都有很多青樓都有女妖販肉,已經(jīng)司空見慣了,所以他并沒有特意揭穿。
秋香一個踉蹌后退,額頭冒出冷汗,白虎衛(wèi)也察覺不對,將其團團圍住。
賈醫(yī)師又補充了一句:“百年修為的蝶妖……小妖罷了!
不過……你的神通很是獨特,若不是我精曉人倫…人體之理,便被你騙了過去!”
“大人,奴家安分守己,并沒有殘害過任何人!”秋香聲淚俱下,跌倒在地,胸部因慣性抖動,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
“小香之死也于我無關(guān),我只想活著……”
白虎衛(wèi)中年少者不禁咽了咽口水,不覺泛起了同情心。
這并不是秋香刀尖兒上跳舞,而是破了神通后,蘊含在妖身骨子里的天性隨之暴露,不自覺間便影響了別人。
什長本就因為蠱師而焦頭爛額,現(xiàn)在眼皮底下又差點逃過一只“無證經(jīng)營”的妖,這是他的失職。
“凝神!莫被妖言所惑!”
什長面若寒霜,強大的氣息覆蓋眾人,讓心智不堅者回過神來!
接著沉聲道:“無證之妖,按律,當斬立決!”
唰,
什長抽出長刀,寒芒將現(xiàn)。
秋香閉上紅腫的眼睛,當初偷渡京城時就想過此等后果。
但心中滿是不甘,她隱瞞妖身,只是為了以后好脫身,報當年之仇。
“蝶妖?什么蝶?亞麻蝶?”
一連串的問題打斷了什長的揮刀的連貫性,他停下動作直視擾刑之人。
講話之人便是被擒拿的李夢生。
他也不想打斷的啊,可惜秋香頭上頂著一個耀眼的紫色光團,仿佛再說:快來摘我吶。
在沒摸清楚光團是何物時,秋香不能死。
“什長,我也沒想到這混賬東西膽子這么肥!”擒拿的人無奈的對上什長的眼神?!八褪橇硪粋€嫌疑犯?!?p> 李夢生不留間隙,立馬插嘴:“我一個凡人,第一次來到京城可不是什么殺人兇手?!?p> 賈醫(yī)師馬上補上助攻,點點頭道:“的確是一個普通人,腎精虧虛,氣血不足,是個色鬼;脾、肝、胃等器臟都有長期飲酒而造成的明顯損傷,說明是個酒鬼……”
李夢生:你禮貌嗎?
賈醫(yī)師面對他的白眼,回以微笑。
“秋香姑娘,昨晚不是說好了今日我來贖你,讓你成為有證之妖嗎?你怎么都不提一嘴呢!”
沒了束縛,李夢生悄然接近秋香,手掌就快要摸到光球了。
說這時那時快,什長一把拉回他,兇惡地瞪了他一眼。
這小子淡定過頭了,兇案現(xiàn)場容你放肆?
“不怕死嗎?即便是小妖,暴起也能秒殺你。你算哪根蔥,能收妖!還不滾出去,阻礙辦案,將依法處置!”
李夢生揉了揉拍得生疼的肩膀,裝作無奈道:“秋香姑娘,你沒跟他們說我的身份啊?”
秋香早已心存死志,卻沒想到土豪公子能如此惜情,三番兩次為她直言。
隨即面露苦笑,反而勸說道:“公子莫為了奴家觸了律法,公子的心意我領(lǐng)了,今早就不該收你的錢的……”
說到此處,她面露可惜:世間最可悲的是,妖死了,錢沒花完……
“公子的身份不過一句戲言罷了,莫要向旁人再提,免得惹禍上身?!?p> 李夢生對她的勸說置之不理,負手而立,朗聲道:“我并沒哄騙你。
沒錯我就是北原世子——李夢生!”
整個房間沉寂了幾秒,就爆發(fā)出嗤笑聲,就連不言茍笑的什長也被整無語了。
李夢生全然不顧,直呼:“六老,此時不顯身,更待何時!”
話音剛落,房間角落浮現(xiàn)出一道身影,氣場強大,睥睨全場。
此人,正是六老。
眾白虎衛(wèi)立馬抽刀相迎,只退半步的動作是他們最大的勇氣。
什長瞳孔驟縮,他不知曉此人是何時潛伏在身邊的。
賈醫(yī)師饒有興趣的看著,腦中宛如一道閃電穿過,隱隱抓住了什么。
“世子殿下,老奴來遲了!”
聲如旱雷乍響,震耳欲聾。
如此出場氣勢,在場之人皆對剛才之言深信了三分。
李夢生很滿意:不愧是你。